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府的夜晚賊冷!
賊它娘冷!
王七麟使勁掖了掖衣襟,蜷縮著身子躲在一處破屋角落里。
本來他有陰陽魚玉佩可以御寒,但他現在是在演戲,演戲就得演全套,他不能讓身邊乞丐發現自己有異常,所以他沒帶玉佩。
另外陰陽大道神功也有化陰為陽的神通,他自然不能運行這神功,只能硬頂寒風。
此時唯一能協助他御寒的就是九六。
九六被他摟在懷里,它從未感覺爹摟自己摟的這么緊過,就像是要把它揉進身體里。
乞丐們點燃了篝火在聊天,他們白天在府城里頭四處轉悠,帶回來許多消息,這會湊在一起靠八卦打發時間。
王七麟側耳傾聽,他的注意力都在篝火堆的乞丐身上,一時沒注意有人混到了他身邊,并且還在他身上磨蹭起來…
沉重火熱的呼吸就在他身后…
他一下子炸了,回身將人踢開大吼一聲:“啊打啊打!”
出現在他身后的是阿慶,阿慶被他一腳給踢了個七暈八素,抱著肚子跟大蝦似的蜷縮在地上。
有說有笑的乞丐們大吃一驚,紛紛圍了上來:“這是怎么了?”
阿慶委屈的說道:“我不知道呀,我看啞巴一個人在這里冷的打哆嗦,就想上來跟他一起擠暖和,結果他一下子把我給踢開了。”
擠暖和?
王七麟看看他完整的衣衫后才明白自己誤會了這個憨厚的瘸腿乞丐,但他對此拒絕妥協。
他才不要和男人一起擠暖和。
乞丐們已經知道他腦子有毛病,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他們便笑了起來。
有人不無揶揄的看向王七麟,道:“阿慶你別靠近他了,我看啞巴很討厭跟人親熱,他可能以前有過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說的這個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不是?”
“懂的都懂。”
乞丐們嗤嗤的笑了起來。
有青年乞丐盯著王七麟身形看了看,道:“還真有這可能,你們看啞巴的身段,娘的,有胸有尻,不錯的。”
一個乞丐說道:“你們說啞巴是不是被人給玩瘋了的?”
其他乞丐一聽紛紛點頭:“真有這可能!”
“對,他可能也是被人給弄成啞巴的,怕他說出真相。”
乞丐們湊在一起展開頭腦風暴,很快一個完整的故事出爐了…
王七麟氣的牙根發癢,忍不住磨牙。
這些乞丐一個個飯都吃不飽,還有心思琢磨男女之事,不對,他們琢磨的是男男之事。
總之乞丐們的表現讓他很失望,他沒有從乞丐們口中得到關于楊左和刑天祭有關的消息。
話題轉到桃色八卦,眾乞丐紛紛化身銠銫鈹。
王七麟大開眼界,這幫乞丐估計連女人手都沒摸過,一個個說起房中事來像模像樣,就好像練過房中術一樣。
但他們平時待在一起,彼此知根知底,肚子里的存貨翻來覆去不知道多少遍,已經失去了新意。
這時候有乞丐問一個疤瘌頭道:“龍眼,你從城北而來,那你們城北有什么稀罕事嗎?”
疤瘌頭乞丐抱拳向左右致意,問道:“說來還真有,請問諸位兄弟可知道城北鄭公家的奇事?”
旁邊乞丐問道:“城北鄭公?是領軍將軍鄭將軍家?”
疤瘌頭說道:“不錯,正是鄭將軍家,不過大家伙都知道,鄭將軍早就去世多年,現在鄭公是鄭將軍的嫡長子,話說他們家最近發生了一件奇事。”
“快來說說。”乞丐們感興趣的圍了上去。
疤瘌頭說道:“前幾個月是中秋節,咱們上原府不是舉辦了中秋詩會嗎?當時詩會上誕生了一個女大家叫做柳青漣,這柳青漣乃是府城轄下綠波縣大戶人家柳家的小姐…”
“這誰不知道?”有乞丐起哄,“你不是說鄭將軍家的事嗎?怎么又給串到了柳家去了?”
疤瘌頭不悅道:“你們心急個屁,老子就要說到了。”
“鄭公家的公子叫做鄭不世,他在中秋詩會上見到了柳家小姐,然后被其風采所折服,回去便找父親去給自己提親。”
“鄭不世公子大家伙都知道,此人溫婉和善,雖然出自武將之家,但為人卻有儒家君子的風采,他與柳青漣結合正是天作地和的美事。”
一個乞丐猛的站起來叫道:“我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疤瘌頭吃驚的看著他問道:“敢問兄臺你是什么身份?難道與鄭家或者柳家有什么瓜葛?”
旁邊的乞丐哄笑:“龍眼你是城北人,不知道我們城西浪子青哥的大名。”
乞丐青哥叫道:“閉嘴,我與柳青漣有姻緣,她怎么能嫁進鄭公府上?”
疤瘌頭更吃驚了,問道:“你與柳青漣有姻緣?真的假的?”
青哥嚴肅道:“這種事怎能拿來開玩笑,當然是真的!我們的姻緣已經成了一半!”
王七麟同樣吃驚,他不知道柳青漣是什么人,不過既然是大家閨秀且能在詩會上大出風頭,這種女人注定要進豪門大院的,怎么會跟一個乞丐有姻緣?
莫非這乞丐深藏不露,是什么游戲風塵、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
疤瘌頭倒吸一口涼氣:“這這這,你你你,真的?”
“我剛才已經說了是真的!”青哥不耐的說道。
“不是,我是問你們姻緣成了一半這事是真的?”
“當然了,我同意娶她,她還沒有統一嫁給我,這不是成了一半嗎?”青哥說道。
疤瘌頭仔細打量他,然后問道:“這兄弟是不是跟啞巴一樣,都是二傻子?”
青哥生氣的推了他一把說道:“你罵誰是傻子呢?”
疤瘌頭也生氣了,站起來要與他掐架。
旁邊的乞丐攔住他們說道:“龍眼兄弟莫要與他置氣,你繼續說柳青漣和鄭不世公子的姻緣,他們家不是發生奇事了嗎?后面發生了什么奇事?”
疤瘌頭本不想善罷甘休,但他琢磨了一下忌憚的看向青哥,說道:“事情得繼續從中秋佳節的詩會說起。”
“這鄭不世公子當時去參加詩會的時候,他裝作了一名落魄書生,結果與柳青漣王八瞅綠豆,對上眼了。”
“是一見傾心。”一個聲音從一堆爛草中傳了過來。
疤瘌頭愕然問道:“什么傾心?”
爛草里的乞丐嘆氣道:“你用王八瞅綠豆來形容公子佳人的初次相遇…”
“哎哎哎,別管他,他懂個屁。”其他乞丐不滿的說道。
“對,龍眼你說你的,別管他,他懂啥?”
“一點沒錯,鄭不世跟柳青漣第一次見面就看對眼了,這不是王八瞅綠豆是啥?”
乞丐們鄙夷的嘲弄了幾句便繼續聽疤瘌頭講公子佳人的故事,沒人再去管爛草里的人。
王七麟除外。
他感覺這聲音有點耳熟。
好像是黃君子身邊陸師的的聲音。
乞丐們還在照常聊天,瘌痢頭龍眼說道:“剛才說到哪來著?哦,這鄭不世化作一個寒門公子,然后與柳青漣看對眼了,但他自小見多了想要嫁進他們鄭公府的女人,所以就想考驗一下柳青漣和柳家。”
“他回去后便以寒門去提親,結果被柳青漣老爹給趕了出來。”
“鄭不世大為生氣,他回去后便恢復身份,讓爹娘托媒人再去提親。”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柳青漣家里確實是勢利眼,但柳姑娘卻是一個好姑娘,她相中了鄭不世,回家后便與父母提了這回事,可惜父母不允許,將她鎖在家中,讓她倍增苦惱,只能將苦楚說與妹妹聽。”
“鄭公府提親,柳家自然愿意,可柳姑娘不愿意,她以死相逼父母,哪知父母態度堅定,無論如何都要她嫁進鄭公府。”
“柳青漣雖然是一介女流,可是性情卻比男兒郎還要更、更那啥,強硬,更強硬,她在結婚當日吃下了毒藥!”
周圍乞丐紛紛倒吸涼氣,有人叫道:“這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陸師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叫七貞九烈,堅貞不屈…”
“閉嘴,什么七九?我還七上八下呢。”乞丐們正聽的熱血沸騰,聽到陸師聲音后大為惱怒。
陸師氣的揮拳頭捶地。
王七麟鳥悄的摸了過去,伸手從后面捅了捅陸師。
陸師嚇得一哆嗦,趕緊驚恐的回身并亮出一把扇子。
王七麟伸手抓住他要打開的扇子低聲道:“是我!”
陸師借著火光大概一看,然后懵了:“七爺?怎么是你?”
王七麟道:“小點聲,這話我也想問你…”
破屋里頭沒什么遮掩的,有乞丐注意到他們在一起,說道:“嘿,啞巴跟書生在一起?”
王七麟趕忙低下頭不再說話。
幸好其他乞丐在等著聽故事,沒有很注意他們兩人。
陸師巧妙的將大家伙注意力轉移回去,說道:“后面又發生了什么事?這也不算什么奇事呀。”
龍眼說道:“你們聽我說,反正鄭不世公子掀開柳青漣紅蓋頭的時候她還沒有死,鄭公子不知道這一切,也不知道她已經服毒,當時若是請高人去搶救或許還有希望,可是,唉!”
他長嘆一口氣,滿臉掛凄涼:“鄭公子誤會柳姑娘的性情了,他以為柳姑娘自愿嫁進來,于是他按照計劃將柳姑娘給侮辱了一通!”
“柳姑娘性子太硬了,她聽著心上人的侮辱滿心苦楚,決心以死明志!”
“等她毒發后鄭公子知道了一切,卻已經晚了,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了!”
陸師也嘆了口氣,他小聲對王七麟說道:“如果大羅金仙真的下凡,救一個中毒的姑娘還不是輕而易舉,對不對?”
王七麟笑而不語。
原來這陸師是個妖怪,是杠子成精了。
這結果讓乞丐們紛紛扼腕,原本在憤懣生氣的青哥更是大叫一聲:“娘子!我娘子哇!”
龍眼說道:“柳姑娘沒了,可是古怪的事情從這里開始發生。”
“這柳姑娘還有個妹妹叫柳青漪,姐妹感情深厚哇,這柳青漪親眼看著姐姐死去心里難過,她吃不下喝不下睡不著,一直給姐姐守靈。”
“結果你們猜怎么著?”
“柳青漪在姐姐柳青漣頭七那天扛不住,最終傷心過度死了!”
“就在鄭公府和柳家傷心的時候,她又活了,活的卻不是柳青漪了,是柳青漣!”
“原來頭七這天柳青漣的陰魂回來看望家人,隨行陰差看到她妹妹又死了,對此大感悲傷,他說柳青漣本來命不該亡,于是發了慈悲,讓柳青漣的陰魂回到了柳青漪身上!”
乞丐們頓時驚嘆起來:“還有這種操作?”
“那柳青漣活了?”
“不對,活過來的是柳青漪吧?”
“姐姐的魂魄妹妹的身子,唉,這到底算是誰活過來了?”
“相對來說我倒是關心以后鄭公子和妻子同房,他算是干了姐姐還是妹妹?”
“姐妹通吃!”
這話一下子把乞丐們整的熱血沸騰了,他們激動的開始飆黃段子,這時候沒人注意邊角爛草堆里的王七麟和陸師兩人。
王七麟低聲問道:“陸師,你怎么會在這里?”
陸師說道:“在下按照黃公子要求,來這力士巷子潛伏探查都公子一行的消息。”
“都公子與刑天祭之間有腌臜交易,他們在力士巷子有人,在下便潛伏在這里找人。”
王七麟問道:“扮作乞丐找人?你腦回路挺獨特呀。”
陸師不悅的說道:“是我家公子非要讓我扮作乞丐,他說只有乞丐上人家門最方便,最不會引人懷疑。”
“另外,七爺你不也扮作了乞丐嗎?”
氣氛突然尷尬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家公子說的沒毛病,我也是為了更好的上門尋人才扮作乞丐。”
“尋誰?”
“平陽府前任鐵尉楊左。”
陸師滿頭霧水,問道:“楊左?他不是死了嗎?”
王七麟說道:“應該是死了,可能被人借尸還魂了,就像剛才故事里頭那個柳姑娘。”
陸師冷笑一聲,問道:“你相信那故事?”
王七麟搖頭不語。
他現在沒心思去管其他的案子。
距離過年只剩下二十余天,他得在這些日子里偵破都公子等人的詭計,將他們捉拿歸案,以讓老百姓過個好年。
難怪乞丐們白天起的晚,他們睡得也很晚,過了子時一個個還精神抖擻的在一起打鬧聊天。
到了午夜他們才準備睡覺,這時候憨厚乞丐阿慶過來找到王七麟說道:“啞巴,晚上不管聽見什么聲音都不要怕,待在屋子里沒事。”
他領著王七麟出去,指向一處破爛茅草屋說道:“你若是要屙屎屙尿便去那屋子,除了這兩個屋子你哪里都別去,臘月夜里不安全。”
陸師跟了上去,聽到這話他問道:“這里鬧鬼嗎?”
阿慶搖頭說道:“不鬧鬼,這里窮的連鬼都不愿意來。再說鬼不可怕,人才可怕,我說的不安全是人不安全,快要過年了,許多人家里窮的連鍋都揭不開,所以晚上出去得小心被他們給搶了。”
陸師驚呆了:“咱們是乞丐,還有比咱更窮的?”
阿慶撓撓下巴說道:“咱確實窮,可咱也有用,聽說有人夜里抓…”
“你們那么多廢話做什么?讓你們晚上別出去是為你們好。”有出來上茅廁的乞丐不耐的打斷他們的話。
王七麟的腎被陰陽大道給煉的非常霸道,從來不夜尿,可是他今天忙著裝乞丐沒能上大號,阿慶不提醒也就罷了,他這一提醒王七麟來感覺了。
本來他想憋一憋睡著,但這破爛屋子里頭又冷又亂,乞丐們的磨牙石、呼嚕聲、放屁聲此起彼伏,差點把他吵成神經衰弱。
他無奈的坐起來,旁邊的陸師也坐了起來低聲道:“一起去上個茅房?”
王七麟能說什么?
兩人出門走向阿慶指的破房子,他多了個心眼讓陸師走在前頭,果然隨著‘噗嗤’一聲響,陸師陰沉著臉說道:“老子寧愿憋死也不進去!”
王七麟道:“上個茅房而已,別廢話了,咱出去上,正好出去聊聊天。”
兩人看看沒有乞丐醒來,便鬼鬼祟祟去屋外一處草垛后面躲了起來,一人一邊開造。
一陣陰風徐徐吹來,帶著臭味。
王七麟側耳一聽聽見了呼打扇子的聲音,他怒道:“陸師你有沒有點功德心?大號的時候把臭味往我這里扇?”
陸師訕笑道:“七爺對不住,習慣了。”
沒過多久。
又有陰風吹來。
王七麟生氣的準備收拾陸師,這時候被他摁在跟前的九六猛的抬頭,瞪大眼睛看向他身后。
陰風森寒。
并無臭味。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聲:運氣不會這么好吧?撇個大條都能撞見鬼?
有陰嗖嗖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朋友,選一張紙擦屁股吧,我這里有一張紅紙有一張白紙,你選哪一張?”
王七麟回頭看去,在他身后幾步遠處站著個縹緲的身影。
這應當只是個小鬼,沒什么威壓,唯一古怪之處是他的身影薄如一張紙,他兩只手也各拿了一張紙。
一張是紅紙,一張是白紙。
夜風狂吹。
兩張紙卻毫無動靜。
這種檔次的小鬼王七麟懶得出手,他張開嘴說道:“啊巴啊巴。”
小鬼一愣,它罕見的擁有靈智,失望的說道:“碰上了個啞巴?算了,那我給你選一張,你點頭就好,選紅紙怎么樣?”
王七麟搖頭。
小鬼問道:“那你要選白紙?”
王七麟還是搖頭。
小鬼臉上堆積出虛假的笑容,說道:“必須選一張!”
王七麟舉起了手中的泥疙瘩。
小鬼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用泥疙瘩擦屁股?”
王七麟忍無可忍,怒道:“我的意思是你趕緊滾蛋,否則老子用這塊泥疙瘩拍死你!”
小鬼‘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它的笑容逐漸陰沉,隨著夜風向王七麟身前飄蕩而來。
九六露出頭來。
小鬼中途轉向迅速的飄向陸師。
陸師斷然道:“對不住,在下從來不擦屁股!”
小鬼面色猙獰看向他,猛然飛掠向前。
陸師亮出折扇打開,作勢要滅掉小鬼。
這種小鬼沒什么修為,他并不放在眼里。
一塊土疙瘩飛來砸在他折扇上,王七麟厲喝道:“快跑聽我的快跑!”
他率先撒丫子狂奔。
陸師不明白他在怕什么,但他知道王七麟的厲害,見王七麟跑路他急忙提起褲子狂追。
小鬼在后面迷茫的搖搖頭:“沒騙我?原來真有人不擦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