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則轉頭看了看自己的老妻,眉頭有些疑惑地蹙起:“你這又是為何?”
“旁的妾身不在乎,”顧夫人笑瞇瞇地答道:“妾身就知道,他安國公府有六個漂漂亮亮的大小子,大的十九,小的十二,任憑哪一個來給我做孫女婿,我都是樂意的。”
“你…噗…”顧夫人話一出口,一直板著臉的顧正則都忍不住失笑:“你心也是太大。安國公府這樣的人家也是我們好惦記的?”
“這怎么能叫心大,”顧夫人笑著答道:“女子高嫁,他安國公府是高門沒錯,但老爺你是端明殿大學士,我們是嫁女又不是娶媳,這難道不是剛好門當戶對?”
“你呀!”顧正則搖頭嘆氣:“讓我說你什么好!安國公府喜歡什么樣的媳婦,你難道心里不清楚?出身高門大族,家里在京中無人,才是安國公府最理想的媳婦。”
“我自然清楚,”顧夫人倒是笑得胸有成竹的模樣:“但凡事都有例外。成祖爺金口玉言說過,皇家不干涉穆氏一族嫁去,但到頭來怎樣?現在的安國公夫人不還是宗室出身?我家與穆家算是門當戶對,孩子們若是兩情相悅,家中長輩萬萬沒有拆散的道理。老爺可別將我這些話當笑話,穆家二老爺的大公子穆征衣據說轉過年就要回京訂親了,安國公的長子穆鐵衣,還有穆家三老爺的長子穆馳衣也十七了,我家六姐七姐都已經及笄,可不就是剛好合適?”
“嗨!夫人你可是…”顧正則哭笑不得的模樣,正待發表意見呢,結果卻被顧夫人搶了話頭。
“所以我才允了九姐兒送禮,”顧夫人伸出手指,點了點安靜站在一旁的顧儀蘭:“安國公府再謹慎,一年到頭推不掉的宴請也有那么七八回。九姐兒跟穆大小姐多見幾回,自然就能更親近。穆大小姐是獨生女,赴宴時大多是兄弟作伴,這多沒意思,小姑娘家家的,都沒幾個小姐妹。以后九姐兒跟她好,赴宴時咱們顧家的女孩子們一同陪著她不也順理成章嘛!”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顧正則從飯桌前站起,想數落自己的老妻兩句,似乎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干脆一甩袖子站起來:“算了!我也管不了你!累了一天,我先去榻上歪會兒。”
顧正則表示要休息,顧儀蘭自然低頭行禮告辭,而此時顧夫人也站起來了,開口叫了嬤嬤和丫鬟們進來,吩咐了撤了桌子,給顧正則打水洗臉。等一切都吩咐好了,她才朝顧儀蘭說道:“九姐兒隨我來,你祖父從宮里回來的時候,帶了皇上賞的粽子和艾糕,這是圣上恩典,我正想著給孩子們分分,你剛好過來,帶幾個粽子回去,跟你的姐妹們分著吃。”
顧儀蘭乖巧地答應著,又轉身向顧正則行禮再告一遍辭,恭敬地退出屋子。歪在榻上休息的顧正則揮了揮手算是答應,接著又閉上了眼。
顧夫人帶著顧儀蘭穿過院子,進了正院西廂的一間屋子,但進了屋,顧夫人卻沒讓人拿粽子,反倒往八仙桌旁的春凳上一坐,朝顧儀蘭招了招手:“九姐兒也坐,祖母有幾句話說。”
看到顧儀蘭坐下,顧夫人才笑著開口:“九姐兒,你一心為家里打算,反倒挨了祖父的訓斥,是不是委屈了?”
“孫女不敢。”顧儀蘭趕緊低下頭:“此事是孫女自作聰明了,祖父訓斥得對。”
“嗯,”顧夫人點點頭,語氣含糊地應道:“是對,所以你就乖乖聽著。有些話聽了記在心里,下次別犯,有些話聽聽就算了。”
“祖母?”顧儀蘭抬起頭,有些吃驚地望著顧夫人,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你一心為家里,這是好的。”顧夫人笑笑:“但做事應道更周詳,這一點你祖父教訓的沒錯。給安國公府送節禮這件事,你的主意是冒失了,但我還是依了你,你可知為何?”
“孫女不知。”顧儀蘭水潤的明眸中泛著微微困惑。
“謹慎自然是好,”顧夫人唇邊笑紋加深:“但有時,冒失,卻又有冒失的好處。你祖父說的沒錯,安國公府得圣心,除了穆氏一門忠勇之外,與他們家風謹慎也不無關系。京中人人皆知安國公十分受當今圣上信任,你放眼望去,京里這些勛貴們,哪個不想巴結他安國公府?都想,可是不敢。各個想得便宜,卻瞻前顧后,怕費了力卻巴結不上,得個鉆營的笑柄,又怕引人注意,安國公沒巴結來,反倒被參了結黨。而你,的確是冒失了些,但你敢想,我就敢讓你做。至于是不是能真的與安國公府交好…那是你的本事,也是我的本事,若成,旁人羨慕不來,若不成,那也是我年老糊涂,是你無知不知天高地厚。”
“孫女明白了!”顧儀蘭沉穩地點了點頭。
“你明白什么了?”顧夫人戲謔地望著顧儀蘭。
“無論如何,都與祖父無干。”顧儀蘭答道。
“九姐兒,你的確是個聰明孩子,但畢竟還是年輕。”顧夫人輕嘆一口氣:“我今日跟你祖父說,我想跟安國公府結親,你猜這句話是真是假?”
顧儀蘭低下頭略略思忖,剛抬起頭想答,顧夫人卻不用她答了:“你也不用費心思了,你也猜不到。這句話是真也非真,對于咱們顧家來說,你們姐妹幾個不管誰嫁去安國公府,都是頂好的一門親事。但你祖父說的沒錯,安國公府選媳婦有自己的標準,我們顧家可不是他們喜歡的親家,所以親事成不成,我其實不太在意。”
“孫女知道了。”顧儀蘭笑著點點頭。她聽明白了顧夫人的話,不管實際因為什么,她努力與穆紅裳結交、顧家努力與安國公府結交,不能有別的理由,只能是為了兒女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