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我要活著
針金感覺自己像是火燒了一般。
出了山洞之后，他就主動殺進蝎群當中，一連斬殺了三頭槍蝎。
白銀槍蝎受到如此挑釁，勃然大怒，率領蝎群圍殺針金。
之前針金主動打破默契，這讓蝎群再也不守規矩，所有槍蝎都來撲襲針金一人。
針金左閃右躲，攀越山石，動作敏捷靈活。
山地地貌對蝎群而言，非常的不友善，普通的槍蝎行動大大受阻。唯有白銀槍蝎能追得上針金。
針金和其交鋒，每次主要都是防守招架。幾次攻防下來，他看到蝎群又有包圍自己的趨勢，就繼續后撤。
“好，就是這樣！”針金雖然壓力很大，但心底高興。因為眼前的戰況是他最想要的——整個蝎群都被他吸引住了，這樣一來，紫蒂和蒼須就能夠悄然逃生。
“拖延時間！時間拖得越長，他們倆逃生的概率就越大。”
然而好景不長，針金的動作很快就變得緩慢起來。
他氣喘吁吁，盡管心中斗志滿滿，但是四肢松軟，使不上勁。
在嶙峋的山石中，他剛躲過一支蝎尾的刺擊，另一頭槍蝎出現在他的左后方，揮動了鉗足。
針金想要躲閃，卻因為發力不夠，動作慢了一拍。
砰的一聲悶響，針金被槍蝎巨大的鉗足拍飛出去。
針金的后背結結實實地撞在一塊巨石上，當即吐出一口鮮血，跌落下去。
剛落地，三頭槍蝎就包圍了上來。
針金先是彎腰翻滾，躲過鉗足的橫掃，然后一躍而起，踩在一頭槍蝎的頭，攀上巨石。
就在他騰躍空中的時候，白銀槍蝎趕到，尖銳的尾尖刺破空氣，向針金襲來。
針金聽到風聲，在半空中艱難轉身，用蜘蛛刀鋒進行抵擋。
蝎尾刺中蜘蛛刀鋒，帶來巨大的沖撞力量。
針金正要借助這股力量升上巨石頂端，卻在沖撞的一瞬間看到蜘蛛刀鋒的裂紋迅速擴散。
“糟糕！”針金瞳孔猛縮，剛意識到不妙，整個蜘蛛刀鋒就砰的一聲破碎開來。
沒有了阻擋，蝎尾直接刺穿了針金的左肩鎖骨，并且余勢不減，將針金整個人都釘在了巨石上。
劇痛襲來，針金哇的一聲，噴出大口鮮血。
他雙手緊緊抓住蝎尾槍尖，拼盡全力想要把它拔出來。
然而白銀槍蝎的力量豈是他能夠媲美的，不管針金如何咬牙，如何竭盡全力，都難以將蝎尾槍尖挪高一寸。
一時間，針金動彈不得。
趁此時機，白銀槍蝎肢足并用，想要攀上巨石。
但是巨石陡峭，石壁光滑，簡直是直上直下，白銀槍蝎將身板貼在了巨石上，幾乎直立起來，但它的鉗足還是夠不到針金。
槍蝎的蝎尾很長，所以能刺中針金，并且將他死死釘在巨石壁上。但槍蝎不能攀爬巨石，鉗足夠不到針金，就不能給針金致命一擊。
戰斗陷入到詭異的僵持局面。
針金無法逃脫，白銀槍蝎也暫時殺不了針金。
血液從左肩的傷口，不斷地流淌出來，順著針金的腿腳，滴落到白銀槍蝎的鉗足和頭頂上。
白銀槍蝎嘗試了好一會兒，都沒辦法夠到針金，氣得嘶鳴怪叫，聲音尖銳刺耳。
但它似乎害怕針金再次跳躍逃竄，始終都沒有挪開蝎尾，一直把針金牢牢固定在石壁上。
失血逐漸增多，針金感到頭暈目眩。
他的力氣也用盡了。
手無寸鐵。
石壁刀劈斧削一般，表面也毫無借力之處。
一旦蝎尾松開，針金就會跌落下去，轉瞬間被槍蝎大卸八塊。
“我…就要死了…”
死亡真正的來臨了。
當針金意識到這一點后，恐懼就席卷了他的整個身心。
“勇敢！”
“不能懼怕！”
“我可是一位圣殿騎士。”
盡管他在心中如此吶喊，仍舊有一股強烈的恐懼感，源源不斷地從心中產生，并且像是潮水一般，迅速淹沒他的心靈。
如果死亡瞬間發生，他來不及思考，不會有這樣強力的恐懼。
但是當死亡逐漸降臨，巨大的壓力不是他憑空想象能感受到的，只有親身經歷，才知道是多么的恐怖。
當初他在山洞中殺死猴尾棕熊，蘇醒過來后感到過恐懼。
但那種逃生之后的恐懼程度，完全沒有此刻如此的強烈。
“我也知道自己會害怕，但從未真正意識到，我會如此恐懼！”
害怕。
他害怕死亡！
然后，因為心中的這個強烈畏懼，又讓針金感到了羞憤和恥辱。
“或許我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
“不，不！”
少年騎士的心中非常痛苦。發現自己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這對他而言，比視死如歸的死亡還要更殘忍。
他的血很快就流了一灘，將白銀槍蝎的整個頭部都染紅。
針金的視野逐漸昏暗，力氣也不斷流逝，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弱。
“也好，我雖然死了，但是紫蒂、蒼須卻保住了命。”他似乎看到紫蒂、蒼須從洞中逃離的情景。
這個時候，又有一股荒謬感在針金的心頭產生。
“比我弱的都能逃生？我比他們要更強，居然要死了？”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將白芽救走？”
“這種可能性很小。”
“如果聽蒼須的勸告，吃了人肉，或許我也能得救。”
這個念頭一涌現出來，針金就想否決這個念頭。但是他越否定，這個念頭就越是強烈！
于是，少年騎士感到了懊悔。
非常懊悔！
“我要是死了，靈魂能有幸進入圣明大帝的圣殿，化為英靈嗎？”
“可能性太小了，在這里，我連祈禱都無法傳達給圣明大帝啊。”
“也就是說，我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我的責任、我的家族，我的抱負，我的未來，都化為烏有。”
“如果再有一次選擇，我一定不會倔強，我會吃東西！”
“我為什么要聽取一個記憶中的同齡人的話，什么‘地獄就在腳邊，墮落便在即刻’？狗屁！我真是愚蠢。”
“別人的答案不是我的答案。”
“我幾乎想了一夜，但我有沒有真正的思考過呢？”
“我想活下去，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我發現，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甚至…其他人死了，和我有什么關系？”
“我要活著！！”
同樣的話，黃藻也在口中叫喊。
“我要活著！”
“哥哥，你說的對。你反正就要死了，犧牲你的話，我能活！”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都是你，都是你受傷，要不然我們怎么可能這么早就斷了水？”
“是你！是你殺了父親，害我早年就喪父。是你把母親吃了，都是你，都是你的錯！！”
黃藻大叫著，看著自己的哥哥，在這世界上的唯一親人漸漸沒有了鼻息。
愣了愣后，他松開了手，將頭埋在藍藻的胸口嚎啕大哭。
但就在這時，藍藻忽然睜開雙眼！
他的雙臂肌肉賁發，十指如鐵鉤，一把將黃藻的腦袋牢牢勾住。
然后藍藻迅猛翻身，將黃藻狠狠地摁到沙地上，騎在他的身上。
黃藻瞪大雙眼，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這樣的驚變讓他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
他想要叫喊，但下一刻，藍藻的鐵拳就打在了他的眼眶上。
一時間，他感到天地旋轉，雙耳劇烈嗡鳴。
下意識地，黃藻想要伸手將哥哥推開。但他的手臂被藍藻抓住，然后反向折斷。
藍藻的力氣竟詭異地暴漲了！簡直是超越了人體的極限。
“啊！”黃藻發出凄厲的慘叫。
砰砰砰。
藍藻揮舞拳頭，如*******，狠狠地毆打黃藻，像是強大的拳擊手在肆虐一個瘦弱的小沙袋。
黃藻毫無抵抗之力，被打得吐血，滿口的牙都被打碎。
“住手，住手！”
“饒命，我快要死了。”
“哥哥、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藍藻！！我是你弟弟啊。親弟弟啊！”
“哥哥，別打了，別打了。”
驚懼的黃藻只能大聲求饒。
但藍藻像是聽不到，他一拳又一拳，打得黃藻漸漸不再動彈，不再掙扎。
最終，黃藻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到了地上。
他雙目瞪大，面目全非，竟是這樣被藍藻一拳拳毆打致死了！
砰砰砰。
藍藻卻還在繼續。
他雙眼失神，緊抿雙唇，保持著死一般的沉默。
拳擊的動作，讓他像是一個在做重復運動的機械。
針金的視野逐漸黑暗。
臨死前，他腦海異常活躍。但隨著身體漸漸走向死亡，他的神智變得模糊不清。
又身處在黑暗當中了。
無邊無垠的黑暗。
“這是哪里？”
“我死了嗎？”
“等等…我是誰？”
雖然黑暗中沒有任何的參照物，但少年卻感到自己在不斷地沉淪。
他已經忘記了幾乎所有的事情，但是此時此刻，有一種巨大的危機感籠罩他的心。
少年意識到如果不做點什么，就有萬劫不復的事情發生。
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忘記了什么？”
“我究竟忘記了什么？”
“我又該記得什么？”
“該死的，誰能回答我！”
少年感到無力至極，他就像是被中了夢魘，神智清醒又模糊，他意識到自己身處危局，他想要徹底清醒，但是不行。
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讓他尤其憤怒！
而憤怒就像是一顆火星，似乎觸發了什么。
“吼——！”
黑暗中忽然傳出一聲野獸的咆哮。
咆哮聲是如此的浩蕩絕倫，一下子將整個黑暗的意識空間震碎。
現實中，原本閉上雙眼的針金猛地驚醒。
他瞪大雙眼，瞳孔卻縮小到了極點，把嘴巴張到最大，劇烈喘息，像是剛剛被救上岸，差點溺水而亡的人。
一股兇猛的詭異的力量，在他心臟中蠢蠢欲動。
福至靈心，針金立即催動這股力量。
力量宛若開閘猛虎，從他的心臟中猛地竄出！
針金的手掌原本已經無力垂落到自己的腰側，現在他再次伸手，死死地抓住白銀槍蝎的蝎尾。
下一刻，那股兇猛詭異的力量涌入到他的手掌中，將他的手映得一片血紅。
血紅的光漫溢而出，化為四股血線。
每一股血線，都有成年人的手指那般粗細。
血線像是毒蛇出擊，迅速順著蝎尾，蔓延到白銀槍蝎的全身，很快就將它團團纏繞。
表面上看去，白銀槍蝎像是被五花大綁。
白銀槍蝎卻似乎沒有什么感覺。
血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像是從表面滲透到了白銀槍蝎的身體內部。
然而很快的，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血線又迅速恢復了之前的光澤。
“等等，似乎血光比之前還要更妖艷，更明亮一點。”
針金瞇起雙眼，剛察覺到這一點變化時，所有的血線竟猛地回縮。
幾乎剎那之間，槍蝎的身上就空無一物。
血線匯入到他的手掌中，又還原成了之前那種性質的力量。但力量的規模明顯比之前要更多了許多。
力量在針金的體內迅速流動，一直匯入到他的心臟當中。
在這一刻，針金的意識也集中在了心臟，再一次明確地看到了心臟中的那顆魔晶！
“果然是魔晶產生的力量！”
針金剛剛驗證自己的猜想，他手中的槍尖蝎尾就像是風化已久的骨頭，砰的一下，就自行崩裂，化為無數細小的碎塊。
沒有了支撐，針金就貼著石壁向下落去。
當他雙腳落到了地上，那頭白銀槍蝎的碎塊也再度崩碎，成了一堆碳灰。
頭領詭異戰死，槍蝎們畏縮不前，但針金腿腳無力，只站立了一瞬，就坐倒在地上。
槍蝎們看出針金的虛弱，又圍攏上來。
數條蝎尾甩動，尖銳的槍尖從四面八方向針金刺來。
針金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生死關頭，他下意識地就調動了魔晶，動作嫻熟得仿佛本能。
心中魔晶立即迸發出鮮紅的血光。
血光由內而外，透射到針金全身。
鏘鏘鏘！
槍尖蝎尾刺中針金，刺穿了他的衣服，卻沒有刺破他的皮膚，只發出了一連串金屬碰撞的聲音。
在這一刻，針金幾乎全身的皮膚都變做了蝎殼，把外面的衣服都撐得鼓脹起來。
并且還是白銀級別的蝎殼。
蝎殼堅韌，完全抵擋住了所有蝎尾的刺擊。
然后，剩余的血光又向下流動，涌入到針金的尾椎骨。
噗嗤。
一聲輕響，針金尾椎處劇痛，一只修長的蝎尾竟從他的臀部射了出來。
針金改坐姿為半跪，試著調動蝎尾，蝎尾最末端就像是尖銳的長槍，像是毒蛇出洞，一下就扎穿了一頭槍蝎。
一擊致命！
槍蝎們瞬間愣住。
它們無法理解，為什么一個人類能長出和自己同樣的殼和蝎尾。但針金的表現足以證明他的強大。
蝎群意識到這一點后，紛紛轉向，潰敗遠遁。
針金沒有追擊，仍舊半跪在地上，他脫力了。
看著自己身上的蝎殼還有修長的蝎尾，少年騎士的震驚之色仍舊凝固在臉上。
“我長殼了。”
“我還長了尾巴。”
“對了，我竟然能主動控制魔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