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淑柔拿到了信,立刻將顧儀蘭丟在了一邊,她抱著那封信像是抱著個寶貝,喜滋滋的坐在椅子上,小心地將信打開讀了起來。
她仔仔細細地將穆紅裳的信讀了一遍又一遍,顧儀蘭等了她半日,瞧她一副沒完沒了的模樣,忍不住伸出一只手來蓋住了信紙:“行了,這封信就是給你的,你可以拿回家慢慢看。”
“我當然知道是給我的。”謝淑柔小心翼翼的將信紙折了起來,又塞回信封里,接著將信封仔仔細細的塞進懷里:“還是我家小紅裳可愛,什么時候都惦記我,還記得特意寫信給我報平安。紅裳果然最喜歡我。”
“行了吧你,”顧儀蘭受不了的翻白眼:“能不能別犯傻。紅裳寫信給你那是順便好嗎?順便!”
“你這就是嫉妒。”謝淑柔說道:“赤裸裸的嫉妒。”
“我嫉妒什么,紅裳一樣也有信給我。”顧儀蘭氣不打一處來:“我是她大嫂,嫉妒你一個外人做什么?”
“炫耀什么呀!”謝淑柔撇了撇嘴:“是大嫂了不起咋滴?算了算了,不跟你爭,你家里人都平安吧?”
“嗯。”顧儀蘭點點頭:“你也看到了,紅裳的信是從朔州寄來的,四叔二弟和四弟一樣也有信回來報平安。”
“你相公呢?”謝淑柔問道:“沒一起捎信回來?”
“他在燕州,”顧儀蘭搖搖頭:“信使是從朔州出發的,所以…不過他也好好的,紅裳信里說了,他好著呢。紅裳過些日子就要去燕州,就能見到他了。”
“嗯。”謝淑柔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接著皺著眉,雙手抱胸,好久之后才開口說道:“你相公,不會也像是穆小公爺一樣固執吧?紅裳信里說,她成日為了上戰場的事和哥哥吵架。鎮國將軍出發去丹州之后,她就被關在朔北將軍府,朔北將軍和穆小公爺都不許她穿戰甲,也不許她跟著巡防。”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顧儀蘭沉默了一瞬才答道:“至少我能放心些。紅裳是我們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我相公他們那里舍得讓自己唯一的妹妹上戰場。”
“顧儀蘭,我說過吧,讓你學會尊重別人的想法。”謝淑柔皺著眉答道:“紅裳的愿望是什么你明明很清楚。她希望能夠保護自己的家人。她辛辛苦苦大老遠的去了北境,結果卻被關在將軍府,這到底是在折騰什么?被關在北境將軍府,和被關在你們安國公府后宅,到底有什么區別啊?!”
“我知道紅裳是怎么想的,但我相公他們…也想要保護紅裳啊!”顧儀蘭爭辯道:“紅裳畢竟是個女孩子,戰場上刀劍無眼,她…”
“所以你選擇尊重你丈夫的愿望,而不是紅裳的,對吧?”謝淑柔問道:“顧儀蘭,你其實是不是一直就不相信紅裳有能力做將軍?”
“不是的,小妹很厲害,我知道的。”顧儀蘭立刻搖頭不肯承認謝淑柔的指控。
“所以你其實是清楚的,我們紅裳不是頭腦發熱一時沖動就上戰場,”謝淑柔說道:“她沒有自命不凡,沒有高看自己的能力。恰恰相反,她的愿望,正是因為她對自己能力有正確認識。她不是想做名留青史的名將,只是想在戰場上保護家人。那是她有能力做到的事,只要她有機會去做,她就能做到。”
“我當然知道這些。”顧儀蘭蹙起秀眉。
“那你為什么還會覺得,穆小公爺把她關起來是正確的?”謝淑柔不依不饒地問道:“她大老遠去北境,就是為了在戰場上親手保護自己的親人,你明明知道的。難不成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所以她的想法就不值得被尊重?
“可是我…”顧儀蘭語塞片刻,接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煩躁地滿屋踱步:“可是…你難道不會擔心嗎?你難道不怕紅裳在戰場上有什么危險嗎?戰場上刀劍無眼,你都不關心她的安危嗎?你這樣…你…”
“我當然關心,我也是害怕的。我恨不得能讓她留在京城,安安全全,天天跟我一起玩。”謝淑柔站起來,扯住了顧儀蘭的手臂,一臉認真地盯著她:“但是顧儀蘭,那樣我開心了,紅裳會開心嗎?紅裳是個獨立的人,她不是為了我們活著,就像你心中的幸福定義不能套用在我身上一樣,我們也不能為了讓自己放心,就強迫紅裳按照我們所希望的‘安全的方式’來生活。那不是關愛,而是以愛為名的綁架,你懂嗎?你可別說這都是‘為了她好’,真為了她好,你就該控制一下自己,學會尊重她。”
顧儀蘭望著謝淑柔的眼睛,抖著嘴唇半天都沒說話,許久之后才帶著哭腔應了一句:“嗯。我…我盡量。”
“我知道你不容易。”謝淑柔破天荒地安慰了顧儀蘭一句:“你相公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你擔驚受怕,卻不能把他綁在家里,只好強迫自己尊重他的選擇。眼下又是紅裳,你還是得強迫自己接受紅裳的選擇。顧儀蘭,這真的不容易,你辛苦了。”
“也不是我一個人苦。”顧儀蘭沉默半晌之后才答道:“穆家女人都苦。所以其實我能理解紅裳,她有能力,沒必要像我一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卻無法為他們做什么。”
“好了,別難過,等戎狄退兵,你相公,還有紅裳,就都能回來了。”謝淑柔拉著顧儀蘭又坐回了椅子上,她一手托腮,還是有些愁眉苦臉:“眼下先想想該怎么幫助紅裳。我們紅裳也真夠倒霉的,一到北境就被關在朔北將軍府。”
“四叔那邊我可說不上話。”顧儀蘭嘆口氣:“紅裳被關在朔北將軍府這事兒…要不我回去先探探祖母的口風,看看祖母和大伯母是怎么想的。”
“也好。”謝淑柔點點頭:“總覺得你家里祖母不是一般人,興許能理解紅裳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