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楊的,你竟敢當眾堂而皇之地出老千?這用牛骨頭制成的骰子,好端端地怎能說碎便碎了?今兒不給出個令人滿意的交待,你們幾個就甭想走了。”
面對賭坊一方的惡意栽贓,楊從循一抬手制止身后同樣劍拔弩張意欲上前叫罵撕打的‘食通天’一行,而后輕輕伸了個懶腰,扭頭自顧自地把玩起肩頭紅狐前面那對黑爪爪…瞧這倆貨一副旁若無人只顧自個兒打鬧嬉戲的意思,
怕是壓根不將賭坊一方的威脅當回事兒。
這下,方才還惡聲惡氣,口口聲聲喊打喊殺的賭坊打手們頓時偃旗息鼓,一個個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覷起來。
好么,一條毛發錚亮火紅皮子溜光水滑,瞧上去就價值不菲的火狐貍非但不送到剝皮作坊里套皮筒子,反倒養在懷里肩頭,
當成尋常貓兒般撫摸耍弄。
這狐貍可不比貓兒狗仔,
身上騷氣的狠!非得先洗干刷凈,再用名貴香料遍體涂抹薰蒸數遍之后,方可抱于懷中賞玩。
一兩香粉半兩銀…天!這要還不是有錢,那就是特別有錢,不然絕干不出如此燒包的舉動。
看來對面這個姓楊的挺有來頭,未摸清其底細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到最后出力不討好不說,要是讓主人家當成平息爭端的替罪羔羊交出去,那可就搬石頭砸自己腳了。
就在眾人一個個狐疑不定得打自家小算盤時,楊從循總算玩夠了胡三的爪子,抬頭朝著對面“嘿呀”一聲冷笑。
“莫不是楊某人聽邪了耳朵?你等方才可是質疑咱打骰子時作弊出千么?真是笑話!”
只見楊從循伸手一拍自己面前的賭桌:“這粒出問題碎開的骰子是從薛二手里拿的,就算要問,也該去問薛二!楊某怎知這好端端地骰子為啥說碎就碎了…對了,你們方才不是還說要替薛二出頭,扛下他欠楊某人的賭債么?冤有頭債有主,去找他啊!”
賭坊一方何曾能想到,像楊從循這樣裝扮不俗,看上去就不像能跟人好好說話的華服貴公子,居然會像狀師訟棍一般難纏,
三兩句就將禍水引到賭場豢養馬仔薛二身上。
眼見房中其余賭客均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望向癱在地上發抖的薛二,京娘心中暗嘆一聲騎虎難下,只得將銀牙一咬。
“姓薛的!你也是在賭坊這行混飯吃的老人,難道還不知行里的規矩?凡是當眾出千被抓的,都要留下兩根手指!”
說完,京娘不再理會被賭坊打手死豬一般拖去后院的薛二,雙眼噴火地盯著面前一臉無辜的楊從循。
“這位公子既不聽京娘之勸,只怕今日之事絕難善了。方才那把骰子有問題,勝負姑且不算,看來公子你還要與妾身再賭一盤!”
誰知對面的楊從循不但完全聽不出京娘話中威脅之意,反倒一臉興奮地連連搓手。
“俺楊大膽生來便愛與人分個高低勝負,既有錢贏,那為啥不賭?我再加三百兩!”
眼見楊從循如此有恃無恐,京娘等人更是疑心其搖骰之時出千使詐,不免冷言譏諷道:“瞧公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莫不是有什么福氣財運之類的神明罩著,不論干啥都能只贏不輸?”
然而對方卻似根本聽不懂京娘挖苦之意,居然嬉皮笑臉點頭附和道:“姑娘此言不虛,楊某平生最好賭那些驚險刺激的玩意兒,居然還十賭九贏,莫不是真有神仙暗中庇護則個?”
“你…!”
京娘不意楊從循如此憊懶無賴,生生被其噎地好半天作聲不得,末了才一翻白眼道:“既如此,那公子想不想玩點更驚險刺激的玩意兒?哼哼,只怕公子就是嘴上說說罷了”
“只要這玩法兒當真刺激驚險,便依照姑娘之意又何妨?到底是何種玩法兒,尚請姑娘明示!”
見對方居然真個傻乎乎地順著自己的話頭扎入陷坑,京娘頓時冷笑一聲:“說來,這玩法倒也簡單易行,無非就是由妾身來搖公子你的骰子罷了。”
此言一出,楊從循身后眾人頓時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一向急于表現的‘食通天’更是戟指京娘破口大罵道:“小娘皮莫要欺人太甚,自古賭場里豈有代人要骰下注的道理…再說兩邊的骰子都是你搖的,這到底是誰在跟誰賭錢?”
然而‘食通天’這番表現卻是拍錯了馬屁。
他這一番話還未說完,站在一旁的楊從循頓時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好極,妙極!這種玩法楊某聞所未聞,果然新奇刺激的緊。”
正說著,楊從循突然話音一轉:“不過俺伴當那番話也在理兒,總不能兩邊都是由姑娘你來搖骰作賭吧?”
“公子玩笑了,賭坊里豈有這種自家相賭的規矩。妾身的意思是你我各替對方搖骰,點數少者為勝…如何?”
“點數少者為勝?明白了,只要楊某搖得點數大過姑娘,那便還是楊某勝了不是?”
“正是,公子好悟性…你我這便開始如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真由不得任何一方退出。
于是楊從循笑呵呵地將自己面前的骰盅與京娘手中換過,隨便扣在桌上晃蕩兩下,便向上一提蓋盅。
見楊從循搶先開盅,周遭圍觀的賭客紛紛伸長脖子,你推我擠地湊到跟前看戲。
熟料一眼看去,眾賭客先是齊齊一呆,而后就嘻嘻哈哈地狂笑起來…那蓋盅下的三粒骰子皆是一顆紅豆望向天。
三個一,三點!
連京娘也不禁莞爾一笑,伸出玉手去取楊從循押在桌上的銀兩錢票:“公子真是好生性急,既真心送奴家銀子花用,竟也耐不得等人家開盅這一時片刻么?”
怎知京娘才剛一伸手,楊從循頓時用手壓住自己押下的賭注:“姑娘這盅都未開,怎就說楊某輸了?”
誤以為楊從循想要耍賴的京娘頓時臉色一沉:“公子有言在先,此番搖骰作賭由妾身做莊,若點數一般則是莊家勝了,莫非公子眼下想要反悔不認?難不成公子認為還有比三點更小的點數?”
“丈夫一言,駟馬難追,豈能不認?只是姑娘你這蓋盅都未開,卻讓楊某如何輸得心服?”
“好,這就讓你楊大膽輸得心服口服!”
說罷,京娘輕輕一提手中蓋盅,順勢往盅下一掃,登時卻將一對鳳眼瞪得溜圓。
兩顆紅豆對朝天,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