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命王守仁整飭松江府的衛所。
或許是兩封急奏,讓陛下無暇顧及,竟沒有怪罪他縱容太子畫漫畫之罪。
嚴成錦邁著大步,從宮里出來。
在午門前的廣場,遇到了朱厚照。
“老高,父皇知道本宮畫漫畫之事了。”
“臣知道了,殿下回宮吧,這段時間,殿下不要來嚴府,臣怕被殿下牽連。”
朱厚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嚴成錦:“狗官!你不是跟本宮說一榮俱榮嗎!”
嚴成錦道:“陛下已經罰過臣了。”
“那你怎么還好好的!”朱厚照狐疑。
“這是精神傷害,殿下是看不出來的。”
南昌,寧王府。
身穿華富服的中年男子,劍眉微微一動,捏皺了手中的紙條。
他轉過身來,氣定神閑道:“本王聽說宮中丟了兩斤毒藥,想必,就是用在這里了吧?”
一旁的謀士躬身道:“用在哪里不知道,只聽聞是朱厚照偷的,命人帶出宮了。”
朱宸濠嘴角微微一勾,露出愁容,頭上頂著一串問號。
朱厚照不該是紈绔子弟嗎?
派個人,就把小七島的兩百倭寇毒死了,不像是廢物啊?
他的奪權大計,最重要的一環,便是熬死弘治皇帝,等待新皇上位,趁機奪權。
這些年來,聽到“朱厚照跑出宮去玩,朱厚照爬狗洞了,朱厚照罵陛下狗皇帝,朱厚照在東宮做爆米花”,諸如此類的消息,他不知道有多開心。
一聽就不是正經太子。
為了讓朱厚照沉迷,他還專門派人從南昌出發,去良鄉買朱厚照的爆米花。
可今天,讓他對朱厚照有了新的認識。
此人不僅是不學無術,運氣還奇好無比,派個人就把兩百個倭寇毒死了。
一個人能做到這樣的地步,也只有運氣能解釋了吧?
若不是謀士再三確認,朱宸濠不會相信,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神人。
毒打幾頓,餓了幾天都沒死?
“王妃來了,屬下告退。”謀士道。
風姿卓越的婁妃緩步走來,青羅長裙,微風中能聞到淡淡的香氣。
朱宸濠笑容舒展:“婁妃今日穿得好看,誰幫婁妃挑的長裙?傳本王的命令,賞五兩銀子。”
婁妃柳眉一橫,怒道:“你又在密謀造反?!”
霎時,氣氛有點微妙。
大殿里的丫鬟和奴才,噤若寒蟬。
婁妃揪著朱宸濠的耳朵,訓斥夫君道:“造反有什么好的,古往今來,有幾人能成大業?在南昌府當一方王侯,不比在深宮里好?”
朱宸濠連忙求饒:“本王在商討幫朝廷抗倭,家臣在良鄉帶回來了一只小金狗,從西域帶到大明的,好看極了,特意給你買的吧。”
婁妃揪著朱宸濠的另一只耳朵:“真沒造反?!”
“現在真沒造了。”
朱宸濠正要舉起手對天發誓,可看到今天的天氣不太好,烏云密布,好像要打雷的樣子,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婁妃露出釋然笑容,松開朱宸濠耳朵,眉歡眼笑:“那我逗狗去了。”
朱宸濠搖搖頭,露出松了一口氣地笑意。
松江府,金山衛所。
王守仁苦思冥想幾日,終于想明白了,嚴成錦為何要問:伯安兄喜歡到寺廟打坐?
與倭寇聯想起來。
寺廟有僧兵!
江南一帶寺廟極多,先皇信奉僧道,導致寺廟和道觀大興。
但弘治陛下登基后,極其厭煩僧道之舉,僧道頭子李牧省被安排到邊疆流放后,僧道紛紛逃離京城。
最后,南遷到江南一帶,謀求發展。
王守仁對著左宗彝道:“左大人,下官要離開幾日,請大人主持大局。”
左宗彝有點茫然,急道:“倭寇必定會報復,這時候你跑了,要老夫一人怎么辦?
你就算走,他得給我留下!”
說著,他指了指劉瑾。
劉瑾有些瞧不上左宗彝,回應道:“咱只聽殿下的,殿下讓咱跟著王大人。”
王守仁拱手道:“下官這次離開,正是想到了破解倭寇之法,幾日之后就回來。”
左宗彝搖頭嘆息,他倒不怕倭寇劫掠金山衛所。
只怕他們對周圍的府縣瘋狂報復。
王守仁和劉瑾騎上快馬,帶著二十個金山衛士卒,一路朝縣城外駛去。
劉瑾問道:“王大人,你要去哪兒?”
“去少林寺。”
出了縣門,王守仁對著二十個士卒道:“你們持本官的手書,分頭去少林寺調僧兵!”
王守仁帶著劉瑾,朝郊外一座少林寺奔去。
“殿下讓你跟著本官做什么?”
劉瑾看四下無人,偷笑道:“你是殿下的勇士,可對?”
王守仁微微怔了一下,此事除了嚴成錦和太子,無人知道。
下一刻,他拔出了劍。
劉瑾嚇了一哆嗦,急了:“咱也是殿下的勇士,說起來,咱還是第一勇士呢!”
王守仁把劍收回去,狐疑地看著他,并未聽老高兄提起過。
“殿下還有其他勇士?”
劉瑾道:“嚴大人說,殿下有六個勇士,只要齊集六個勇士,就能成就賢君之名。
齊集了沒有,咱也不知道,不過,咱真是勇士。”
王守仁明悟了,殿下怎么興致勃勃找他當勇士。
原來是受老高兄蠱惑。
傍晚,王守仁和劉瑾便到了一座寺廟山腳下,寺門緊閉著,香客們都下山了。
王守仁敲敲門。
片刻后,老和尚把門打開,雙手合十道:“今日不接香客了,施主明日再來吧,晚了就不好下山了。”
“本官是來借僧兵的,寺內可有羅漢?”王守仁開門見山。
老和尚一臉懵然和詫異。
王守仁解釋道:“倭寇在松江府一帶,燒殺擄掠,還請寺中的羅漢隨我下山平亂。”
老和尚搖搖頭,道:“出家人豈能造殺孽,佛門乃是清凈之地,還請大人另尋他法吧。”
正要關門,王守仁上前一步,朝老和尚作揖:“既然大師想論道,本官便與大師探討一二,若是贏了,還請允許本官帶羅漢下山。”
老和尚見他如此執著,便放他進來。
寺中的和尚聽聞,有個人跑上山來,探討佛法。
正在吃齋飯的,放下了碗,跑到大殿,正在沐身的,搓幾下后,披上僧衣就走了出來,跑來大殿。
期待能在老和尚探討佛法中,獲得明悟。
可當他們看到,眼前之人如此年輕,還不是佛門中人時,不由有些失望。
王守仁坐在蒲團上,劉瑾站在旁邊,幫他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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