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到楊從循和胡三兩個在老鬼劉兆璘的指點下,定下了‘名為收鬼,實則贖身’的名收實贖之計。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楊從循胡三與老鬼劉兆璘之間的關系也從剛開始的相互‘敵對’變成可以互取所需的同盟關系…簡單點,就是楊從循現在不擔心劉兆璘他會逃跑了。
于是楊從循彎腰一撈,用手抄著把手將起地上那把夜壺端了起來,接著‘乓’得一下,將那個舊夜壺扔到地上,而后用兩根從樹枝上削的木棍在碎陶片里來回撥弄幾下,將那個名為‘墨鱗虬松炭’的寄魂木夾出來,丟給身旁一臉按捺不住竊喜之色的胡三。
只見胡三他先將手中的寄魂木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心翼翼得擦了擦,接著就將其與應聲蟲一道收進竹管中,最后又拔下一根毛,將竹管結結實實得綁在尾巴下面。
就聽狐貍一邊忙活一邊在嘴里輕輕得自言自語:“只可惜地上那些火靈石粉實在是沒法全掃起來,要能早知道老鬼他有意投降,三爺我就可以省下這筆了…行吧,反正等會兒三爺得去鶯歌館里扔木放鬼。要是撞見哪個不開眼的,三爺捎帶手兒在其身上找補一下。”
就這么著,狐貍他和楊從循兵分兩路,一個賊兮兮得跑去鶯歌館動手腳,而另一個就急急忙忙得趕回下榻的客棧去搬救兵。
恩?你問搬什么救兵?
當然是去找那個專門負責鬧場子的‘惡人’了…總得等那鶯歌館里有客人發覺姐兒房內居然鬧鬼而怒氣沖沖得扯著鴇母不依不饒之時,楊從循他才好假裝正巧從此路過,因見花館里攪得沸沸揚揚,還隱隱聽見有人吵著鬧鬼,這才進門詢問,看是否有用得著他出手抓鬼的地方…你覺得是這個理兒不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楊從循他馬不停蹄得趕回他與馬氏商隊下榻的客店,一進門就看見王管事他正坐在一樓大堂內,就著一碟糟鳳爪半盤醬豆干,十分愜意得喝著酒。
那王管事聽見門響,抬頭見是楊從循走了進來,登時就呵呵得笑了起來:“適才咱還在尋思東家你這是去了何處高樂…東家,如今出關回易所需貨物業已備齊,且咱派去探路打前站的伙計也傳回信來,前面的路也給趟好了。依咱所見,事情趕早不趕晚,還是明日一早就動身啟程…東家,你這是怎么了?”
原本王管事他因為一切事情辦得都挺順利,所以乘興坐在大堂里酌兩杯,這一高興起來就把事情都告訴了風塵仆仆的楊從循。
然而王管事他剛了兩句,就發現對面楊從循的臉色有變,連忙止住話頭,關心起這位商隊的少東家起來:“楊東家,你這是怎么了?”
待從楊從循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王管事他捻著唇邊的幾縷胡髭皺起了眉頭:“讓咱手下的伙計出面去當這個鬧場的惡人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聽東家你的意思,把這個春妮兒從花館里贖出來,是讓她跟那個在茶館里書為生的徐少游成親?東家,不是咱嘴,這里您卻是辦得有些草率了…”
只聽王管事語重心長得解釋道:“東家您想啊,這春妮兒是你給贖出來的,回頭卻和別的男人成了親,這不等于不打自招得承認是他徐少游指使東家你來替他出這個頭么?一旦鴇母把花館鬧鬼的事情怪罪到徐少游頭上,等咱做買賣出關走了,她能放過徐少游?”
經王管事這么一點撥,楊從循這才發現他和老鬼劉兆璘方才定下的計策根本就行不通。
然而就在楊從循他抓耳撓腮得思考補救之法時,猛聽得對面王管事頗為遲疑得開口詢問:“此事倒也未見得一定行不通,就是不知這位春妮兒在鶯歌館中有沒有平時關系不錯,可以在一起點知心私密話的姐妹?適才王某好像聽東家您提了這么一嘴,是當徐少游與春妮兒在花館痛哭相認時,有幾個一同聽書的姐兒仗義解囊,將自己手里積攢下的花錢饋贈給了徐少游?東家,是有這么回事不是?”
“確有此事,可管事您問這些又是何意?”
“如果真有此事,那事情倒好辦了…王某的意思是東家您趕緊找機會讓徐少游去給春妮兒遞個話兒,讓她提前和自己那些個姐妹言語一聲,不論明咱們去鬧場時發生什么事,千萬要沉住氣,甭管旁人如何使話盤問,都裝聾作啞得不吭聲便好。”
“僅靠不在外人面前吭聲這一點就能打消鴇母的懷疑嗎?”
“光靠這點肯定不協…東家,王某的意思是咱們此回行事之時,除了搭救春妮她,得順道再多贖幾個姑娘,方才穩妥。”
“啥?管事你切莫玩笑,只贖一個春妮兒,尚且為鴇母所不容,倘若再多贖幾個,豈不更加行不通了?”
見楊從循困惑不解,王管事頓時咧嘴一笑道:“東家您是心地良善的實誠人,故而想不通此節…東家您以為,這開花館的鴇母又是何等樣人?”
楊從循萬萬沒有想到,王管事他非但不和自己解釋多贖幾饒緣由,反而笑嘻嘻得問自己認為花館鴇母是何等樣人,愣怔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開口:“這鴇母平日里做盡逼良為娼的惡事,想是下頭一號狠毒之人?”
誰知那王管事卻沖著楊從循連連搖頭道:“這鴇母雖是其行可鄙,然當年卻也是一個在苦海里掙扎了大半輩子,最后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一筆養老錢的苦命女子。”
王管事告訴楊從循,這些本指望著能靠自己的積蓄尋一處僻靜所在悄然終老的苦命女子,等走出棲身十幾年的花館才發現:雖然此時已經不會再有人用那張坑了自己大半輩子的賣身契(此時已年長色衰)來刁難自己,可等待她們這些苦命女子的,依舊是永無止境的深淵!
因為這些女孩在在苦海里面煎熬得太久,且在陰差陽錯之下,一直沒能尋著可以托付終身的男子幫助她們脫離樂籍…想要從此抬頭挺胸堂堂正正得過日子,首先得給自己換一個民籍的身份,不然就是在坊樂妓私逃,那些如狼似虎的壯丁衙役隨時有權將這個女子送進大牢。
可想而知,屆時光是號房管稅縣吏和那些巡街衙役的刁難訛詐就能將這個女子手中的養命錢狠狠咬一嘴下來,更不用這些在苦海浮沉了半輩子的女子早就將能夠正常營生糊口的本事忘的一干二凈。
到最后,這些實在走投無路的女子因為實在沒有其它能糊口的門路,這才干起了開花館逼良為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