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時間再倒回到一天之前。
自從在伙房被趙七當眾奚落一番之后,秦九他也沒了繼續和那個愣頭愣腦的王二愣繼續掰扯下去的興致。
待劈手一把搶過那王二愣遞過來的一掛鹵豬下水之后,秦九他扭頭抽身便走。
見領頭的走了,秦九身背后這幾個跟其一同來礦上淘金的鄉鄰街坊也都臊眉搭眼得跟著一道兒開溜。
然而就在一行人一路慨嘆著‘這老天爺真是無眼,單挑趙七他一個發達’返回自家歇宿的工棚之后,一個與他們幾個一塊兒歇宿的淘金客端著一只裝滿黑面饃饃的簸籮,滿臉堆笑得迎了上來:“是秦爺回來了?爺們幾個還真是會挑時候,這吃食卻才送過來,咱趕緊趁熱吃…吸,吸,呦!秦爺您這手上提的是什么啊?真是好些日子都沒見著葷腥了,秦爺您破費!”
一見這小子分明是想在那掛本就不怎多的豬下水上分到一嘴,秦九背后那幾個漢子頓時就動了意氣,正想張嘴訓斥這廝“真是不知好歹,俺們哥幾個兀自不夠分,哪還有你小子的份兒?!”
就在這時,只聽領頭的秦九猛得咳嗦一聲,接著就一臉‘喜色’得伸手接過對面那漢子手上的簸籮,同時將手上的鹵下水不動聲色得遞了過去:“五子,你小子手腳伶俐,一會兒且去酒棚里摸一壇子回來,這有菜無酒總是缺點兒意思。”
待那個名喚‘五子’的漢子興高采烈得答應一聲,秦九又貌似不經意得問了一句:“五子,這些饃?”
“奧,這些饃是前面工棚孫三爺手底下的快腿陳給送來的,說是三爺他見不得咱哥幾個餓肚子,特意走了伙房的門路,這才弄出一簸籮面饃來給咱幾個填肚子。”
秦九他聞言登時就笑著點頭道:“你不提我倒忘了,這孫三爺是伙房管事李大腦袋的小舅子,怪不得能走通門路…五子你愣著干啥?還不快些去酒棚搬酒去?”
等那個名叫五子的淘金客笑嘻嘻得走遠之后,秦九他才將臉上的笑意扯下,面色陰晴不定得盯著工棚內的油燈喃喃自語道:“卻是作怪!俺與他孫三素無交情,為何卻要出頭替礦上來做這個好人?看來這里面的渾水很深啊!”
想到這里,秦九猛地一轉身,沖著身后幾個正偷偷啃面饃的鄉鄰怒道:“都是餓死鬼投胎嘛?就不能等著酒肉回來一塊兒下肚?…先別吃了,聽我說!明天這風還不知道往哪邊刮呢!這火候一定要看老,到時你們幾個要看我的眼色行事!我不動,你們堅決不許動,都聽明白沒有?!”
與此同時,在燈光昏暗的礦主房內。
只見神色猶疑的黃礦主正拱手沖著房中案桌上一個半尺來高的土黃色影子作揖道:“在下黃東省,特地來給二奶奶請安…二奶奶,真的不讓伙房給淘金客們開伙么?據小的手下眼線來報,全礦一十九處歇宿工棚,都已有怨言傳出。再這樣僵持下去,怕是明天一早,全礦這七百四十五號餓著肚子的淘金漢就要群集在礦主房前討說法了!”
聽了黃礦主的一番稟告,案桌上那個土黃色身影先是輕輕得“嗯”了一聲,這才將原本微闔眼皮一睜:“是黃管事來了?今天的事情真是多虧了管事,一切菊花心中自有分寸…黃管事你替黃家操持這立鑫礦有功,今后我家絕不會虧待管事一家上下。”
見黃二奶奶開口夸獎自己,黃礦主趕緊躬身施禮道:“二奶奶言重了,黃某祖孫三代都靠黃仙賞飯,自當替主家盡一份心力。只是小人尚有一事不明,咱黃家家大業大,區區幾錠金子又打什么要緊?咱今日雖然輸了,大不了明兒個再拿著金子去尋那酒壇怪手扳本就是。二奶奶,您要是此刻身上錢不湊手,黃某這里還有一些私蓄…二奶奶,黃某這廂以下犯上,說句不中聽的話。這一時的輸贏都不打緊,可斷淘金客的糧這件事真的是做錯了!”
那黃礦主硬挺著脖子將這一席頗不中聽的話講完,那一番強項的模樣卻再也維持不住,只覺得自家兩個膝蓋一軟,登時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那盤膝端坐在案桌上的黃二奶奶卻是一言不發;又過了一會,才聽得黃二奶奶輕啟嘴唇,幽幽一嘆道:“起來吧,跪在地上怪涼的…東省,有些事兒你還不明白”
只聽黃二奶奶繼續低聲咕噥道:“算了,不必再去試了。那個藏身于酒壇子里的怪手是鼎鼎有名的行穢六,號稱‘讀心知意,逢賭必贏’的魖。東省你跟家里報告說來了一個酒壇怪手,我就疑心是魖在作怪,這才扔下手頭事兒,連夜急急忙忙得趕了過來。早晨我一見那酒壇怪手的模樣,這心里就先涼了一截…哎,這魖果真如傳言一般的難纏,看來我是沒有辦法在牌桌上贏過它的。”
聞聽黃二奶奶自承不是魖的對手,那黃礦主頓時就是一呆,尋思了半晌,才狠狠咬牙道:“既如此,那東省我就找幾個知心腹的去那個藏酒的棚子放一把火,將那個酒壇怪手燒死算完!就算那些淘金客想要鬧事也沒啥要緊的,大不了今年剩下這幾個月的工錢咱加倍厚給…世人碌碌皆為財忙,我就不信這礦上就沒人愿意下水開工了。”
然而黃二奶奶卻依舊搖頭苦笑道:“東省,你不明白。這魖是由世人種種貪財嗜賭的欲望所化,凡火根本傷不了其分毫,就算將整個酒棚都夷為平地也不濟事…再說,這魖向來只出現在賭檔博肆之類藏污納垢的所在,就算礦上有幾個私下開局的小莊家,也絕對引不來好賭如命的魖!”
聽黃二奶奶這么一解釋,那個跪在地上的黃礦主不禁一愣:“二奶奶,你的意思是…”
“沒錯,這個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魖,其實是被人做法從別處給拘來的!不把這個人揪出來,那個魖是不會離開的!”
見二奶奶直言這酒壇怪手背后另有懂得術法的高人弄鬼,黃礦主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依二奶奶看,這是什么人做的?難不成是今年開春來和咱搶東河岔子的西山王家?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要不要東省聯系東邊峰上許爺他們一伙兒給這些人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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