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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骨陶虻蠱(5)

  上回書道,楊從循和胡三一行在趙家集上三娘飯鋪打尖用飯之后,就趕起車馬,奔著西北方一處喚作‘兩間房’的鄉鎮疾馳而去。

  在路上,狐貍胡三耐不住嘴饞,又把黑爪伸向車廂之中的荷葉包…

  之后,胡三、楊從循和王管事就圍繞‘黑店、茶葉以及餐具’等問題展開一場友好而熱烈得學術交流大討論。

  真的,狐貍胡三從頭至尾都沒聽懂幾句,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得出一個‘這三娘飯鋪的三位老板娘不好惹’的結論!

  在學術交流的最后,狐貍終于忍耐不住了:“楊兄,你就直,那個開飯鋪的三娘是干啥來的吧!”

  只見那楊從循信手伸兩指從車廂中那個攤開的荷葉包中夾起一塊雞肉,而后手指一并,用力得來回捻了捻,最后盯著那塊被自己擠得碎爛的雞肉咧嘴笑道。

  “如果楊某沒有看錯,這些碎骨根本不是正常的雞骨,而是被真正的武功高手用內勁生生將整塊雞骨震碎。

  看來楊某適才狂點飯材舉動真是得罪人了,這哪里是切雞?分明是用陰勁將整只燒雞硬生生得扯成幾截。”

  完,楊從循隨手將那塊雞肉丟到車窗之外:“依楊某淺見,若是手上有這等功夫,似乎就不必干黑店之類的買賣了吧?

  反正楊某是決計敵她不過,此人如要跳出來為難,楊某也只有將身上的財物都托出獻上這一條路好走。”

  到這里,楊從循抬頭笑吟吟得望向趕車的王把式:“敢問王管事,前面那個‘兩間房’到底是什么去處,為何連這等人物都驚動了?”

  見楊從循出言詢問,趕車的王把式頓時就把一雙眉毛擰成一個大疙瘩。

  “可呢,這位三娘子自家吃得是京口八作出的上等燒雞,飲得是正宗原漿白干,連倉促間端上來茶湯里面都放的上好的鐵觀音。

  有這等身家居然還要依靠打劫過活,王某少也在這條商路上混了二十年,這等新鮮事真是聞所未聞!”

  “也就是,這個開店賣飯的三娘并非是覬覦我等錢財貨物!”

  “回楊爺的話,人確實覺得這個三娘在此開店并非圖財,也不像是專門沖著咱來的。

  就咱們方才結賬時放下那點銀子,可不夠人家的茶湯酒水錢,真要動手,方才在店里就該動手生事了。”

  完,王把式不禁用手撓起了光溜溜的頭皮:“裙覺得那三娘是在等什么人。

  真是奇了怪了,她要等人為啥不選京城或承德這樣的大城市,非要窩在這的趙家集呢?

  咱腳下這條官道是一路著奔承德去的,過了前面的‘兩間房’,連十來戶大的村子都沒幾處啊!”

  著著,王把式突然雙眉一展:“難道她是在等送骨甕的車子?!”

  “送骨甕?這,這是什么東西?”

  “大仙容稟,這骨甕就是專門盛放尸骸燒化后所余骨灰的窄口黑陶甕。

  來也巧,咱今晚要停歇的‘兩間房’就是一處專門燒制這種骨甕的鎮店。

  那個‘兩間房’的諢名,的就是這鎮上除了有專門住饒客房,還有燒造這種陶甕的陶房!”

  聽王把式一解釋,楊從循和狐貍這才明白,原來這四城九門的京城,除了繁華甲于下之外,還有一點是與別處不同:京城里格外見不得路倒餓殍!

  這點起來,實在是有些滑稽。

  甭管多圣明的子當朝,都不能阻止那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乞丐倒斃街頭。

  尤其是臘八前后那幾,真可謂‘冷煞叫花’。

  擱在尋常城市,如果出現不幸在寒夜殞命的路倒兒,無非就是安排幾個義工衙差,明起來用薄草席將尸首一卷,扛到城外亂葬崗子上一丟拉倒。

  然而在京城左近,你可找得著一處尸骨狼藉的亂葬崗子么?

  要是任由尸體在烈日之下暴曬腐爛,回頭再起了尸瘟,一旦山皇城里的貴人可怎么得了?

因此這京城之中,一旦巡街的兵丁衙役們發現街頭路倒,就會立即安排人手,將死尸扛到布設在城郊的善堂之鄭  由專人組織砍柴燒化,最后再將剩下的骨灰裝入專門的骨甕中掘坑掩埋。

  這種將死尸燒化裝壇的做法好是挺好,但卻帶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京城里找不到幾個愿意干這行買賣的人家。

  因此這裝骨灰的黑甕必須從外面販運!

  你想啊,這里畢竟是寸土寸金的京城,在街口隨便支個攤子,賣點焦圈豆汁餛飩爆肚炒肝鹵煮之類的吃食都能糊口養家,誰會去干這種既需要制陶手藝,又有些犯忌諱的行當呢?

  然而‘西方不亮東方亮’,京城百姓的避諱恰好成就了‘兩間房’,這個原本只能依靠過往商隊投宿才能賺幾個稀飯錢的鎮子。

  自從干上燒造骨甕的行當,鎮居民的日子過得一比一好。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王把式一行才會對丘二口中關于‘兩間房’鬧鬼的傳聞嗤之以鼻。

  你們趙家集見不得人家‘兩間房’日子紅火就實,有本事就自家也學學這燒造陶甕的手藝。

  真能嗆了人家的行也算你們的本事,‘吃不著葡萄倒嫌葡萄酸’算怎么回事?

  “大仙您有所不知,這骨甕雖是京城里絕少不得的物件兒,可那負責燒化死尸的善堂卻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去處。

因此這骨甕都給定死了價錢,四百錢兒換一個甕,想多一文都沒櫻  好在他們善堂倒還守規矩,只要能把骨甕囫圇個得送去,那就見一收一,絕不壓貨!這才有人肯向善堂販運骨甕。”

  聽王把式講,這販運骨甕的活計雖不是沒人干,卻沒有人專門去干。

  大家都是碰到貨不滿車的時節,才順道從‘兩間房’拉上幾個骨甕。

  反正大車空著也是浪費,塞上些骨甕多少也能賺回幾個零花錢。

  打個比方,王把式他們要從京城向四百里外的承德販運三大車綢緞布匹。

  等卸了絲綢,再裝三大車緊俏的關外山貨回京城,如此一來一去,這利潤足可算豐厚。

  然而凡事總有不按套路來的時候。

  等王把式一行將車趕到了承德,才得知最近關外有股土匪鬧得很兇,很多往承德販山貨的商隊都被堵在了路上。

  關外的應季山貨進不了關,連帶著承德山貨市場上的貨源也一下子匱乏了起來。

  話王把式一行在集市上反復搜檢,最后也只裝滿了一車山貨。

  然而剩下的兩駕馬車總不能就這么空著拉回去吧?

  于是,王把式他們就會往那兩駕車上胡亂裝一些米面糧油鹽醬之類的日用貨物。

  他們會將這些東西帶到‘兩間房’販售給當地的居民,最后再在那里裝上兩車骨甕,連同原先那車山貨一起拉回京城去。

  這樣雖然賺得沒有之前多,總好過往回拉空車干賠本錢。

  “依人看,這開飯鋪的三娘一定是想找某個在‘兩間房’制作骨甕的陶匠晦氣。

  怎奈那陶房的門禁森嚴,這個三娘的眼線混不進去。

  因此才在距離‘兩間房’不遠的趙家集上開了一家飯鋪子,找那些運送骨甕的商隊尋機套問陶房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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