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到楊從循和狐仙胡三在吉黑將軍府一通翻找之后,最后確定埋藏鎮物的機關應該被人封在將軍府正堂中的一根大梁之內。
之后胡三他在楊從循的指點下,順利找到房梁上的空洞之處,接著就以一雙利爪挖開洞口處填塞的泥封漆皮,進而找到一個舊榆木匣子。
許是這鎮物真是找得太過順利以至于樂極生悲,總之就是伏在房梁上的胡三一個拿捏不住,讓這個榆木匣子凌空摔了下來,最后變成地上的一堆碎木片…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木匣子中盛放的東西沒有跟著木匣子一道四分五裂。
誰知就在大驚失色的楊從循飛身搶上,從地上抄起…那枚方孔錢之后,居然出一句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嗨,我還當這鎮物是什么呢?敢情是把人家墳主人嘴里塞的壓口錢給扣出來了,這么做也太不講究了!”
“楊兄你這是什么意思?兄弟我咋聽不明白呢?再這不就是一文普通的銅錢么?
現在物價上漲的這么厲害,擱早集上,這一文錢還換不到一枚雞蛋呢!”
誰知胡三他不出聲還好,他這廂話音剛落,一旁舉著方孔銅錢反復端詳的楊從循笑嘻嘻得將手中的銅錢遞到剛從房梁上跳下來的狐貍面前。
“兄弟你可瞧仔細了,你拿去集市上買雞蛋的銅錢可是長這般模樣的么?”
“入…泉…什么幽?嗨,這背面咋還刻著倆穿袍戴帽的人影啊?”
就見楊從循哈哈一笑:“入泉通幽…這是過去有錢人家專門請匠人鑄造出來,意圖替逝者打點勾魂鬼差的壓口錢啊!
這錢就和益亨口中那些院坊老鴇給姐兒賞下花錢似的,都是一般的私鑄錢,這些玩意兒可買不了胡三你口中的雞蛋…哎呦!”
就在楊從循得意洋洋的沖胡三賣弄自己的廣博見聞時,一不留神竟然口無遮攔得出一件不得聊事情。
這下可算是被狐貍揪住了尾巴,當下人家就不依不饒得追問起來。
“什么叫院坊老鴇賞的花錢?好哇,楊聿你果然是瞞著我和那個孫益亨偷偷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對不對?”
“…胡三你一定是幻聽了,我方才什么都沒!”
“莫要狡辯,方才我可是聽得真真的!
再就算我胡三放過你,讀者一定也不會答應的…總之楊聿你趕緊給我老實交代!”
見實在糊弄不過去了,楊從循只得抹著鼻子,訕訕得開口。
“其實胡三你真的想多了,楊某豈是那種眠花宿柳的浮浪子弟?我不過是從益亨手里見過一枚這樣的花錢罷了…”
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就像楊從循得空就喜歡沖狐貍賣弄自己在綢緞莊里得來的見識一般,孫益亨他也很喜歡沖楊從循賣弄自己跟棺材鋪老掌柜學來的那些東西,比如私鑄錢。
故名思議,這些私鑄錢就是民間私自開爐刻模鑄造的,并不具備官錢那樣流通回易的功用。
就算鑄錢時往里面加了黃金白銀也沒用,人家商家也不認這個。
不過私鑄錢雖然不可以拿到集市上買賣貨物,卻不代表私鑄錢就是一文不值的破銅爛鐵。
據老掌柜,這枚給逝者含在嘴里壓住舌骨,避免其死后顯出張口瞪眼之類兇型惡相的壓口錢,往往在鑄造時要請高僧大德在爐具旁一刻不停的念經誦咒。
待金水在模具中冷凝成形后,還要為其做法開光,這樣才告功成。
此時的壓口錢才有庇佑逝者亡魂,令其不受陰陽路上游蕩的孤魂野鬼滋擾,進而平安無事得進鬼門關點卯銷號,在閻王殿上博一個轉世為饒機會。
所以壓口錢上一般會鑄贏入泉通幽’、‘入土平安’、‘早登輪回’等祝福祈愿之類的吉祥話。
此外在壓口錢的背面,多半還會刻上勾魂鬼差范謝兩位大饒真影,代表這位逝者家里是沖兩位無常大人行過孝敬的自己人。
看在這些錢財的份上,兩位鬼差會在陰陽路上多多照顧逝者。
其實這點才是壓口錢價值不菲的真正原因,因為真正上檔次的壓口錢里會有一種特別罕見的成份。
“按益亨他的原話就是,什么念經誦咒超度開光之類都是蒙蒙外行的幌子,真正能護佑逝者亡魂的其實是壓口錢鑄料中摻雜的一捻黑土。
據傳這捻土是能走陰通幽的走陰人從地府鬼門關內帶回來的地府幽土!”
聽走陰人講,甭管在陽間是多兇惡的怨鬼,只要一過地府的鬼門關,沾上城關后面地府幽土就如同被抽了筋的孽龍,老實乖巧得和自家孫子一般。
“所以那些有門路的走陰人會在跟城隍判官交卸完身上的差使后,厚著臉皮向其討一些地府幽土帶回陽間。
別看這捻黑黝黝的黑土不起眼,但凡拿到識貨的棺材鋪子里,換一個十兩沉的元寶都不成問題,這也是走陰人賴以養家糊口的一種經濟來源。”
“難怪三爺我會覺得這兩股煞氣長得像黑白無常呢,原來是這當鎮物的銅錢里摻了一絲地府特有的幽土,難怪,難怪…
我楊兄你是不是糊弄我呢?難道這書的讀者們是想了解壓口錢的奧秘么?還不趕緊交代孫益亨手中那枚花錢是怎么回事兒?”
眼見那胡三化身好奇寶寶,一口咬住花錢的事情不放,楊從循只得長嘆一聲。
“罷了,罷了,看來今兒個只能對不住孫兄了,誰讓楊某這一時嘴敞呢。”
聽楊從循講,那一回孫益亨在沖自己好生賣弄一番有關于壓口錢的‘學問’之后,一時興起,就從衣兜里摸了一枚私鑄錢出來當樣品給楊從循開開眼。
不…這枚不是壓口錢。
那種給死人塞嘴的東西咋也是不太吉利的東西,在鋪子里擺著賣不要緊,真揣兜里逛大街,那就是心里缺根筋了。
孫益亨拿出來的這一枚是他從別人那里得到的花錢。
就像有時一些生意不是太好的賭坊會主動向前來下注的賭客贈送一些籌碼一樣。
有些院子為了盡量從別家那里爭搶客源,也會授意自家旗下外出唱曲應局的姐兒給在座的公子大爺們挨個派送一枚這家行院專有的花錢。
如果這些公子大爺將來真的有意去這家行院高樂一場,屆時就可以用這枚花錢跟老鴇折抵一部分過夜費用…孫益亨的那枚花錢就是這樣來的。
什么?
要是多去幾個有歌女轉局的場子,或者干脆厚起臉皮向同場之人討要幾枚這種花錢,擱一起攢得多了不就可以去院子里平白高樂一場么?
這位看官,你在想什么呢?
這花錢究竟能折抵幾何完全是老鴇一人了算的!
真要是捧一大把花錢上門,那還不惹得老鴇柳眉倒豎,當場就叫龜奴給你推搡出來?
“原來是這么一檔子事情啊,沒勁,沒勁!
要我,這種連顆雞蛋也換不回來的壓口錢完全白瞎錢這個名字…
哎,對了楊兄,咱們何不就近找一家有眼力見的棺材鋪子,將這枚沾染上煞氣的勞什子鎮物將去換些三瓜倆棗的,也好填填自個的肚子不是?”
誰知楊從循聽了狐貍的建言,卻一臉嚴肅得沖其接連搖頭擺手道。
“兄弟此言差矣…那個沾上煞氣的鎮物并不是什么壓口銅錢,而是匣中這柄匕首大的短劍!”
著著,楊從循的眉頭不由自主得皺成一個大疙瘩。
“真是怪了,這柄短劍無論是護手還是刀鐔都是近幾十年才有的制式,看新舊也就是百十年內的東西。
可這柄劍上為何會積累如此厚重的兇煞戾氣呢?
依我看,咱們還是去尋那個見多識廣的馬老客問問究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