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
弘治皇帝打完朱厚照后,將鞭子一丟,這才斥責:“這兩日又跑出宮了,別以為朕不知道。”
朱厚照悻悻地爬起來,“良鄉有個大觀園,兒臣想同太子妃去看一看,請父皇恩準…”
“大觀園?”
“有許多奇珍異獸,比宮中的后苑好玩,還有二兩銀子一杯的爆米花,兒臣買過一杯。”
朱厚照是守法的人,買不起就不吃,吃就給銀子。
弘治皇帝疑惑看向嚴成錦,嚴成錦道:“是良鄉的一片荒地,無法耕種,臣想空著也是浪費,便用來做大觀園。”
“厚照你回東宮吧,朕有話,要跟嚴卿家說。”
朱厚照退了出去。
弘治皇帝背負著手,不急不緩:“朕在想,延綏軍中的守將,是不是被達延汗收買了?”
之所以不在朝堂上提及,是怕會傳到延綏的軍營中。
如今正是兩軍交戰的時期,質疑邊軍守將,會渙散軍心。
京營舞弊案后,弘治皇帝就覺得,嚴成錦慎重的性子,派去延綏正好合適。
“朕想派你,去延綏查一查。”
嚴成錦臉上波瀾不驚,心下早已雪崩。
延綏此時戰火四起,混亂不堪。
在路上遭遇韃靼人的大軍,就是團滅,戰爭之后,爆發瘟疫的概率至少有七成…
“臣恐怕不能勝任…”
弘治皇帝知道這家伙怕死,倒沒想到,這么輕易就說出來。
虧朕還如此重視他。
頓時有種好心當驢肝肺的感覺。
“來人,把嚴成錦拖出去,廷杖十大板!”弘治皇帝故作嚴肅。
蕭敬慌了:“陛下,真打啊?”
“嚴成錦公然違抗朕的旨意!朕還不能教訓他?拖出去!”
嚴成錦眼中露出一絲恐慌,看向一旁的牟斌,牟斌仔細端詳著地板。
“陛下,臣有免死金牌。”
弘治皇帝冷哼一聲:“朕又不殺你,免死金牌免不了這個,你們還愣著做什么,拖出去!”
嚴成錦一臉懵逼,被太監拖出去。
蕭敬不確定地小聲問:“陛下,真打啊?”
“敢公然違抗朕的旨意,朕就是想教訓他一下,你們下手輕一些,別讓他明日上不了朝。”弘治皇帝道。
蕭敬慶幸多問了一句,廷杖有幾種套餐可供選擇,真把嚴成錦打殘了,陛下又要不高興了。
嚴成錦趴在廷杖的長椅上,雙手被左右兩個小太監抓住,褲子沒脫下來。
“嚴大人,忍一忍就過去了。”蕭敬道。
小太監舉起棍子,拍了下去。
明明是牙簽的力度,嚴成錦卻喊出了狼牙棒的聲音。
蕭敬心中大驚,怪道:“嚴大人,這都沒用力呢,你喊這么大聲做什么!”
嚴成錦不管他,反正板子沾到衣服上,就立即喊出來,這虧不能吃,否則,今后弘治皇帝還不天天揍他,像朱厚照一樣。
“蕭公公,陛下叫你進去。”牟斌出來宣。
慘了,被嚴成錦這小子害慘了,蕭敬貓著腰急忙走進暖閣,跨過門檻時,差點摔倒。
“朕不是叫你打輕一點嗎?”弘治皇帝緊繃著臉,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
蕭敬急了:“陛下,真沒有用力,嚴成錦這小…嚴大人太敏感了,碰一下就喊,奴婢也沒有辦法。”
弘治皇帝松了一口氣,道:“把他喊進來。”
嚴成錦走進大殿中,挨了板子,站姿自然要有點區別,比如不能站得太直了。
心中瘋狂算計,陛下到底有幾個意思。
他兢兢業業為朝廷效力,深得陛下信任,應當受到寵幸才是。
今后的君臣關系,還要不要和睦了?
“你去不去?”弘治皇帝淡淡地問。
“臣舉薦,都察院御史方學,此人,幾乎同臣一樣謹慎。”
弘治皇帝詫異:“天下還有跟你一樣的人?”
“臣就是怕陛下外派,才培養了個一樣的人。”
“…”弘治皇帝。
牟斌差點栽倒,這個家伙竟能想到,有一天弘治皇帝會外派他離京,還提前做了準備?
“傳方學來見朕。”弘治皇帝干咳一聲。
方學不明所以,在都察院翻看卷宗,突然被陛下召見,覺得十分奇怪。
都察院有許多御史,陛下怎么會知道他?
大步走進殿中,方學行禮后問:“陛下召臣?”
“嚴成錦說你很有才學,朕想派你,去延綏整飭軍營。”弘治皇帝道。
不管派誰去,他只想將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嚴成錦舉薦的人,到現在為止,比劉師傅舉薦的靠譜,沒讓他失望過。
不由對方學有了一些期待。
方學沉思片刻,頓了頓才道:“臣遵旨。”
嚴成錦和方學走出大殿。
“這次去延綏不可聲張,你若死在外頭,說明必有奸細,本官會接手的。”
“若是大人去,大人會從哪里下手?”方學虛心請教。
“本官問你,你可知道,延綏的紅鹽池所在的方位?”
方學搖搖頭,去查人要知道方位做什么,又不是打仗。
只聽嚴成錦道:“成化年間,王越曾在此與孛羅忽的部隊大戰,說明紅鹽池是延綏的兵家重地,必定有大明守將,卻被韃靼人攻占了,你要從此人身上查起。”
方學覺得奇怪,成化年間的兵事,朝廷并不對外宣傳,那時候嚴成錦還只是個娃娃,他怎么知道…
“嚴大人果然事無巨細,皆考慮周全。”
方學又繼續請教,萬一到了此人身上沒有問題,又該如何下手。
“不要相信任何人,先將所有人都列為奸細,先詢問有無探子巡邊,若有探子深入草原,必定有古怪。”
以探子的身份出城給韃靼人通風報信,誰也不會懷疑。
嚴成錦讓方學去卷宗庫,將延綏的將領資料,全都熟記于心。
一日之后,再去延綏不遲。
秦府,
秦紘捧著書,在,一旁擺著七八本小說,分別是傳世先生和青山君的,都快讓他翻爛了。
從兩廣辭去總督的職務回京城后,他就迷上了小說,一口氣看完了七八本,酣暢淋漓。
“好書,好書啊。”
秦紘看著傳世先生寫的戰爭和太平,深有感觸。
他一生征戰南北,見過太多生離死別,與寫書的作者,竟有一種深深的共鳴。
戰爭讓百信奔潰逃亡,流離失所,變成了流民,這本書將寫得如此真實,他看完也不禁惆悵感嘆。
“老爺,蕭公公來了。”
蕭敬大步走進來亭榭,對秦紘行了一禮,道:“秦大人,還請兵部派人護送一位御史去延綏,陛下說,要保密。”
秦紘聽不明白,問:“御史這時候去延綏做什么?”
“查韃靼侵入紅鹽池一事,陛下覺得,有內賊。”蕭敬一字一句,小聲吐露。
這位御史是誰。
嚴成錦?
秦紘心想,陛下專門遣兵部護送,恐怕也只有嚴成錦了吧,看這小子能查出什么來。
然而,當他看到前往延綏的御史時,才發現自己錯了。
“大人,下官出發前,可否跟您討要一些兵部宗卷?”
方學彬彬有禮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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