“大明物華天寶,去大明見識一番也好。”程敏政道。
領議政的官員正要反駁,慈順大妃先道:“大君方登基不久,根基尚未穩固,前往大明,實在太冒險了一些。”
燕山君的余孽,時刻想取大君的性命,留在漢城才安全。
“有禁衛保護,兒臣不怕。”
慈順大妃柳眉輕皺,嗔怒道:“這幾日大君就留在宮中吧,使節大人回京,我等也應該有所表示才是。
傳本宮的命令,賜使臣白銀一千兩,別直參兩百株。”
程敏政嘴角微微一抖,朝鮮可真夠窮的,打發叫花子呢…他在徽州時,賬面上一月走的數目也不止千兩。
若不是知道,皇室的財庫被燕山君掏空了,他真會以為,這是瞧不起誰呢。
“那便謝過大妃了。”
程敏政不多辯駁,確如慈順大妃所言,晉城大君的根基未穩固,朝野有燕山君的人,去大明兇險萬分。
“大君就留在宮里吧,本官告退了。”
回到府上,程敏政等了五日,還不見良鄉的大船來。
去問漢城精鹽廠的劉工頭,卻說不知船何時會來。
“大人,慈順大妃和晉城大君來了。”捕盜廳的護衛進來稟報。
程敏政正了正衣冠,出門迎接,朝慈順大妃微微作揖。
他還看見了韓斯門,精神奕奕站在晉城大君身后。
慈順大妃含笑道:“大明陛下在圣旨中,稱贊大使滿腹經綸,此番去大明,晉城大君就拜托大使了。”
大明皇帝的圣旨,朝鮮不敢怠慢。
圣旨中弘治皇帝字里行間,透露出程敏政敦敦教誨,輔助他成為一代明君,在朝廷的地位,舉足輕重。
燕山君極會討好大明,年年朝大明進貢。
但如何討好,都不如眼下拜程敏政為師,借此與大明皇帝攀附關系。
程敏政苦笑道:“只怕還要等幾天,大明的商船還未來。”
韓斯門道:“良鄉的商船被倭寇劫掠了,不如就讓朝廷派人送大使回國吧。”
難怪等了許久,不見良鄉的大船來。
程敏政微微點頭。
大雪天,寒氣襲人。
嚴成錦還記得與陛下的賭約,良鄉超越江南一帶,成為大明繳納商稅最多之地。
陛下和韓文定會記得。
若是食言了,雖不會因此掉了腦袋,但嚴成錦想升官。
又到年底了啊,升職加薪的好時候。
都察院副都御史的位置,空缺很久了。
自成化以來,就一直空著,朱見深自個昏庸不理政事,所以,懶得找個上三品的言官彈劾自己。
都察院一直沒有滿編,不是都御史的位置空著,就是副都御史的位置空著,反正有個頭管著就行。
不搞個大業績,只怕不好升官吶…
入冬后,來良鄉采辦的商人,削減了大半。
稅銀收入,是一年中最低的。
“去,給本少爺買一臺織機回來。”
嚴成錦想到了飛梭,大冬天正好在家里做紡織,且也符合大明當下的發展狀況。
何能疑惑道:“少爺要什么樣的織機?”
少爺的品味與常人不同,他也不知要買一臺新的織機,還是破的織機。
不怕花銀子,就怕買來不滿意,被少爺罰工錢。
嚴成錦道:“買一臺新的,快些送來。”
不到半個時辰,何能便把一臺新織機搬入府中。
嚴成錦攤開白紙,開始在紙上涂涂畫畫,照著這織機畫下來。
江南是產絲大戶,若將江南的生絲買回良鄉,流民和百姓家家戶戶一臺織機,良鄉也會成為大明的紡織品大戶。
一臺織機收取半兩銀子,作為稅銀。
沒有銀子的,可以用紡織品來抵扣,良鄉商會將紡織品收集起來,再賣了換錢。
這樣一來,良鄉的稅銀會大大增加,也能借此升一品。
嚴成錦仔細盯著這臺織機。
黃道婆改良了紡織技術后,到如今,織機又有了進一步等我改良。
對于不同的紡織品,出現了提花式和腰機式兩種織機。
提花式織機通常為一丈六尺,高高拱起的地方是花樓,工人就坐在花樓的木架上,它可以織幾乎所有的紡織品。
腰機式織機比提花式小,又稱為小機,通常用來織絲娟、綢緞和輕紗。
普通的織戶要織葛、苧麻、棉布,就用腰式織機。
但兩種織機相同的地方,都要用到梭子。
嚴成錦拿起炭筆,在紙上描畫下來。
在織機的兩邊畫了一個滑槽,梭子的兩頭畫上小孔。
“飛梭出來后,必定需要許多生絲。
如今先將生絲采購運回來,等飛梭的織機一出,便可直接上絲,織絲綢。”
嚴成錦找來王不歲:“幫本少爺收購生絲,越多越好。”
王不歲面露難色:“少爺,恐怕要找張家兩位爵爺了,他們是江南隱藏的絲織大戶。
那兩兄弟的脾性您也知道,小的跟他們做生意,要虧本的。
這次恐怕還得您出面。”
宮中需采辦大量的生絲,用來做絲綢錦緞。
在江南一帶,張家兄弟幾乎壟斷了生絲生意,供給江南各織造局。
織造局負責御用、官用、賞賜和祭祀禮儀所需的綢緞絲娟。
皇宮雖然用度節儉,但各大藩王對絲綢的用量卻很高。
除此之外,還有大明的士紳,也是用絲綢的大戶。
大明的三大生意不過絲綢、茶葉、瓷器,張家兄弟會染指絲綢,嚴成錦并不意外。
周家也有這樣的生意,他們還做蠶絲被來著。
王不歲苦著臉:“這次小的不能出面收購了,壽寧候非吸干小的的血肉不可。”
壽寧候府,
嚴成錦下了轎子,走進府門,聽到哭嚎的聲音傳來。
“都讓開,本爵爺不活了!”
“哥,我也不活了,咱們要死一起死,死了干凈,死了心就不會痛了。”
嚴成錦看見張家兄弟爬到高高的樹杈上,底下是小湖,似乎要跳湖自盡。
“不活了…虧大錢了啊,弟啊,咱們幸幸苦苦賺得銀子,像放屁一樣,說沒就沒了。”
“嗚嗚…哥…不活了。”
張家兄弟騎在樹叉上,搖搖欲墜,下人們怕把他們驚掉下來,不敢上去阻攔。
“弟,你先跳。”張鶴齡哭道。
張延齡抹干眼淚,狐疑地道:“哥怎么不先跳?”
“哥先哭一會兒,哭累了就跳。”張鶴齡道。
底下的下人哭喊:“二老爺,不要跳啊!”
張延齡的管家嚎叫勸阻:“老爺,不要跳啊!”
張延齡傷心地松開手,噗通一聲,掉到湖里。
張鶴齡朝下頭看了看,傻眼了:“弟,你真跳啊?”
看見張延齡在水里撲騰,伸手求救,張延齡的管家大喝:“你們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吧老爺撈起來!”
真跳了?
嚴成錦心中自責,都怪我,把玉米種出來,讓你們吃得太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