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掐著李東陽的人中,劉健從旁一頓猛拍后背,一陣瘋狂搶救后,李東陽才幽幽醒過來。
睜開眼,卻看見弘治皇帝。
“李卿家這是為何?”
李東陽哭哭戚戚地更咽:“臣的兒子,就在良鄉的大船上。”
“李大人,李兆先在海南,沒回來。”苗逵一臉歉意。
“那就好,陛下!臣有些失態了,實在是因太過傷心,才致使御前失儀,這是臣最后一個兒子啊。”李東陽說到傷心出,又更咽起來。
朝中大臣唏噓不已,李閣老在朝堂上運籌帷幄,鎮定自如。
談及家事,終究也是個凡人。
弘治皇帝重新走回御階上,望著蕭敬和苗逵,冷眉相對:“松江府的鎮海衛和巡檢司呢!”
松江府的金山,設有金山衛,以防倭寇侵襲。
“陛下,朝廷和良鄉商隊用的都是大船,鎮海衛的漕船,壓根追不上。”苗逵哭訴。
金山衛沒有大船,用的全是漕船。
大船造價不菲,朝廷怎會給小小的金山衛大船。
就算是漕船也沒有多少艘。
“苗公公說的對,起帆后大船順著風入海,漕船就很難追了。”劉健面色凝重。
漕船入海兩邊擺,控制航向都極難,更別提追這幾艘大船。
弘治皇帝皺著眉頭:“眼下當務之急,是將這幾艘船找回來,讓倭寇得了這兩艘船,且不是來去自如?”
“恐怕極難,入海為寇,上岸為民,壓根分不清楚倭寇和百姓。”劉健繼續道:“且大海茫茫,這些倭寇入海之后,就沒有蹤跡了,朝廷想要搜尋,恐怕要派出大批的水師。”
松江府是沒有大規模水師的,大明的水師,集中在廣東府的廣州和雷州兩地。
因倭寇長年侵擾東南沿海,朝廷無法將其擊退。
只能派衛所駐守,防止倭寇登案。
謝遷點頭道:“倭人搶了幾萬石糧食,恐怕半年之內,都不用靠岸補給,要在海上尋他們,調動廣東水師也未必能尋到。”
說起倭寇,比北邊的韃靼人還頭疼。
北方的疆域有王越這樣的猛將戍守。
雖說韃靼人沖入關中搶掠,但王越與韃靼交手,常常打勝仗,這在精神上,給了朝廷和邊城的百姓極大信心。
只要有王越在,就不怕韃靼人。
倭寇則不同,東南沿海到現在,從未打過真正意義上的勝仗。
換言之,東南沿海沒有像王越的將領,能給朝廷精神上的依賴。
弘治皇帝眼底露出堅定的目光,咬牙道:“這七艘大船,一定要追查回來!
海南如今全面開荒,日后定會常走海運,讓倭寇得了這五艘船,豈不是如虎添翼!”
嚴成錦覺得有道理。
白送倭寇一套強大的裝備,只會讓倭寇更猖獗。
良鄉的大船,實則為鄭和圖紙上的馬船。
船長約三十七丈,寬十五丈,若按后世來算,長約一百二十米,寬為四十五米左右。
大明海禁后,極少造船,尤其是大船。
造一艘船需要官府審批,尺寸和造型,都有嚴格的要求。
海盜和倭寇想要大船,買不到,只能搶。
秦紘嘆了一聲:“恐怕不簡單,倭寇在海上飄忽不定,上哪兒找船去?”
他回京城當兵部尚書之前,就是兩廣總督,對倭寇極為熟悉。
這些倭寇的戰斗能力極強,手持武士鋼刀,又有海商幫忙探查消息,絕非嘴上說說那么簡單。
最難的,是尋找這些倭寇的蹤跡。
廣東一帶零散的小島眾多,哪里都有可能藏著倭寇。
憑廣東水師的十萬人,想要一座座島找,倒也可以。
前提是,戶部給足夠的軍餉,工部再造十幾艘大船。
不然,憑廣東市舶司的那幾艘來往海南的大船,運不了多少兵力,也不容易作戰。
更何況,倭寇現在得了七艘大船,能航行的范圍就更遠了。
“若是知道倭寇藏匿的地點,就好辦多了。”馬文升捋須,唉聲長嘆。
嚴成錦仔細想了想,站出來一步。
“大船需要補給,雖然有糧食,但也要補充水分,且倭寇在海上也呆不住,必定會靠岸。
臣覺得,可以去松江府周邊的小島搜尋,人能藏得住,七艘大船卻藏不了。”
秦紘白了他一眼,樂了:“調動兵力便要耗費糧草,若是沒有呢?”
“若是沒有,可以去島國看看。”
嚴成錦猜測,船還在松江府。
倭寇主要由真倭和從倭組成。
真倭,就是島國的武士浪人,此時,島國正處于戰國時代,大名被斬殺后。
歸屬于這些大名旗下的武士,就成了浪人,為了生計下海為寇。
從倭,就是大明的一些海商和草寇。
與倭人勾結,做劫掠商船的買賣。
弘治皇帝決心要將這七艘船追回來,鄭重地道:“東南水師,可有能掛帥之人?”
秦紘羞愧地低下頭,馬文升看著自己的鞋尖。
劉健捻著胡子假裝鎮定,李東陽摸摸腦袋,表示剛才暈倒,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東南的水師中,能掛帥的還真一個沒有。
嚴成錦看向苗逵,一臉慎重:“王守仁沒和你一起回來?”
苗逵顯然有點生氣:“王大人在廣州府登岸后,就沒了消息,他說會一路北上,一路講學,遲早有一天會回京,讓奴婢向陛下稟報一聲。”
講學?
弘治皇帝眉頭微微一蹙,倭寇當前,這王守仁講什么學,朕命你為經筵講官,它不香嗎?
嚴成錦搖搖頭,王守仁熟悉戚家軍的鴛鴦陣,又通兵法,多好的立功機會。
朝中沒有能用的大臣了,就算有,也遠不如王守仁善于用兵。
“讓英國公去如何?”劉健問。
嚴成錦覺得,這個主意比隔夜的舊飯還餿。
英國公雖然熟諳兵法,卻不懂指揮水軍,好比拿鞋刷來刷牙,用沐浴露洗頭。
若士卒能兩棲通用,就該叫海軍陸戰隊了。
弘治皇帝搖搖頭:“英國公不熟悉水上作戰,恐怕會吃虧。”
“臣覺得,不如派人去廣東尋王守仁,命他為將這七艘船尋回來。”嚴成錦道。
此時,紫禁城的東華門。
一個穿著弗朗機服飾的人站在門旁,正是劉瑾。
出入這門的,多是宮里的官爺,百姓不敢靠近這里。
劉瑾笑嘻嘻地看著這高大的城墻。
每天的辰時,宮里出去采辦食材的馬車,會從這里回宮。
果然,小太監趕著幾輛馬車,往這里走來。
“大膽,你敢攔宮里的車駕!”小太監叱喝。
劉瑾不慌不忙:“這位差爺,麻煩幫小的帶一句話給太子殿下。”
他從懷中掏出一百兩銀子,看得小太監目不轉睛。
“什么話?”
“就說咱尼古拉斯劉瑾,回來了。”
東宮,
朱厚照神采飛揚,正在抽空畫三國之群雄爭霸的漫畫。
小太監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這時候打擾太子,定要挨揍,可誰讓他收了別人的銀子呢。
“殿下,畫著呢?”
朱厚照喜滋滋地問:“畫得如何?”
“畫得真好!”小太監又支吾:“殿下,尼古拉斯劉瑾回來了。”
什么拉絲?
朱厚照白了他一眼:“本宮聽過拉侍,沒聽過拉絲。”
小太監極為委屈:“殿下,是尼古拉斯劉瑾…”
劉瑾?
朱厚照樂了,放下筆:“本宮讓他去西域帶什么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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