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這漢子賊眉鼠眼得窺伺俺們金礦作甚?啥,報名來俺們礦上下河淘金的?嘖,就你這白皮嫩肉的娘娘腔?別說俺陳三小看你,就你這種細胳膊細腿的小白臉兒,下到河里半天就得哭…好漢子,果然有眼力!咱立鑫礦那可是遠近聞名的好待遇,只要踏實肯干,趕在立秋收工前準保掙他個幾兩黃澄澄的金子。哥哥我給你安排在人字號工棚,這棚里就住了仨人,棚子里面既寬敞又亮堂。過會兒你去找那邊的大個李領個金篩子,今天就下河開工吧。”
上回咱們說到楊從循他從黑山奶奶廟廟祝老伴兒周媒婆嘴里了解到,他想找的黃二奶奶此刻不在鐵剎山的家里,而是急急忙忙的趕去黃家設在二道河子的沙金礦那里坐鎮平事兒去了。
等回來問過熟悉附近地理行程的王管事,楊從循這才發現,接下來他和商隊不能一起走了:他想去的二道河子在周家窯的東南,而商隊要去的盛京得過了鎮子西邊的三岔路口,繼續往西北行進。
好在楊從循他早就有獨自趕車行動的打算,眼見和商隊分別在即也沒繼續遲疑,和王管事拱手道了一聲珍重,就準備分道而行。
就在這時,王管事突然面色焦急得沖楊從循接連擺手道:“東家,這一般的礦區已是吞人無數的陷坑,可要是黃家開的金礦那就更去不得了…黃二奶奶既然急急忙忙得趕去金礦坐鎮,那就說明有人盯上黃家的金礦了!”
前文說了,這遼西的沙金礦主要依靠淘金客下水篩河沙,可就算一個能聚集起上千號淘金客的大金礦,這些人全下水也占不滿整個河床。
(對于礦工是否會在下河淘金時趁岸上監工不備而逃亡,金礦主表示完全沒擔心的必要…這礦工的衣服褲子都擱岸上堆著呢,有本事你就光著腚跑幾十里山路。)
為了防止下水的淘金客私藏當日收獲的沙金,礦主這方一定得組織人手俟淘金客舉篩登岸之后挨個搜身,即所謂振臂舌搖扇屁股是也。
這振臂是表示來人腋下沒有夾藏,而搖舌則是口中無含,至于為啥要監工掄圓了胳膊使勁兒扇那些淘金客的屁股…這沙金的份量可不輕,若是使勁扇一下這人的屁股,那里多半就夾不住沙金粒子…正是為了上岸搜身方便,才會讓那些淘金客精赤著下身下水。
然而搜身可以,可這搜身的時間絕不能拖延的太長…要是散工之時一搜大半天,讓這些出水之后本就饑腸轆轆又濕又冷的桀驁漢子抱著沉甸甸的金篩(白銅質地,空篩也有七八斤沉)餓肚子,那他們可就要群起造反了。
不搜身肯定不行,這搜身時間長了也不行,這就導致一個沙金礦撐死最多千把人的規模。
問題是,人心大嘴卻小。
上千號淘金客已經是一個金礦的組織極限,但一個金礦卻要將附近十幾里所有能下水淘金的河床全都占下來…吃著碗里看著鍋里,雖然那片河床暫時沒人去開采,但那片兒也是咱家早就占下的,旁家誰都甭想去開礦。
為了搶奪別家手里的河床,那些開金礦的礦主沒少組織淘金客相互毆斗,甚至還衍生出一個被稱為‘斗金’的行當。
所謂‘斗金’,就是指兩個盯上同一片礦區的金礦主各自挑選手下最為兇悍嗜血的淘金客,待喝過對天盟誓的血酒,表示生死有命絕不反悔之后,再上場一對一得決斗生死…勝者占礦采金,敗者抬尸走人。
為了征募參加斗金的淘金客,許多平素掯吝的金礦主都開下了‘一日金’的天價…只要斗金得勝,那這個金礦第一天采出來的黃金都歸這個淘金客一人獨享!
“東家,那黃家的金礦被有心人惦記絕不是一兩天了。先前聽那位弟兄跟咱講,這黃家的金礦斗金時從來就沒輸過!”
聽王管事講,很多淘金客都說這黃家的金礦邪門…因為那些和黃金金礦斗金的淘金客在上場拼斗之時,全都舉白旗認輸了!
既然敢跳出來斗金,那就做好了失敗喪命的準備…一個死都不怕的人居然還會在生死決斗時出聲認輸,這還不邪門么?
要知道‘斗金’乃是淘金行里公認得搶礦規矩,若是不肯和人家‘斗金’,那就只能組織手下所有淘金客和對方群毆。
問題是,那些淘金客他們愿意參與群毆么?
礦主沒有可以采礦的河床就只能關門歇業,可淘金客換一個金礦,依舊可以下水篩金…“反正俺只管下水淘金,有礦俺就下,沒礦俺就走,這打架傷損得可是自家的身子,想搶礦你找那些敢‘斗金’的去!”
這黃家金礦既然能在‘斗金’時只贏不輸,自然就搶下了好大一片河床,難保不被有心人惦記。
這就是為啥王管事一總告誡楊從循這二道河子去不得的原因了:那黃家金礦既然傳出淘金客不穩生事的消息,自然就是有心人從外地請了懂邪術的高手,專門來和黃仙們為難做對頭…像這種邪門的事情,避之則吉。
然而這邪門的事情有人怕,有人就不怕…自打聽王管事說這黃仙家的金礦近來可能惹上邪門事之后,胡三和火龍駒兩個已經摩拳擦掌,一口一個得嚷著要去二道河子金礦見識一下了。
因此楊從循婉言謝絕了王管事的好意,執意要去這黃家金礦走上一遭。
見楊從循心意已定,王管事也只能嘆口氣答應下來,在反復叮囑楊從循萬不可孟浪行事后,將通往二道河子的路徑一一告知了楊從循。
于是乎,楊從循他就搖身一變,化裝成一個準備去黃家金礦應募篩金工的掏金客,領著胡三火龍駒還有十三太保,大搖大擺得駕車趕去二道河子金礦。
然而一到金礦門口,楊從循他就被門口負責招募金工的薦頭陳三給攔了下來…待一塊白花花的碎銀子遞上之后,那陳三就滿臉堆笑得將趕車而來的楊從循放了進去:“前邊右拐靠左就是人字號工棚。”
諸位看官想必心下有數,楊從循他肯定不是來下水淘金的,這只是個瞞人的幌子。
因此楊從循他根本沒去什么‘人字號’工棚報到領鋪蓋,而是背著手兒在礦區幾個工棚附近來回溜達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處正圍著無數粗豪漢子,此刻正鬧得沸反盈天的木棚子!
“都趕緊下注啊!酒壇怪手要和黃礦主對賭了!酒壇怪手一賠五,黃礦主坐莊一賠三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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