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不信桓王父子不知道觀風衛抓了禎王的事,這事已經在錦官城內外鬧的滿城風雨了。
他覺得應當是桓王跟禎王關系不睦,所以劉祿不在他面前提父親的消息,他也不去主動問觀風衛綁了禎王是怎么回事。
或者說桓王明白一點,是太狩皇帝密令觀風衛來調查抓捕禎王的,他作為封疆大吏去插手皇帝決定不是好事。
但是種劍先生提出了這件事,桓王畢竟是禎王的弟弟,二人血脈相連,這樣他才不管不問就不好了。
事情發展來看也是這樣,本來桓王沒問禎王的事,還是種劍先生提出后他才有些不情愿的喝問王七麟。
王七麟在桓王面前不敢過分放肆,他直接說是奉命來抓禎王的,反正這確實是太狩皇帝的命令,他相信桓王也知道這點。
當然太狩皇帝可以不認賬,畢竟他的圣旨是在私下里發出的,也是在私下里叮囑王七麟去查禎王罪行、抓禎王回京。
這事他可以否認的。
王七麟不怕他不認賬,還是那個道理,他要是不認賬,他就把爹娘姐姐們一帶,乘坐道法船出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話其實適用的是普通人,像是修士特別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壓根不尿朝廷。
這也是海外有人建城而朝廷卻無可奈何的原因之一。
大不了跑路!
隨著王七麟官職升高,他已經很多次生出這念頭了。
隨著他修為提升,他對太狩皇帝和朝廷的畏懼感越來越輕。
既然桓王問是怎么回事,王七麟就把太狩皇帝的吩咐給說了出來,然后放出了喚兵符,讓躲在城外山里的一行人帶著禎王過來。
反正現在他手頭上證據多,禎王他是抓定了!
劉祿見此倒是有些著急,他對桓王拱手說道:“王叔,此事與您無關,乃是我們禎王府與觀風衛之間的私仇,無需令您費心。”
他又怒視種劍先生:“先生為何多嘴?”
種劍先生被他的態度弄的滿頭霧水:老子想方設法的救你爹呢,你給我來一句‘為何多嘴’?
青云子歸來,不知道他的幫手什么時候出現的,此時他身后站著兩個童子。
兩個童子手里各牽著一條繩,繩子綁著雷勇杰,一個走在雷勇杰前頭一個走在他后頭,將他綁在中間。
而雷勇杰有些失魂落魄,被夾在倆童子之間像是活尸一樣踉蹌的走著。
青云子向桓王和王七麟各稽首施了一禮,說道:“無量救苦太乙天尊,貧道任務已經完成,得要先行離開了,諸位請自便。”
桓王頗為敬重他,沖他稽首還禮:“無量救苦太乙天尊,真人慢走,阿固,送真人一程。”
王七麟也說道:“徐爺,送大人一程。”
沉一聲音從夜空中傳來:“七爺,要送誰一程?噴僧來送!噴僧的伏魔杖有好幾天沒給西天送人了,今天噴僧送他好走!”
他的手下們趕到了。
青鳧寬大的蹄子拍打地面,轟隆隆的跑來。
桓王看到諸多青鳧眼睛一亮,道:“這么多青鳧?”
青鳧最大的用處就是在軍中效力,不管是組建騎兵隊還是讓它們傳送軍中訊息,他們都適合。
桓王的眼神讓青鳧很不舒服,他們幻形之后紛紛警惕的盯著他。
胖五一上來低聲問:“七爺,他是誰?他看我們的眼神不大對勁啊。”
王七麟道:“他是桓王,估計想讓你們參軍呢。”
胖五一搖頭道:“我們不參軍,我們在江湖上懲奸除惡即可,不需要去軍隊打仗,因為打仗要殺人,我們可不想造殺孽!”
他這句話沒有刻意去壓低聲音,周圍的人都聽到了。
劉穩不悅,說道:“我們戍守邊疆,為的還不是天下百姓?這才是最大的懲奸除惡!”
胖五一反問道:“與我們青鳧一族何干?你們守衛的是你們的家園、你們的同胞!”
“你是桓王的世子?那你們是戍守西南國門,與五詔、交趾等國交戰對么?”
“對我們青鳧,你們的士兵、你們的百姓與五詔、交趾的士兵百姓有什么區別?”
桓王父子面色不虞。
胖五一還算機靈,及時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們都與我們青鳧一族沒有仇恨,那么我們為什么要去殺害他們呢?這對我們來說是造殺孽!”
“但是跟隨王大人四處去懲奸除惡就不一樣啦,我們是伸張正義!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王七麟忍不住拍了拍額頭,這貨又開始瞎用文化名句了。
禎王并沒有出現,他問了一聲,沈三說禎王被他們藏在后面,并沒有帶出來。
王七麟讓他們將禎王帶出來,白猿公和吞口押著禎王露面。
見此劉祿大叫道:“你們竟敢如此對待我父王?真是大膽!你們這是犯了滔天大罪!”
沉一大叫道:“阿彌陀佛,要比誰的嗓門大是不是?你以為噴僧就不能吼叫了是不是?告訴你,要說滔天大罪,你們家犯下更多!”
王七麟揮手,沉一悻悻的閉嘴。
他下意識看向禎王,覺得對方哪里不對勁了。
他們相隔不過才兩天,可是他感覺現在看到的禎王與之前是不一樣的。
桓王手腕上一串珠子微微泛光,他大踏步走向禎王,目光如炬。
劉祿面色微變,臉上有惶恐之色。
桓王快步走到禎王面前,盯著他說道:“你是誰!”
禎王打起精神說道:“堯弟,本王…”
“大膽!”桓王怒喝一聲,“本王名諱豈是你敢叫的?說!你是誰?”
劉祿飛奔上來說道:“王叔、王叔,請您聽我們解釋…”
風聲響起,桓王身邊出現兩個披著戰甲的大漢。
他們兩人就像兩座山,出現之后將桓王與外界隔開了兩座山的距離!
桓王伸手捏住了禎王衣領吼道:“大膽狂徒竟然敢冒充我王兄?說!你是誰!”
他身邊一個大漢并指如劍點向禎王額頭,低聲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一道白光從他指尖射進禎王額頭中,他們之間的空氣中頓時出現了如同波浪一樣的水紋。
大漢悶哼一聲倒退兩步。
謝蛤蟆飛掠上去說道:“無量天尊,讓老道來!”
此時桓王就在禎王跟前,他掠到禎王面前自然就是在桓王身邊,見此旁邊大漢揮拳砸出。
謝蛤蟆看也不看單手伸出在夜空中畫了個圈,一道冒著火花的盾牌出現。
大漢鐵拳也有光芒閃耀,砸上去后真是火星撞地球,一聲悶響如洪鐘大呂,大漢被盾牌震得后退,盾牌也四分五裂化作流光。
謝蛤蟆抓起禎王向前繼續沖出幾步,以此與桓王拉開距離。
桓王急忙看向出拳大漢,大漢悶聲道:“甚強!”
聽到這個評價桓王一怔,隨即古怪的露出喜悅之色。
謝蛤蟆同樣伸出手指在禎王額頭上點了點,他口中快速說道:“清心治本,直道謀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天道,引!萬法,歸!”
天上群星閃耀,謝蛤蟆身前有諸多亮光跳動,光芒匯入禎王額頭中。
情形大變!
禎王臉上的皺紋迅速消散,他的華發重新變黑,五官和身材倒是沒什么變化,但面容卻有微調。
送走青云子回來的劉穩見此大吃一驚,下意識叫道:“阿福大哥?”
一個名字出現在王七麟心里:禎王世子,劉福!
桓王身邊罡風震蕩,他的衣袖獵獵飛舞,頭上戰盔‘砰’的一聲炸開崩裂四方。
戰盔之后是束著發髻的玉冠,這玉冠像是被重錘敲過的冰面,刺啦啦便裂開了。
頭發狂舞,如同群蛇!
他捏著拳頭看向劉祿,咬牙切齒的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劉祿身邊一群人都懵了,種劍先生也下意識問道:“不錯,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有人感覺到不妙,施遁術要離開。
見此桓王厲喝道:“誰都別想走!”
他身邊兩個壯漢抽出腰上武器戳入地中,地龍翻滾,河灘如同波浪般搖曳。
施展土遁的修士被逼的跳出來,禎王再次厲喝:“大風!”
他們所帶來的步卒立馬拉開強弓。
“破!”
‘蹭蹭蹭’的聲音響起,像是激昂的琴弦在抖動。
諸多利箭射出后頓時光芒閃亮,像是一片火雨籠罩了那剛從土地中跳出來的修士。
修士急忙雙手在頭頂劃圈大叫:“如意盾!”
火雨嗖嗖嗖的落下,他使出的法寶擋住了兩撥落箭隨即開始崩裂,而后面還有好幾撥落箭…
一波齊射,這修士陷入火海之中。
謝蛤蟆低聲道:“無量天尊,好大的手筆!摩訶因陀羅附火箭!”
摩訶因陀羅,智火,佛陀成菩提時焚燒己身所用十二種尊火之首。
凡有智者皆可用,凡有智者皆可焚!
簡單來說,這火能被普通人所用,能焚燒普通人更能焚燒修士!
這樣的火箭射出之時,那修士就已經死了。
桓王知道這結果,他看都不看化為焦炭的修士,而是用狠戾目光徐徐掃視禎王府所屬的修士團,鷹視狼顧:
“本王沒有命令,誰敢走,那就格殺勿論!”
沉一的杠精本能發作,王七麟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將他塞給馬明。
桓王走向劉祿將他提了起來,問道:“你爹呢?”
劉祿的郡王風范和皇家威嚴這一刻全沒了,他被桓王透體而出的煞氣嚇得兩股戰戰,哭喪著臉說道:“去、他失蹤了!真的,王叔,他失蹤…”
“少放屁來糊弄本王!本王要的是答案、要的是結果!”桓王勃然大怒,“休要讓本王以酷刑收拾你!”
一直以來佯裝禎王的世子劉福往前走,他張開嘴要說話但發不出聲音。
謝蛤蟆一張符紙扔進他嘴里,符紙燃燒他咳嗽了兩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可以說話了。
劉福凝重的說道:“王叔,有些事不便在外訴說,請隨小侄…”
“隨你個屁!”桓王暴怒的打斷他的話,“你爹還沒有死,你為什么要扮作你爹相貌?”
劉福叫道:“請王叔明察,我父王不知道去了哪里,為了避免引發騷亂,只能是相貌和身材與父王酷似的小侄來暫時替他主持蜀郡大局!”
桓王吼道:“此事,陛下知道嗎?”
劉福和劉祿不說話了。
桓王一腳踩在河灘上,河道之中暴雷滾滾。
王七麟暗暗心驚,這位王爺也是有修為的,而且好高的修為,他七品境肯定不是對手的。
桓王的怒氣似乎隨著這一腳踢出而離去了,他不在生氣,很快收斂了性子。
他深深的凝視了劉福和劉祿一眼,說道:“王大人,送他們去見陛下吧。”
王七麟抱拳道:“遵王爺令,卑職連夜會帶他們上路返回京城。”
桓王搖頭道:“讓青云子將他們和雷勇杰一起帶去,你走不了,陛下給本王傳訊除了給你加官進爵,還有密旨傳達給你。”
王七麟愣了愣,他不知道密旨內容是什么,但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現在他明白太狩皇帝怎么會那么敞亮的給他升官了。
他雖然不斷將查到的禎王罪證送去長安城,但是一切還沒有蓋棺定論,按理說并沒有完成太狩皇帝的命令,不應當升官為銀將。
可是他就是升官了。
原來是太狩皇帝又要給他派任務了,而且他預料到這任務肯定很不好辦,否則太狩皇帝不會先給他個棗吃。
打一巴掌給一個棗子。
老祖宗早就把上頭人御下的手段給摸透了。
劉福和劉祿大為著急,趕緊開口:
“王叔你且聽侄兒說,我們沒有害父王,我們怎么敢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對,是父王聽信讒言!他聽說十萬大山中藏有上古神王之墓,墓中有長生不死藥,他竟然信了這話,他竟然親自要去找長生不死藥!”
本來對一切似乎毫無興趣的桓王聽到這話又皺起了眉頭。
他揮手示意兩人閉嘴,說道:“你們兩個跟我上船,王大人,你也上來,聽聽他們怎么說。”
王七麟有些納悶了,這明顯是你們皇家內事,咱們還讓我去聽?
桓王做事干脆利索,立馬飛身踏水上了之前劉祿所帶來的大船。
他只看了一眼道法船,并沒有去碰這艘船。
那兩個渾身披甲的大漢提上劉祿和劉福跟著上了船,王七麟說道:“道爺,你跟我去…”
桓王的聲音立馬傳回來:“王大人,你自己來!”
徐大拉住王七麟小聲說道:“會不會是陰謀詭計?”
王七麟搖頭道:“桓王若是要聯合禎王對付咱們,那用不著陰謀詭計。”
何況桓王與禎王不和,他怎么會為了禎王得罪給陛下效力的我們?
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接著他御劍飛上船只,桓王看到他到來后笑了笑,給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有點膽量。”
然后他再看向劉福和劉祿,臉色又板了起來:“你們兩個說,怎么回事!”
劉祿要開口,看了看身邊的哥哥后又閉上嘴巴。
劉福先嘆了口氣,說道:“事情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了。”
“王叔知道,我三弟出生之時險些夭折,是我父王找了高人以大手段才救回。”
“二十多年前,我三弟遇到一個算命先生,那先生很有本領,算出我三弟壽命將至…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我父王找到了一個手段可以救治我三弟。”
“移讖術!”王七麟淡淡的說道。
劉福猛然看向他,滿臉驚怒:“你還說你沒有害我三弟?你怎么會知道移讖術?是不是你破了移讖大陣?”
王七麟不屑的笑道:“別污蔑人,你自己也知道你三弟早在二十年前便壽命將至,他前些日子才死,這怎么會是本官害的?”
劉福知道自己王府褲襠里那些腌臜事,他悶哼一聲道:“總之我父王想要布下移讖陣,但這需要一樣法寶,后來是拜圣火教一伙人提供給了我們…”
“你們怎么又與拜圣火教勾搭在一起了?”桓王不動聲色的問道。
劉福苦笑道:“當年拜圣火教中的一支不知道為何離開了西域,橫跨大雪山進入十萬大山,但他們長途跋涉又是異地作戰,結果被十萬大山的土著部族打得很慘。”
“是我父王機緣巧合下救了他們,老天開眼,這些人算是知恩圖報,他們恰好有一樣族中圣物可以用來施展移讖術,為了報答我父王救下他們一族的恩情,他們將這一圣物給了我們。”
“一直到這里,都還算是好事。”劉福嘆氣。
王七麟很想懟他兩句,但這是桓王的場子,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說話。
劉福繼續說道:“如果到了這里,我父王送他們離開便是最好,可是并沒有,我父王幫他們謀劃進入十萬大山的機會,并且詢問他們為什么非要進入十萬大山——”
“實際上我父王本來想讓他們留在蜀郡山中,這些人,”他小心的看了眼桓王,“可以為我們所用。”
“后來他們看我父王挽留態度真誠,便說了實話,他們說十萬大山中一座上古古王墓,里面有一枚長生不死藥!”
“上古始皇帝留下的長生不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