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打了勝仗只是鎮國將軍開心的一個原因,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到朔州了,見到穆家人,就可以順利將自己的小包袱甩出去了。
雖然相處久了,鎮國將軍其實也覺得,穆家小姑娘其實也沒那么煩人,懂事肯聽命令,平日里安安靜靜的跟著,從不抱怨行軍辛苦,安全方面有老和尚和大豹子在,他其實也不是太操心,這樣一想,還是挺讓人省心的。
而且這孩子雖是女孩,但也不算完全是個拖累,之前在戰場上拿起長槍像模像樣,竟然也真的能殺敵,而不是一見到戎狄人就嚇得腿軟。他該說什么?虎父無犬女嗎?果然不愧是穆家人。
鎮國將軍轉頭看了看乖乖騎馬走在他身旁的穆紅裳,大約是因為到了朔州,心理那些帶孩子的不耐煩都沒了,鎮國將軍竟然覺得,這孩子越看越可愛。
想起之前穆紅裳在戰場上持槍努力保護他的樣子,鎮國將軍也有點點感慨和不舍。
但雖然如此,麻煩就是麻煩,軍中不適合女孩子,穆大小姐還是趕緊丟給她叔父最好。
這一老一少正并肩往城門處走,而此時恰巧有一隊士兵,正押解著捆成粽子的戎狄俘虜,也往城門處去,見到鎮國將軍路過,紛紛停下來行禮。
大周軍士在行禮,而那些被俘的戎狄人,則紛紛瞪大眼睛,盯著穆紅裳看,眼神中惡意滿滿,讓人十分不適。
老頭子將軍和小姑娘校尉的組合走到哪都一樣引人矚目,穆紅裳的頭盔早就不知道丟到哪去了,任誰都能一眼看出,這個一身戎裝的小將,是個年輕的女娃娃。
最靠前的一名戎狄俘虜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大周果然富庶,他們竟然給營妓穿這樣好的皮甲。”
穆紅裳一聲沒吭,直接拎起長槍,槍尖朝下,狠狠戳進那名俘虜的肩頭,瞬間血花四濺,把一旁押送俘虜的軍士嚇了一跳。但鎮國將軍就像是沒看見似的,一聲不吭。
“呸!”那俘虜受了重傷還在嘴硬,朝著穆紅裳啐了口唾沫:“撒潑的婆娘,也就這點本事。”
穆紅裳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槍桿一擰,銳利的槍尖頓時在俘虜傷口轉了個圈,她拔出長槍,表情冷淡地說了一聲:“輸了就撒潑,這就是戎狄人的本事。”
“老子就是輸,也不是輸在你一個營妓的手里。”戎狄俘虜高聲嚷道,氣勢倒是十足:“你一個婆娘能有什么本事讓老子吃虧?難不成是靠你脫光了伺候男人的本事?”
穆紅裳并不回答,手中長槍微微一偏,朝著戎狄俘虜的右肩又扎了過去,一邊一個血窟窿很是對稱,那戎狄俘虜倒也硬氣,咬著牙不肯喊疼。
“好了。”鎮國將軍到這時候才慢吞吞地開口,他朝一旁押送俘虜的軍士招了招手:“將人押下去。”
等人走了,鎮國將軍才轉頭看著穆紅裳,開口問道:“你看清楚了吧?女人的確不適合出現在戰場上。若是你還留在軍中,這樣的侮辱,你還會受許多次。”
“屬下知道。”穆紅裳其實真的氣壞了,但她依舊努力保持平靜:“屬下不怕。”
“你倒是能忍。”鎮國將軍呵呵一笑:“我問你,剛剛為何沒有直接下殺手?”
“他穿的皮甲與戎狄普通軍士不一樣,帽子上還插著山鷹翎,”穆紅裳答道:“哥哥以前說過,戎狄貴族才能在帽子上插山鷹翎,因此屬下判斷,他應當不是普通的戎狄騎兵。”
“那又怎樣,”鎮國將軍神態輕松地答道:“他便是身份再重要又如何?這樣當眾侮辱你,你就算當場將他殺掉,你四叔也不會多說什么。”
“任意處置重要戰俘有違軍令。”穆紅裳簡短地答道:“屬下是將軍麾下的校尉,不是安國公府大小姐,屬下不能任性。”
鎮國將軍臉上輕松的表情這才收斂了幾分,他審視似的盯著穆紅裳的臉,似乎要在分辨穆紅裳的話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片刻后,老頭一臉遺憾地輕嘆一聲:“可惜!你若是個男娃娃,倒是很對老夫的脾氣。但說這些也是無用,誰叫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該老老實實呆在家,戰場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穆紅裳神情倔強,抿著嘴一聲不吭,她作為下屬不能隨意頂撞上司,但也對鎮國將軍的話并不服氣。她壓根沒有想掩飾自己的表情,鎮國將軍自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不過鎮國將軍也沒打算繼續教育她,已經到了朔州,鎮國將軍覺得,帶孩子已經不是他的責任了,他肯提點這小丫頭幾句,已經算是額外的好心,看在…小丫頭真的挺對他脾氣的份上。
而且鎮國將軍其實也沒機會在教育穆紅裳了,因為著急的穆鐵衣已經匆匆找過來了。
“紅裳!”穆鐵衣快馬加鞭的朝著穆紅裳和鎮國將軍奔過來,還沒跑到眼前,就先急著問道:“有沒有受傷?嚇到沒有?!”
“哥哥!”穆紅裳看見穆鐵衣,驚喜得差點直接從馬上跳下來:“哥哥!總算看到你了!我好好的,沒有事,哥哥沒有受傷吧?我一直在擔心。還有四叔和四哥,他們也都還好吧?”
穆鐵衣壓根沒心思聽穆紅裳后來都問了些什么,他只聽到了穆紅裳說她沒事。
這讓穆鐵衣懸著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他策馬走到穆紅裳身旁,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著許久未見的妹妹,確定她真的沒事之后,這才大著嗓門質問道:“誰讓你到北境來的?!你怎么這樣不省心!居然跑到這里來了!這里是戰場,是你該來的地方嗎?你到這里來,娘親知道嗎?還有祖母,你是想氣死祖母嗎?”
穆紅裳設想了萬種與哥哥見面的場景,但萬萬沒想到,一見面就挨了訓斥。她覺得很委屈,有點想哭,但她還記得自己現在是個校尉,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若是真的掉了眼淚,那就太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