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還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在聽天監當差就是這樣。
世界那么大。
鬼祟那么多。
所以說大家伙都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辦事,誰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會遇到什么詭事、什么鬼祟,真是說栽就會栽!
一直以來王七麟有造化爐做后勤,有謝蛤蟆這老江湖帶著,有靈獸給他探路,幾次遇到危險也是有驚無險,連破大案升職飛快。
正常來說換一個年輕人重走他的路,十成有九成八得撲街,多茍都沒用。
但無論如何他的經歷都是有驚無險,今晚除外。
今晚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也不清楚,迷迷糊糊的就中招了。
還好他運氣爆棚加命大,在造化爐里準備了一艘精心煉制的船,恰好又是在水里出現問題,他及時召喚出了這艘船才翻了盤。
瀕死的經歷加上陷阱讓他大為憤怒,他御劍在手,展開全力的沖擊這些鬼祟。
開門劍依然瞬發轟向一個轎夫,轎夫回頭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慘白面容,伸手猛的脹大去抓開門劍。
大手像漁網般鎖住了神劍,接著奇門大開,四把劍導彈一樣轟在它身上。
四劍齊中,轎夫竟然沒有被炸毀,只是撞到了轎子上將其他轎夫帶了個趔趄。
王七麟用余光看到這一幕心里一沉。
這邪祟是高手!
那它們為什么要逃跑?
聽雷神劍則掠水面飛向老婦人,老婦人的半截身軀已經進入河面,神劍從水面上掃過,掃起一道道水浪轟鳴翻滾,像嗜血鯊魚殺到。
呆傻青年發出驚恐的尖叫,老婦人身后冒出來許多水草糾纏在一起成為一張大網攔住聽雷。
但聽雷乃是雷擊桃木劍煉化而成,誅邪驅鬼最有奇效,它毫不留情的撞上去,頓時便是一聲悶雷滾滾!
童子們和樂手們鉆入水中,王七麟厲聲道:“一個都走不了!徐爺,搖櫓!”
徐大甩開大長腿往船后跑,然后叫道:“七爺,哪有櫓?!”
黑船沉穩的飄蕩在河上,王七麟心里一動,立馬生出一個念頭:去追鬼轎子!
如他猜測一樣,船只立馬倒退著往鬼轎子和群鬼逃竄的方向飛掠而去。
王七麟一心二用,以聽雷神劍和開門劍一起糾纏老婦人和兒子,開門劍被擋住后立馬打開奇門,另外四把劍輪番轟炸老婦人,將它轟的無法再潛入水中,只能跳出水面。
黑船從樂手們之中沖過,船頭一聲獅吼,朦朧之間有一張大嘴張開,樂手們扭曲面容發出哀嚎聲,就像吸塵器面前的瓜子皮似的,頓時被吸進了張開的獅口中。
轎夫們手忙腳亂的重新扛起血紅轎子要入水,黑船已經碾壓而過…
它們的身影連帶著轎子也一起沒了!
四個鬼童子跑的最快,王七麟沒有發現它們蹤影,它們應當已經躲入水中。
老婦人四周水草瘋漲,它的滿頭黑發也幻化成黑色水草,鋪天蓋地的與八門劍、聽雷神劍進行纏斗。
王七麟御船而去,河面上陡然浪花大起,恍若海上暴風卷起千堆雪!
黑船被拋起老高,老婦人一咬牙用盡全力纏住六把劍,帶著兒子往水中跳。
見此王七麟腳踏船板,騰空而起擰腰揮舞妖刀橫掃上去。
徐大叫道:“七爺,我來助你!”
他拿出請神金豆要含住,王七麟喝道:“不必!”
我自己失去的東西,自己拿回來!
坑了我的邪祟,我要自己斬殺!
妖刀推金山斬玉柱般掃過ꓹ老婦人揮舞水草來束縛他ꓹ他腳踢水草空中翻身,順勢再踢妖刀刀柄,長刀化作飛刀,嗖然一聲飛到老婦人兒子跟前。
老婦人急忙拖走兒子ꓹ王七麟揮臂,一簇大火焰燃燒著拍到了它面前。
此時老婦人舊力枯竭、新力未生,只能咬牙甩頭用長長的黑發匯聚一處當做盾牌來阻擋。
它背后空了。
王七麟變火焰印為輪鈷印,以盾牌沖盾牌,借力騰空而起同時御劍從后面展開掃射。
“轟隆!”
一聲悶響,聽雷神劍正中被老婦人擋在身后的呆傻青年身上,青年哀嚎一聲竟然沒事。
但緊接著八門劍先后掃在他身上,從頭到身子安排了個明明白白!
讓王七麟震驚一幕出現,呆傻青年化作一道煙柱,造化爐飛出吸走,竟然是一道青色火焰!
他無暇發愣,老婦人手里一空頓時發狂,河面下又冒出來無數水草像觸手般去撕扯王七麟。
王七麟渾然不懼,運行太岳不摧神功以身跳入水草中,全力一拳轟出。
二牛之力、陰陽真氣交融。
帶著滾沸的氣血,這一拳轟出,包裹著手臂的衣袖頓時炸碎,一股氣浪轟開水花和水草出現在老婦人面前。
老婦人兇殘的張開嘴咬他。
開門劍瞬移到了它面前,一頭扎進它的嘴里。
但老婦人反應也很快,嘴巴合上硬生生咬住開門劍,滿臉怨毒且霸道。
王七麟身軀被水草纏住,可是砸出的手臂勢不可擋,有水草纏上直接被繃斷,這一拳砸到老婦人面前的時候,它正好咬住了開門劍!
拳頭像鐵錘一樣鑿擊開門劍的劍尾,開門劍變成一枚大鐵釘。
老婦人被硬生生的一拳給鑿的往后仰頭,四把飛劍和聽雷劍在它用水草和黑發鑄造起來的牢獄中橫沖直撞,它根本束縛不住這些劍。
水草翻飛、黑發亂甩,五把劍從四面八方轟擊它。
它使勁甩手操控水草去攔住飛劍,但這一步路走錯了:擒賊先擒王,它應該專心去對付王七麟。
王七麟踩著水草在河面上跳起,翻身瞬間學著八喵來了個翻身揮腳踢,腳背砸在劍柄上,又給開門劍釘了一下子。
老婦人身軀如遭雷擊,它終于反應過來,以余力驅逐黑發和水草擋住四面襲來的飛劍,死死咬著開門劍回身一爪掏向王七麟胸膛。
王七麟挺胸迎上。
胸口衣服頓時被撕碎。
老婦人一爪摳入他胸肌,卻被青石色的肌肉給牢牢擋住。
王七麟抓住它手臂揮拳狠鑿開門劍劍尾,就跟打樁機一樣咣咣咣的鑿。
開門劍很迅速的顫動,一下下的鉆進老婦人的嘴里。
老婦人面容猙獰的瞪著他,四周亂舞的水草黑發逐漸松懈,聽雷神劍從上往下撞在它腦門上。
“轟隆!”
老婦人的鬼頭炸開了。
造化爐飛起來,又是一道青色烈焰!
王七麟御劍往后飛,黑船如臂使指踏浪而至,正好接住他站在了船頭。
這一對鬼母子竟然都是惡鬼,如果兩人一起聯他,那他今天會很危險。
畢竟它們是在水里作戰,王七麟不擅水戰。
結果那鬼兒子還真是個傻子,讓他占了個便宜,一波搶攻先把他給滅掉了,算是占了一個大便宜。
他傲立在船頭,心隨意轉,黑船在河上來回飄蕩。
它一會往前竄,一會往后退。
一會走S型曲線,一會轉B型曲線。
徐大叫道:“七爺這是什么船?好怪啊!它是怎么移動的?是誰在操船?”
王七麟沉聲道:“徐爺冷靜,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船,剛才我感覺要被淹死了,忽然之間這艘船便冒了出來,我趕緊帶你上船,這才從它們制造的幻境中走脫出來。”
提起剛才的事,徐大也是后怕:“剛才那是怎么了?咱倆怎么突然就進入河里了?而且七爺你這次好怪,大爺都感覺到不對勁了,你怎么沒有感覺到?”
這點王七麟也不清楚。
確實,他有九字真言可以抵御鬼祟蠱惑,但這次竟然中招了。
他分析道:“咱們剛才的后半段路,一直在沿著河流走,應當是這段路有問題,咱們不知不覺便進入了河流中。”
說著他凝神看向大葦河。
水流湍急,雖然是一條河,卻也有風浪起伏。
聲音嘈雜,但是與他們之前走在岸邊時候感覺并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呢?
他皺眉琢磨了一下,猛的反應過來:魚!
之前他們一路走能看到河里不斷有魚在水中跳躍,可是現在卻沒有了。
這不有點古怪了?
他們中招會不會與那些魚有關?
王七麟將懷疑說給徐大,徐大是丈二書生摸不著肚臍眼,說道:“七爺,這種事還是問道爺吧,大爺給你捧哏可以,這種事就不擅長了。”
“你它釀把騷心思往正事上轉一轉,沒事干少看黃書,多看鄉野志異!”王七麟沒好氣的罵了他一句。
徐大說道:“大爺、大爺什么時候又看黃書了?大爺已經很久沒看了。”
王七麟說道:“好啊,上次我在客棧給你收拾行李可是收拾出不少書來,看來不知道是誰放在你…”
徐大趕忙換話題:“七爺,這艘船有點怪呀,大爺感覺涼颼颼的,這到底是什么船?”
王七麟也只知道這船可以被他如臂使指,但要說這是什么船他還真是不清楚。
他仔細打量這船,船與尋常烏篷船差不多,大體上保留著前身渡忘船的結構樣式。
但是仔細來看還是有所不同。
渡忘船的船篷上是一些鏤空畫像,而這艘船的船篷上則是各種云紋法紋。
船頭有獅頭,黑獅瞪大眼睛怒視前方,盡管只是雕像,但威風上不差活獸多少。
獅頭上長了個大角,這應當是戰船的撞角,用來與其他船只近距離搏斗所用,王七麟在長安府時候見過大威排幫和朝廷水師的戰船都有這玩意兒。
往后看船有一根大桅桿,上掛一面旗子,正寫:“盂蘭圣會”,背面則寫“慈航普渡”。
甲板上架構了一對鐵叉,后面是兩個座位,一白一黑,白的椅背上寫著:一生見財,天下太平;黑色椅背上則寫著:你可來了,正要拿你。
每個字還用朱筆進行了圈點,看起來多少有點滲人。
更滲人的是艙內,徐大彎腰進去一看,立馬竄了出來:“七爺你快進去看看,這東西好怪!”
王七麟道:“有什么好叫喚的?咋咋呼呼,大驚小怪!”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六把飛劍全給擺了出來,并且準備抽出妖刀…
我妖刀呢?
王七麟忽然反應過來,剛才對付那老婦人的時候他過于激動,追殺它的時候將妖刀給踢入了河里!
河水東流去。
他傻眼了。
妖刀千萬別被沖走!
他趕緊對徐大說道:“壞了,徐爺,我的妖刀掉河里了,掉哪里去了來著?”
徐大尷尬的說道:“七爺,剛才我被你們緊張的戰局所吸引,一時沒注意周圍環境,隨后這船又前后的游走,唉,反正在附近,是吧?”
王七麟懊惱不已。
這鍋是他自己的,他斬殺老妖婦母子后一時得意,于是操縱這船瞎雞脖的游蕩,結果游來蕩去的把戰場給游蕩沒了。
連個刻舟求刀的機會都沒有!
徐大絞盡腦汁的思索:“不過大爺記得,你當時大戰的時候,這船好像好像——咦,水草,七爺你當時割斷了許多水草!”
王七麟哀嘆道:“靠水草不能定位,割斷的水草已經飄走了。”
徐大說道:“問題是,這些水草不能是平白無故出現的吧?它們應當本來就生在河底,被那老妖婆子給用法術御使飛了出來,所以咱們去河底找,哪段河底的水草被你薅禿嚕了,妖刀應該就在哪里!”
王七麟眼睛一亮:“徐爺有你的,你腦子還是靈光啊。”
徐大學著謝蛤蟆的樣子撫須笑道:“鬧呢,大爺好歹是個秀才,貨真價實的秀才!”
這樣王七麟御使六把飛劍進入船艙,一進去發現確實古怪:船艙巨大!
船艙里頭竟然別有洞天!
船艙分房間,每個房間門口都是緊閉的黑門,王七麟數了數一共十個房間。
門上各有一個人影,或者嚴肅或者威猛或者陰鷙,其中第一道門上的人面相威嚴,站在一處高臺上,臺上七個字:孽鏡臺前無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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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麟隱約猜到了這人的身份:秦廣王蔣!
第二間房的人影身后有十六道小門,王七麟掏出火折子仔細看,小門上有字,分別名黑云沙小地獄、糞尿泥小地獄、五叉小地獄、饑餓小地獄等等。
這是楚江王歷!
后面的不用看王七麟也知道分別是誰了:宋帝王余、五官王呂、閻羅王天子包、卞城王畢、泰山王董、都市王黃、平等王陸、轉輪王薛!
十殿閻王!
王七麟要推開門進去看,結果他推了推沒有推動,這些門像是從里頭上了鎖。
“這到底什么東西?”他古怪的問跟在后面的徐大。
徐大搖頭表示無知。
然后王七麟就說他天天只會看黃書,要是門上畫的是衣衫的美人他就知道是什么東西了。
除去這十扇門,船艙里頭再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寬闊空曠的一片艙房。
王七麟美滋滋的想,這船不錯,不愧是黑炎煉出來的大寶貝兒,起碼可以給他當基地用。
當然只是水上基地。
徐大好奇的問道:“七爺,之前被船吞掉的那些鬼呢?”
王七麟搖頭道:“可能被消化了?我也不知道,咱們先出去吧,等道爺來了問問他這是什么船,它真是古怪。”
徐大說道:“這會不會是傳說中的閻王船?你看這里有十殿閻王。”
王七麟問道:“閻王船?這是什么船?我怎么沒有聽人說過。”
徐大訕笑道:“大爺看這船艙里有十殿閻王像,所以就給它起了這么個名字。”
“勺貨!真是冒搓得!”
王七麟也是服了。
他們先前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上下坡舊址附近,但謝蛤蟆等人并沒有在這里,他先操船靠岸,然后跳上岸去等人和八喵、九六。
黃牛還老老實實趴在河邊。
徐大也上了岸,然后用古怪的眼神看王七麟。
王七麟被他看得心里發毛:“你瞅啥?”
徐大說道:“七爺,這船你真不知道它是哪里來的?那為什么你準備要靠岸的時候,它就主動開到了岸邊。還有剛才你站在船頭裝逼的時候,它怎么一個勁的乘風破浪?”
王七麟故意露出吃驚表情,道:“不錯,這船、這船好像能聽從我的心意?”
徐大問道:“這是為什么?”
王七麟困惑的搖頭:“我也不知道,難道這是河里有什么法寶,然后當我出現,它發現我們之間有緣分,就主動認我為主了?或者是不是我長得可能有點帥,它…”
徐大扭頭:“啊呸!”
他又問道:“七爺,這船如果可以隨你心意,那你給它下命令讓它上岸來,如果它能上岸,咱以后還用什么馬用什么蜃脂燭?咱就等于有一個移動房屋了。”
王七麟點點頭去嘗試。
隨著他的心意,黑船還真是想要擠上岸來,船頭抬起順著水流往岸上沖。
但就在它上岸瞬間,船迅速變小。
最終只有人的巴掌大小。
一個精致的船模。
就像它剛從造化爐里出現時候一樣。
王七麟目瞪口呆,他扭頭看去,看到徐大的嘴巴張的比他還大,他順著月光看了看,能看見他的扁桃體…
徐大震驚的說道:“這真他娘是個大法寶呀,大爺還沒有見過這樣的法寶!聽都沒有聽說過!”
王七麟將船模拿了起來,重量不大,真就跟個模型一樣,把腰帶系緊了可以掛在腰上。
他在心里贊嘆:造化爐真是大寶貝,這強悍黑炎也真是兇殘,上一次給他煉化出來的天王輪回鐘成了他的殺器,這次煉化出來的黑船更棒!
以后他不用再怕走水路!
不過他隨后試驗了一下,發現不能在陸地上使用這艘船,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走陸地的話,沒法放出這船做房屋使用。
但王七麟不光長得帥,還有智慧——以后露宿野外得時候找個池塘水渠之類不就得了?
反正以后房子是有著落了。
下半夜他就在那里放出黑船再收起來、收起來再放出去,玩的不亦樂乎。
徐大覺得他有點傻逼,主要是他不能玩,只能看王七麟玩,這不是他的玩具。
后面八喵和九六跑了回來,一個嘴里叼著個小黑影,一個嘴里叼著一只黃鼠狼子。
這黃鼠狼還是個異種,竟然長了兩條尾巴,讓王七麟以為這是一只九尾狐,還以為是給綏綏找到親戚了。
八喵嘴里叼著的小黑影就是那個有社交恐懼癥的鬼,王七麟怕它被黑船給吞掉,看到它們到來趕緊把船給收了起來。
他拎著八喵頸后皮將小黑影給放了出來,小黑影身軀扭動了一下,走到河邊坐下了。
王七麟試探的問道:“郎中,你還好吧?”
小黑影嘀咕道:“別與我說話,讓我靜靜的待著,好嗎?”
王七麟笑道:“我家的靈獸沒有為難你吧?”
小黑影說道:“沒有,它們倆就是差點弄死我而已,沒事。”
頓了頓它又說道:“我沒有得罪過你們,你們能不能放我走?”
王七麟說道:“當然可以,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別問了。”小黑影搖搖頭,“你們愿意放我走就放吧,不愿意就把我囚禁起來好了,反正我一直就被這天地囚牢給囚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