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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夜宿糧倉

  徐大一把將這本風水書給扔掉了,目光如虎:“靠嫩娘!日你個仙人板板!透你妹!喝了大爺的酒,給大爺一本這樣的破書就算完事?咋滴,以為大爺好糊弄?”

  王七麟撿起地上的書,念道:“陰陽堪輿秘術手札?呵呵,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

  他翻開書本準備念上一段,便清了清嗓子開口:“《葬經》有云,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深淺得乘,風水自成…”

  他準備再念上一段,結果后面幾個字都不認識,只好悻悻的合上冊子收了起來。

  徐大則在從懷里往外抽燃木神刀,咬牙切齒的說道:“騙老子?糊弄老子?喝老子的酒?那老子讓你噴血!”

  王七麟陰陽怪氣的說道:“徐爺下手狠點,他這不光是瞧不起你的修為,還是侮辱你的智慧!老頭,你就看我家徐爺砍不砍你就行了!”

  李老頭依然不慌亂,他一揮手喝道:“年輕人,老夫勸你們適可而止!”

  徐大揮舞大刀舉過頭頂,李老頭又喝道:“慢著!不就是喝了你們一壺酒嗎?給你們一本風水秘術做賠償還不行?”

  徐大獰笑道:“那你等大爺剁了你,到時候給你風光大葬做賠償,行不行?”

  老頭說道:“慢著慢著,你的意思是老夫的一本風水秘術書還比不上你的一壺酒?”

  徐大痛快的說道:“對啊。”

  老頭又說道:“那你早說,老夫再給你們加點東西!跟老夫來,老夫給你們一點好東西!讓你們開開眼!”

  紅磚屋子里頭打掃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里頭的正屋有一尊關二爺像,關二爺橫眉怒目、單手撫須,胯下戰馬起身嘶鳴,威風凜凜。

  然后在四周圍著一圈小人,每個小人身上都扛著一把刀。

  徐大指著眾多小泥人問道:“這是什么?關二爺橫掃疆場?”

  李老頭說道:“胡說!這些是周倉!”

  王七麟吃驚問道:“這這些是周倉?這么多周倉?”

  大開眼界了。

  李老頭不說話,很虔誠的沖著關二爺三跪九叩。

  他先是喃喃說了一堆話,一臉黯然,看起來很對不起關二爺,各種道歉。

  然后他站起來肅然說道:“刀者,國之兇器,威煞八荒者也;幣者,國器也,出則安四方…”

  老頭念叨了幾句怪話,從泥人周倉手中拿出一把小刀遞給徐大,說道:“老夫看你是個玩刀的人,那就送你一把寶刀。這把寶刀若是你帶回中原,找個識貨的,它能價值連城!”

  徐大知道他在扯淡,揮手想要拍開小刀。

  王七麟說道:“徐爺你等等,把刀給我看看。”

  他接過刀去仔細打量,這是一把小刀,也就比他中指長一些。

  小刀像是青銅鍛造的,成色黯淡發綠,應該是經常給人把玩的原因,刀身通體光滑,一點銅銹都沒有;刀刃鈍圓無光,刀柄上每一面刻了四個鳥蟲體字,具體寫的是什么——

  文盲怎么可能看懂!

  不過王七麟大概認出了這小刀的真實身份:“徐爺,這是刀幣吧?”

  他在書上見過關于刀幣的描述,好像這玩意只在春秋戰國以前鍛造過,是上古時期的貨幣,如果它是真品,那價值確實很大。

  不過王七麟傾向于這是個假貨。

  他對老頭的人品沒什么信心。

  徐大冷笑道:“刀幣?我看是傻幣吧。”

  李老頭皺眉憤懣的說道:“莫要亂說,這是寶貝,趕緊收起來,別輕易讓人看見,否則老夫只能送你們一句話。”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一聽這話徐大真是哭笑不得,他叫道:“你少來這一套,這玩意兒絕對是假貨!別廢話,還老子的美酒!”

  李老頭終于不耐煩了,說道:“一壺酒換了老夫一本秘籍和一枚上古刀幣還不行?好好好,你要是非不依不饒,那就砍了老夫就是,喏,脖子在這里!”

  他往前一探身,然后把脖子收了起來。

  脖子沒了,肩膀上頭就是個腦袋。

  徐大從他身上看到了昔日手下那群街頭兄弟的影子,王七麟也看出來了,便感嘆道:“不是人老變成了潑皮,而是潑皮變老了。”

  老頭耍起無賴,兩人還真沒辦法,只能搖搖頭走入。

  徐大臨走之前打眼在屋子里掃了掃,然后把關二爺像給扛了起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

  老頭叫道:“你干什么?”

  徐大說道:“你這樣的人怎么有臉拜關二爺?二爺義氣當頭,被你祭拜是他的恥辱,大爺先把他老人家請走了。”

  老頭氣的胡須亂哆嗦:“虧了虧了,這次真虧本了。”

  徐大和王七麟返回長鐘保家小樓,飯菜已經收拾了出來,滿滿當當一桌子,七個盤子八個碗,很有山野特色,各種野味野菜。

  什么炸蜂蛹、烤竹節蟲、火爆螞蚱,等等,全是王七麟沒見過的東西。

  但他和徐大沒吃。

  他們在畜生道怪村中看到的那些撲棱蛾子讓人心有余悸。

  不過其他菜肴做的雖然不精美卻很美味,最值得稱道的是酒,竟然是一壇子果酒,酸甜可口。

  王七麟以為這是猴兒酒,結果長鐘保笑著解釋說是他們自己在夏日采摘野果釀造而成。

  他還說:“里面加了一些我們火候山獨有的藥草,能滋陰壯陽喲。”

  聽到這話王七麟下意識看向他。

  是誰走漏了風聲,把他的一些嗜好傳進了十萬大山嗎?

  但這顯然不可能,他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換大碗!”

  這頓飯吃的是賓主盡歡,王七麟和徐大真是見識到了西南山區的美食。

  吃飽喝足,已經是月上半空。

  山里的夜晚還挺冷的,家家戶戶喜歡在院子里點個小火爐,圍著火爐吃點東西聊個天。

  他們的火爐很有意思,就是個鐵鍋鐵盆在里面放上木頭燃燒。

  這山里人家少,樹木多,所以不愁沒柴燒。

  王七麟和徐大吃干抹凈準備溜,長鐘保趕緊將關公像交給他們:“這尊大神你們帶走,這是你們漢家天君,我家這小廟可容不下。”

  然后他還叮囑:“二位大人可一定要小心,我們的糧倉現在真的有問題,很不干凈,你倆平時住在里面小心點。”

  聽人勸吃飽飯,王七麟自然不會無視長鐘保的話。

  他能活到現在,全靠謹小慎微!

  于是天晚上他和徐大便沒去睡覺,而是貓在床上仔細聽外面糧庫的動靜。

  還別說,這糧倉確實有污穢邪祟,他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夜,然后沒過多久便聽到了一些吱吱唧唧的聲音。

  王七麟起初沒有在意,因為這就是老鼠叫。

  他不可能聽錯的,從小他聽多了這樣的聲音。

  而糧倉這種地方有老鼠更是正常,壓根沒必要在意。

  可是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異常,這老鼠叫卻逐漸的異常起來:叫聲持續了得有一個時辰!

  老鼠們像是在外面開討論會,嘰嘰喳喳聊的很熱切。

  這樣徐大有點惱了,說道:“娘的,沒完沒了了是吧?”

  他點燃了一支火把舉起來猛然拉開門往外沖,身子忽然僵硬的堵在了門口!

  王七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場景,但肯定很不對,便急忙推開他,卻見只是十幾個大老鼠在狼奔豕突。

  這些老鼠除了個頭大也沒有什么可怕的,王七麟不解徐大怕什么。

  要說這老鼠也不知道在糧庫里活了多少個年頭,個個皮毛發亮油光滿面,日子過得夠滋潤。

  “他娘的,一群老鼠!”徐大緩過氣來破口大罵,“什么詭事什么鬼祟,就是些老鼠而已,馬上就是天下大旱,全天下老百姓都要吃不上飯了,你們這些蛀蟲卻天天過大年?”

  徐大罵罵咧咧往外大步走,手里的火把散發著暗黃的光芒,左右搖擺。

  王七麟跟在后頭也感覺窩火不已,他剛準備勸徐大別生氣,忽然注意到在火把光芒的盡頭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影子一閃而逝。

  那張影子回頭,驚鴻一瞥間像是張人臉!

  腳步無聲。

  絕不是人!

  看上去徐大也發現這個東西了,他急忙轉動火把照耀過去,可什么也沒發現。

  王七麟不動聲色掃視了一下兩邊,淡淡的說道:“先回去睡覺吧,明天弄點老鼠夾子啥的來抓這幫狗日的。”

  糧倉里頭空空如也,他們大概看了看墻角,找到了幾個大老鼠洞。

  王七麟可以御劍殺進去,但他覺得沒這個必要。

  飛劍殺耗子,這有點侮辱飛劍了。

  徐大拉開褲腰,對著老鼠洞即使一泡熱氣騰騰。

  王七麟笑道:“你知道不,老鼠會傳播疫病,它們要是咬了人能傳播鼠疫,這疫病特別厲害,治起來很費勁。”

  “別瞎說,哪有這樣的疫病?”徐大不屑。

  王七麟沒法給他普及鼠疫的知識,便換了個方向說道:“那老鼠咬傷也得敷藥包裹吧?到時候我扶著你去找郎中,說‘郎中郎中,我兄弟讓老鼠咬了,你給他治一下’。”

  “到時候郎中怎么說?”他咳嗽一聲沙啞著嗓子學老人說話,“來,后生,讓老夫看看你的傷口,你的傷口在哪里?”

  “喲吼,怎么被咬到這里了?還別說,這老鼠挺厲害,你小東西這么別致,它還能咬到?”

  徐大氣道:“滾蛋,你懂個屁,老鼠才不咬雞兒呢。”

  王七麟愣住了:“牛逼,哥,你怎么知道的?”

  兩人斗嘴中在糧倉仔細轉了一圈,毫無發現,只有關二爺騎在戰馬上瞇著丹鳳眼冷冷的看著他們。

  徐大從關二爺面前經過的時候施了個禮,道:“二爺啊二爺,我們這邊用不著你來鎮場子,今晚你看熱鬧就行,不用親自下場。”

  兩人返回房間,王七麟轉身關門。

  外面的黑暗中有腥風在動蕩。

  這糧倉確實有詭事。

  他慢慢的關上門,火把的光芒透過門縫照出去,恍恍惚惚。

  然后黑暗之中有幾個綠幽幽的東西晃動著出現!

  王七麟反應極快,手一翻將門又給拉開了,隨即那些綠幽幽的東西貼著地面上下一蕩漾,突兀的消失在漆黑的幽暗里!

  “怎么了?”徐大看他一動不動站在門口就關心的問道。

  王七麟皺著眉頭關上門,搖搖腦袋沒說什么,那些綠色的是什么東西?怎么會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呢?

  他有些后悔,自己剛才的舉動可能有些反常了,不該直接拉開門的。

  這也讓他有了一點明悟,糧倉里頭的詭異或許并不是很強,或許膽子小,總之他要對付這玩意兒不能著急,得放長線釣大魚,否則反而會打草驚蛇。

  他關上門躺在了木床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徐爺,你剛才看見什么了?怎么會被嚇到了?”

  徐大納悶的說道:“七爺你說啥?大爺被嚇到了?大爺怎么可能被嚇到!”

  “那你剛才愣住做什么?”王七麟問。

  徐大更納悶了:“七爺你到底說啥呢,大爺哪有愣住過?”

  王七麟一聽這話明白了,徐大剛才中招了。

  他枕戈待旦,將門悄悄拉開了一條縫,只要鬼祟敢進門,他就能一劍劈出個驚天動地。

  結果他失望了,一晚上糧庫里頭倒是安靜,他們等了半夜鬼祟沒有出現。

  當然老鼠還是鬧騰的厲害,徐大忍無可忍,拖著燃木神刀要出去剁老鼠,可老鼠們警惕性十足,他一開門嗖嗖嗖就跑了個精光…

  折騰一晚上,徐大沒有抓到老鼠,王七麟也沒有抓到鬼,這讓他們很郁悶,這算什么事?

  第二天起床,長鐘保看到他和徐大安然無恙的出現還感覺挺奇怪:“你們什么異常都沒有發現?”

  王七麟說道:“有點異常,但只要我們想去看看,它們便立馬消失了。”

  長鐘保疑惑的問道:“這是怎么回事?莫非妖孽知道兩位大人神通蓋世,所以不敢招惹你們?”

  徐大不動聲色的挺起胸膛,展示自己威武雄壯的胸肌。

  可惜錦官城美味佳肴太多,他最近吃的太多,長胖許多,曾經如磐石般堅硬的胸肌變成了婊砸奶。

  這樣他隨意一搖晃,波瀾蕩漾。

  王七麟古怪的看著他問道:“你賣弄風騷作甚?”

  徐大氣的無言以對。

  他只能發狠的去對付老鼠,村子里有老鼠夾,他便收集了所有能用的所有老鼠夾,挑了二十個結實耐用的放在糧倉的角角落落里。

  昨夜沒睡好,徐大情緒很不好,他發了狠去收拾老鼠,決定不把糧倉里的蛀蟲弄個斷子絕孫是不能停手。

  一切準備妥當,傍晚他們倆匆匆吃了晚飯,然后屏息凝氣的縮在房間里等待夜晚的降臨。

  徐大覺得可能是關二爺的神像震懾住了妖邪,讓妖邪不敢現身,于是他今晚特意將關二爺給請了出去。

  王七麟覺得他這是瞎講究,并不是所有神像都能起到驅邪鎮魔的作用。

  這關二爺像是從李老頭那騙子手里搞來的,肯定沒有用。

  反正他細看這神像,神像平庸尋常,不像是有法力的樣子。

  神像搬出去,兩人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枕戈待旦。

  似乎是為了照應他們,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圓圓的大月亮掛在天上。

  王七麟抬頭看,那月光就像是綏綏娘子的目光,照的他心里亮堂堂的。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糧倉里終于傳出吱吱的聲音,王七麟和徐大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掛著淫笑。

  “吱吱、唧唧——吱兒!吱兒吱兒!!!”

  一陣磨牙亮爪的聲音之后,隨著老鼠夾‘啪’的一聲響,烏黑的倉庫里猛然響起個凄厲的尖叫聲。

  徐大滿臉驚喜,撈起早就準備好的棒子準備來個甕中捉耗子。

  結果他的手一碰到門,外面叫聲突然此起彼伏:“吱兒!吱兒吱兒!”

  王七麟趕緊伸手抓住他,低聲道:“不對!”

  他耳力驚人,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老鼠的腳步聲輕盈而迅疾,本來一直只有這種腳步,可是突然之間他聽到了一陣別樣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一出現,屋子外又響起個尖叫——“嗚哇!!”

  后面這聲尖叫又響又尖厲,帶著一股子滲入人心的凄慘,仿佛是小鬼在九淵之下哭喊嚎叫,讓人聽了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這他娘不像耗子叫啊!”王七麟說道。

  徐大不管不顧,一手火把一手棒子往外沖。

  今夜關二爺神像被請到了糧倉外頭,今夜徐大爺真身出現在糧倉里頭。

  門開火把光亮起,徐大打眼一看倒吸一口涼氣:“七爺,這他娘什么情況!”

  此時糧倉里頭炸了鍋,被夾住的耗子蹬著腿死命掙扎,這些在他們預料之中。

  在他們意料之外的是——沒被老鼠夾子夾住的耗子竟然沒有逃跑,而是排成一大片整齊的隊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而且這些老鼠數量極多,糧倉有大片地面上都是老鼠,王七麟掃了一眼估測一番,怕不是有上千只之多!

  另外在糧倉北面的窗臺上還有一只通體黃毛的奇特大老鼠被夾子逮了個正著。

  諸多老鼠正是沖著它所在的窗戶而發抖。

  或者說是沖著這大老鼠發抖。

  昨天晚上王七麟在糧倉里頭看老鼠那是看的多了,黑毛的灰毛的半黑半灰毛的不知見了多少,可就沒看過黃毛的!

  而且這黃毛老鼠尾巴又長又粗,不像普通耗子一樣尾巴細細的跟草繩似的。

  實際上這壓根就不是個老鼠,徐大驚叫一聲:“霧干!咱們抓到了個耗子王?”

  王七麟喝道:“你眼睛瞎了,這哪里是耗子王?”

  徐大叫道:“霧干!咱們抓到了一個狐貍?”

  王七麟無奈了,“你眼睛到底啥時候瞎的?不是狐貍是一只黃鼠狼!白云間的小雙不就是這樣子?”

  徐大搓搓眼睛驚訝的說道:“黃鼠狼大爺見多了,不可能沒見過這玩意兒,可是哪有這么肥的黃鼠狼?黃鼠狼不都賊眉鼠眼的嗎?這玩意兒長得有點妖啊!”

  王七麟凝視著這黃鼠狼說道:“它只是長得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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