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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山村狼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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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

  有些時候,短短的一個字,比一整段話所表達出來的情感都要熾烈,給人一種原始而野性的爆發沖擊。

  饒是那一等平素不知道心疼媳婦,有時喝大了燒酒還動罵人家的粗野漢子,見到王甲居然恬著臉從剛剛小產的妻子手里搶奪雞肉,都一臉火燒得背轉過身去。

  其間很有幾個在轉身之際,一邊往地上狠狠地吐上一口吐沫,一邊在喉嚨里低低地咕噥了一句…雖然聽不清具體說得是啥,但瞧口型,八成也就這個字了。

  在場眾人之中當真罵出聲來的,除了楊從循胡三火龍駒之外,還有那個在極端憤怒之下,連斷腿之痛也絲毫不覺,兀自雙目噴火地盯著正抱著雞腿埋頭大啃王甲的采山客。

  見王甲他顯然是犯了眾怒,李簜的臉上頓時就青白作色,強咬后槽牙,沖著一臉恚怒之色的楊從循拱手道:“仙長容稟,此事尚有隱情…這個,總之就是一言難盡。”

  誰知就在李簜搜腸刮肚得替王甲籌謀辯解開脫之辭時,那個王甲卻滿不在乎地用手背一擦油嘴:“嗨,李大哥你也是矯情。這件事又有什么一言難盡的地方?”

  只見那王甲混不吝地用手中的雞腿點著面前面色蒼白的秀英:“這個賤人她背著人偷漢子,臨了還被老子當場親手捉奸!眼下肯留她一條命都是俺王大爺心生慈悲,要是擱在縣城,早就把這賤人扒掉衣衫,送去騎木驢游…”

  就在王甲搖頭晃腦地數落秀英之時,猛聽得李簜一聲暴喝:“住口!”

  只見李簜他抬腿邁足,幾步就沖到王甲面前,抬手就是一正一反“咣咣”兩記大耳刮子,直打得后者眼冒金星,連手里的雞腿都撇在一邊,雙手捂著高高腫起的腮幫子,“哎呦哎呦”地大聲慘呼。

  “這廝失心瘋了?!當著外人的面兒,你嚼得什么蛆!”

  說罷,李簜沖身后一個精壯后生努了努嘴:“這廝定是在發癔癥,拖下去,給他灌勺糞湯子醒醒!”

  說罷,李簜不再理會那個被個像頭死豬般被人拖走的王甲,在臉上強堆起笑容沖冷臉旁觀的楊從循拱手道:“李某馭下無能,倒教仙長您瞧笑話了不瞞仙長,眼下我李家村正逢狼厄,這村里人已經十余日不曾嘗過這油鹽之味了…能否請仙長您借一步說話?”

  據李簜介紹,這李家村是一處專門與過往商隊回易珍奇山貨,以此換回日用百貨過活的小村子。

  這李家村村民平日里雖也種得幾畝貧瘠山地,以此得些糊口之糧,然村里各家日常使用油鹽醬醋,都要靠商隊從附近縣城一一馱運過來。

  大約在一個月前,李家村的村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往常每隔半月左右就會來上一趟的商隊…已經許久不來了。

  其實李家村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商隊經過,就比如大雪封山的隆冬季節,這山路都上凍不通了,自然也就沒有前來跑商的商隊。

  問題是,眼下立秋剛過,正是山貨豐收的時節;照往常,前往李家村采買回易山貨的商隊怕不是一波接著一波,現如今咋就沒人來了?

  難不成,背地里有什么人下手壞了俺們的行市?

  于是,現在村里正李簜就組織起全村大半青壯勞力攜著刀槍,小心翼翼地沿著進村山路往外哨探。

  大約趕了十五六里山路的光景,有一個眼尖的村民突然用手往山路旁一棵大黑油松下一指:“簜大哥你看,那松根底下掛著的。莫不是塊碎花布?”

  然而等李簜上前用手中開山長刀將那塊纏掛在虬曲松根上的碎布片挑到眼前細看,才發覺那是一片從水紋綢(當時一種中低檔綢緞)上硬生撕扯下來的碎綢子。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塊碎綢子上不但沾了大團大團深褐色的血跡,還有四五處像是被極其鋒利的匕首扎出來的小圓孔。

  一見這塊布滿血跡圓孔的碎綢,隊里幾個經驗老成些的獵手頓時就是眉頭緊鎖:“不好,這是狼牙留下的咬痕!”

  察覺到穿著這塊綢子的主人多半已遭遇不幸,在場眾人都是心下凄然。

  就在這時,一個紫棠色面皮的圓臉漢子遲疑得開口:“怪了,俺咋瞅著這塊綢子這么眼熟呢?哎呦!上個月李三好他送新媳婦回娘家,俺們哥幾個還去村口打秋風來著…他娘們不就穿著一件用這種料子做成的袍褂子么?”

  (彼時風俗,新媳婦要在過門之后第四天由丈夫護送著上娘家回門,同時還得頭上揩油身上穿綢,這手里也得提著用蜜糖拌制的果子點心,以此證明新媳婦在婆家沒有受欺負。

  因此,在某家新媳婦回門之時,同村關系較親近且未曾娶親的半大小子可以提前堵在村口,忝著臉向新媳婦索要其提在手里的點心,得討得些甜頭過口,才肯放人家走。

  什么?結了婚的能不能去?結了婚的…你不怕自家媳婦回想起當年的窘事來,再用大耳刮子抽你么?)

  聽圓臉漢子這么一提,隊里幾個老人頓時苦著臉連連頓足:“壞了,壞了!李三好他兩口子是跟著梁大頭的商隊一起走的…該,該不是北面山里鬧狼災了吧?!”

  書中代言,這幾個老人口中的梁大頭是附近地面上數得著的大馬頭,因其人生得膀大腰圓,遠望直不似整日趕馬跑商風吹日曬的馬隊頭,倒有幾分像是后廚切肉做菜的伙夫,這才得了一個梁大頭的諢名。

  這梁大頭手底下使著二十來號手腳伶俐的漢子,個個既趕得馱馬,也耍得一口雪練似的好鋼刀,因此附近地面上的黑道都賣其幾分面子。

  就算真有山上的好漢下山來栽樹攔路,只要商隊報上梁大頭的名號,彼此略攀一下交情,對方也就識趣放行了。

  (注:在說文解字當中,種才是分土種禾之意;而栽則是用刀戈之類的農具砍伐地面雜草樹木平整土地的動作。因此土匪攔路時念白此樹為我栽,意思就是道上這棵樹是我砍的,來人給錢,我挪樹放行。)

  如此強大的一只馬隊,怎么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喪命狼吻了呢?

  要知道,李簜他們發現碎綢片的地方距離李家村不到十六里山路,就算商隊突遭襲擊,也該有幾個機靈些的打馬沖出,逃到李家村來求援。

  如果連一個求援的人都沒有跑出來,那就證明當時商隊已經被狼群里外三層得重重圍住。

  天,這可是馱馬二十匹走騾三十匹,外加三十來號夫役趟子手的大馬隊!

  沒有幾百頭惡狼能圍得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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