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總兵在邊陲一呆,便是遲暮之年。
能回來兩次,嚴恪松十分滿足了。
聽說老爹回來了,嚴成錦來到正堂,道:“爹這次回來,可帶了枸杞?”
“……”嚴恪松。
親切又熟悉的感覺,是我兒成錦沒錯了…
“成錦啊,一年未見,你怎么長高了?”
“鞋里有增高的棉墊子,兒讓千金也給爹縫一雙。”
嚴恪松抹干眼淚,去了祠堂,告慰列祖列宗,隨后,回到房中換下鎧甲,穿上久違的儒裳綸巾,就是舒服。
晚膳,
房管事命后廚宰了一頭羊,做枸杞養腎粥、姜黃腱子、熬羊胸子、芙蓉跑步雞等滿滿一大桌。
老爹的吃相,有做吃播的潛質。
嚴成錦問:“今日入宮,陛下可對爹說了什么?”
“讓爹鎮守宣府,說來奇怪,爹在寧夏呆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讓爹去宣府?”
嚴成錦點點頭,拿起筷子,若無其事:“兒也不知。”
嚴恪松忽然放下手中的羊腿,擦了擦嘴巴,目光灼灼看向嚴成錦:“這偌大的院子,只有爹和你兩人,也怪可憐的,爹要是去了邊陲,就只剩你一個人,每縫在看見別人成雙成對時,爹便想起了你,心中實在難受,能回來的機會不多,這次回來,爹想…給你尋一門親事。”
嚴成錦一口羊湯含在嘴里,臉色木然。
你看見別人成雙成對想起我干啥?你自己不也是老光棍嗎!
“爹不必掛心,兒自有打算。”
嚴恪松嘆息一聲,兒子是聰明,就是性子異常慎重,指不定要什么樣的姑娘,才能通過他的“慎重考核”。
婚事讓他自個兒來,恐怕再過十年也娶不上。
“這事…還是由爹來作主吧!”
嚴成錦看老爹執意,便沒再說什么,到時候婉拒便可。
看少爺回房看書后,何能跑來對嚴恪松打小報告:“老爺,少爺有了心上人,是那小姐先喜歡少爺的。”
“哦,是誰家的小姐!”
“李大人家的千金,李清娥,給少爺送了許多糕點,您等小人一會。”何能回到屋里,把李府送的錦盒全拿出來。
嚴恪松大喜,這上頭還刻著:李府。
“老爺,您可別跟少爺說,是小的說的…”想起少爺定的家規,何能陣陣后怕。
嚴恪松愁眉不展。
與李東陽在文壇上意見不合,他寫的東西,李東陽瞧不上,耽誤成錦的婚事,這可如何是好?
夜深人靜,李府,
李東陽回到大房,夫人劉氏幫他脫去外衣,一邊脫著一邊道:“清娥這丫頭該說媒了,過了年關,又添一歲,你當爹也不著急。”
李東陽隨手拿過一本書,坐下問:“你有相中的人?”
劉氏坐到李東陽旁邊,露出慈善的笑意:“我看光祿寺卿陸簡的公子不錯,有才學,南京都察院都御史孫交的二子,也尚未有妻室,聽聞是江南的才子。”
李東陽心事重重放下書:“這丫頭瞞著老夫,只怕有了歸屬。”
劉氏面色停頓了一下:“是誰?”
“若老夫所料不差,就是老夫的學生,嚴成錦,只是清娥故意遮掩,讓老夫也琢磨不透,你且先向陸家說個媒吧。”
次日,天色灰蒙蒙亮。
嚴成錦早就起來了,在后院跑了十圈,隨后簡單洗漱一番,父子兩共用早膳。
準備一起進宮上早朝。
房管事唏噓:“少爺也同老爺一起入宮當值了,真快啊!”
房戴是個老光棍,把嚴成錦看成自己兒子伺候,經常唏噓。
嚴恪松在邊陲習慣了騎馬,反倒不喜歡坐轎子,騎著一匹馬,與嚴成錦的轎子并排而行。
“爹騎馬,可否與兒的轎子,保持三丈的距離?”嚴成錦撩開轎簾問。
嚴恪松滿腦黑線。
“京城的書生不知迎客松回京,見了爹定會圍著觀望,與爹并行,日后被認出,會平添許多麻煩。”
京城的書生知道迎客松之子,也在朝為官,只是不知是誰,而他這破轎子辨識度極高…
果然,走出小巷后,許多書生圍了上來,給嚴恪松作揖行禮。
在新派的三個文豪中,迎客松所著雖然不多,卻極為經典,所以,很受歡迎。
嚴成錦的轎子繞過人群,先一步到午門,隨后,看見老爹騎著快馬趕到。
父子兩一同進宮。
翰苑幾人迎了上來,羅玘驚訝:“蒼勁兄回京了?”
“是呀,許久不見,景鳴兄可還安好…”
嚴成錦默默歸入都察院的隊伍,站在戴姍后頭。
李東陽微微轉頭,看見了嚴恪松,誰知嚴恪松也看向他,兩人目光相視在一起,又回過頭來。
謝遷笑道:“安定伯昨日回的京,京城的讀書人從良鄉跑回來了。”
“此風氣不可長。”
鐘鳴了,大臣們排隊有序進入大殿。
今日議事不多,半個時辰后,就下了早朝。
李東陽緩步走出大殿,嚴恪松幾步追了上來,堆著笑意:“李大人,許久不見了。”
“嚴大人不必多言,這門婚事,本官不同意!”
嚴恪松有些愕然,他方才在左掖門打聽的事,怕是被他聽見了…
“是何緣由?”
李東陽搖搖頭:“沒有緣由,本官就是不同意。”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
要不要嚴成錦做他女婿,可是想清楚后,李東陽決定不要。
清娥對他有意,此子連一點都看不出來?
他不信。
遲遲不來李府登門,定是慎重在“作祟”。
此子作為學生沒有問題,可是做女婿,總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成錦的性子是特別了一些,但孝順長輩,為人好學,做事慎重,胸懷天下,下官和他生活這些年,感覺極為安全,令媛嫁入嚴府,以成錦的性子,定會將她保護得很好,她一定會成為天底下,最安全的女人。”嚴恪松滔滔不絕,吹爆嚴成錦的優點。
李東陽搖搖頭,不為所動地走了。
嚴成錦走上來,“爹,站在這里做什么?”
“成錦啊,爹跟你商量個事。”
“爹你說。”
“可否改一改你這性子?爹都把你說成圣人了,李大人也不愿意結姻親。”
嚴成錦望著老爹搖頭嘆息的背影,又看看前面的李東陽,難不成方才是給他說媒了?
夜里,
李東陽輾轉反側,枕旁的劉氏也未睡:“今日與清娥說起了光祿寺卿家的二子,清娥那丫頭說得委婉,卻是拒了。”
李東陽嗯了一聲。
嚴成錦,都是嚴成錦那個家伙,清娥究竟喜歡他什么,行事慎重?
這小子除了長得清秀,為人聰明一些,飽讀詩書,有個狀元頭銜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嚴成錦…嚴成錦…”李東陽囈語。
一旁的劉氏大驚失色,夫君怎么喊著一個男人的名字!
“老爺?”
“老爺!”
李東陽驚醒過來,坐起身子,驚魂未定地看著四周,冷汗直流。
“老爺這是怎么了?”
李東陽轉頭看向劉氏,大口喘著粗氣:“方才…方才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嚴成錦成了咱們的女婿。”
“…”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