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王不歲來到嚴府,對嚴成錦低聲道:“少爺,漫畫昨日傍晚全被人帶走了。”
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來頭,二十兩馬車,在京城難得一見這樣的架勢。
王不歲不敢多問,命人暗暗裝上車。
嚴成錦知道,朱厚照把事情辦妥了。
“是長寧伯的馬車,昨夜何時離京的?”
王不歲小聲道:“是酉時,少爺,還印不印了?”
“先不要印了,太子的新作還沒畫出來。”
嚴成錦猜測,周彧與蕃商做買賣,就是這么送到江南,甚至廣東,他必有一條綠色通道。
周彧與張家兄弟不同,本著能幫則幫的原則,極會經營人脈,京官他使不上力氣,地方官卻可以。
從前朝至今,人脈遠不止京城的地界。
十一月了,寒冬飄雪。
京城通往良鄉的路上,白雪被馬車壓得嚴嚴實實。
嚴成錦坐著馬車來到良鄉,傳世理學院開門授課兩月,生員越來越多。
良鄉的運河凍住,上頭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冰,船廠生意冷清。
但陸運依舊能看到商人,他們運輸著鐵器、紙張、精鹽、食糖等眾多良鄉的貨物。
大明的商業繁茂,比如江西贛州,每年都有大批的糧食運往朝廷各地。
江南出產的綾和布遍布天下,成千上萬的商人前去收購紡織品。
但稅銀都比不上良鄉。
良鄉這一年收的稅銀,足抵上河間府的一府夏稅秋糧,良鄉僅僅是一個縣而已。
儼然有成為大明的義鳥之勢。
商稅龐大到如此地步,賬目是要查的,良鄉衙門清算一遍,交于謝玉清算一遍,最后王不歲算一遍,再遞交戶部。
李兆蕃騎著一匹馬,跟著嚴成錦的轎子來到良鄉。
他守孝時,早就聽同鄉的秀才說,良鄉有一座藏書館,收藏的書目乃坊間之最,連國子監都比不上。
“果然不是虛傳。”
李兆蕃站在藏書館前,心中隱隱有點激動,昂頭看去,一座巍峨的樓宇立于天地之間。
他有些好奇和興奮地走進藏書館,從一樓到五樓,逐一覽閱。
李府,
李東陽熬夜寫了一份講義,這三年繼兒的學問定有落下,他平時無暇教導,唯有讓他看自己的注釋。
來到書房,卻不見李兆蕃人:“二少爺呢?”
丫鬟還未回答,李清娥先道:“方才下人回來稟報,二哥去良鄉了。”
李東陽微微皺眉,將講義放在書案上:“他去良鄉做什么,這兩日爹看他總心不在焉的。”
“二哥在家鄉守孝三年,想必苦悶久了,京城比茶陵繁盛,出去散散心也是正常,爹別擔心了。”李清娥道。
李東陽長出一口氣,頷首點頭。
宋景閑時會去理學院講課。
“今日要說的,乃是物理中的力,萬物存于世界上,皆會受力牽引。”
堂下的胥吏和流民子弟很多,聚精會神,能聽懂的不過是寥寥十幾人罷了。
他們每日冒著大雪前來,頭懸梁錐刺股,嘴里哈著白氣,只為沖刺今年最后一場理科考試。
李兆蕃坐在人堆里,想不到世間還有理科這種學問。
他有些好奇,宋景是怎么發現這種學問,又將它歸結寫在紙上的?
理學院,院長的值房。
王越笑道:“賢侄,這理學院交于老夫打理,還是不錯的吧?”
“這月底放假,天寒不便出門,宋景和謝丕,也需準備明年的春闈。”嚴成錦說道。
謝丕不必說,才華出眾又有狀元老爹謝遷輔導,考不到好名次,也不會落榜。
宋景則不同,在八股方面實在木訥了一些,果然神仙打開一扇窗的時候,會替你關上一扇門。
宋景在理科方面無師自通,看理論就能實操,做的策題就不盡人意了,比謝丕要差許多。
還有四月時間,他能靠題海戰術沖擊一下。
王越有些不情愿道:“賢侄要放多久?”
“三個月。”嚴成錦道。
三個月正好過了冬,等到明年三月,天氣也放暖了。
王越嘆息道:“許多外籍的生員,返鄉或有諸多不便。”
“學院只是不授課,并非趕人,讓他們留住在學院就好。”嚴成錦道。
王越宣布放假消息后,院里一片嘈雜。
放假三月,意味著三個月內都沒有工程師考試,那些已經有了幾分把握的人,連道可惜。
再等工程師的考試,就要等到明年開春。
已經當上工程師的人,心中暗喜,旱澇保收,放假他們也能每月領三兩銀子。
這冰天雪地的,地里沒有能收成的作物,縱然他們有些人是流民,今年也餓不死了。
回到嚴府,傍晚了。
朱厚照在府門前,無聊踹著嚴府的墻根,看見馬車徐徐朝嚴府走來。
“老高,本宮方才聽周彧說,漫畫全運走了。”
嚴成錦撩開車簾:“應該到河間府了吧,殿下問這個做什么?”
“本宮是來提醒你,馬車的行車定會比父皇的急奏慢,趕到松江府時,只怕船已出海了。”
朱厚照認真的時候,心思極為細膩。
朝廷派出的廠衛,騎著上好的寶馬,一日跑下來的路程,定會比馬車遠。
他特意來提醒嚴成錦,若是送到松江府時,船開走了…
嚴成錦道:“臣已經派人去了,殿下放心吧。”
朱厚照能想到,他豈會想不到,幾日前,王不歲派人送信去了。
五日過去,金山衛所。
王守仁在等朝廷的旨意出征島國,將剩余三艘大船找回來。
可圣旨來的時候,他有點迷糊。
陛下命劉瑾帶著僧兵去島國?
劉瑾不懂兵法,島國的倭寇必定比小七島多。
雖然僧兵武藝高強,卻只有兩百余人,去島國僅靠武力只怕不行,還得用計策。
王守仁打算親自前往,將三艘大船尋回來。
可陛下下了御旨,讓他留在松江府鎮守,劉瑾帶僧兵去島國。
“李公公可知道,陛下為要派劉瑾前往?”
來宣旨的李公公陰惻惻笑道:“聽說是嚴大人舉薦的。”
王守仁疑惑地看向劉瑾:“你哪里得罪老高兄了?”
劉瑾差點沒哭出來:“咱也不知道啊,自打認識以來,嚴大人就是想弄死咱。”
毒藥再厲害,也毒不死一島倭寇啊。
他替朝廷搶回一艘大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想不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李公公陰厲道:“你還想抗旨不成!這是朝廷的旨意,你收拾收拾,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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