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剛才看到了下鍋的大狗,就絕了化緣的心,這會兒水晶缽早就收起來了。
他豎起單掌,口誦佛號:“阿彌我佛生有命死有處,也許這就是它的命吧。小僧雖然不忍,但是也不會苛責村民飽腹。”
老村長一聽衛淵如此說,不禁心中松了一口氣。
像是這些村民,對于過往的出家人,那是相當的重視的。
畢竟這個世道不太平,妖魔鬼怪簡直肆無忌憚。這種偏僻村落尤其容易受到邪魔妖祟的滋擾和侵害。
雖然類似的村落都會供奉土地、山神、祠堂或者社神,但是有的時候好使,有的時候就不好使。
很多時候,一些異常事件或者怪病都需要路過的和尚老道、江湖術士幫忙解決。
有的時候有點頭疼腦熱,出家人還能幫著看一看。
要是有個紅白喜事,也能給出個主意、念個經啥的。
而且,這年頭邪派的江湖術士和心術不正的修行者也是不少,真要是給得罪了,這村子就要吃不了兜著走啊!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衛淵這等人,就相當于武俠世界中的那些帶刀背劍的江湖人士。路過你們這村子,如果伺候好了手指頭縫點也夠吃好幾年的了。要是遇到那品性不行的,你給得罪了,那就有家破人亡的風險。
衛淵想了一下,問道:“這大狗是野外跑來的?不會是村子里誰家的吧?”
那老村長擺了擺干枯幾乎無法伸直的手,“不能夠,這村子里原來有幾家養狗的。后來幾乎都讓那李狗兒給偷干凈了!現在誰家還敢養狗啊?那小畜生還能放過!”
敢情之前這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家養狗護院,畢竟山腳下,有時候也會有野獸下山,有只狗在院子里,總能警醒一些。
萬萬沒想到,村里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叫做李狗兒。這人從小就極為頑劣不堪,整天游手好閑就不干正事,而且經常小偷小摸的,偷看大姑娘小媳婦洗澡這種事更是沒少做,活活把父母給氣死了。
前兩年這貨膽子肥了,開始偷同村人家里養的狗吃。這貨在這方面還真有天賦,短短一年,村里十來條狗就不剩幾只了。
有那年輕氣盛的氣不過,到他家了一頓翻,找到了好些張狗皮!
可是那李狗兒當真是無賴,被暴揍一頓到求爺爺告奶奶、跪地磕頭,但用不了多久就固態萌發。這不,現在村子里是一只狗也不剩了。
衛淵借著和老村長說話,已經讓雞腿在村子里轉悠個遍了。沒有發現異常。
雖然自己沒有什么天眼之類的能力,看不到妖氣,但是雞腿的感知更敏銳。它也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
“難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衛淵心里不住的琢磨。
這個時候,村民們已經你一碗我一碗的喝起了狗肉湯!
油膩噴香的狗肉湯澆在高粱米飯上,那叫個舒爽的。
大人小孩或是蹲著,或是坐在自家拿來的板凳上,借著夕陽西下的余暉,吃的是唏哩呼嚕的,村口充滿了幸福的氣氛…真香啊!
雞腿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要不,我給你試試毒?先整一碗嘗嘗!
衛淵:你這么胖,要是敢跳出來,那些意猶未盡的村民,非得把你也丟進鍋中燉了不可!
雞腿火了:不可能!埋汰誰呢?就憑這么一口大黑鍋休想把雞腿大爺燉下!
衛淵:你這有什么可驕傲的!
就在衛淵吃著高粱米飯配蘿卜咸菜的時候,屋外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慌張的跑進屋子,“村長不好了!”
這中年壯漢看上去比較魁梧,衛淵見過他,給狗扒皮的就是他。許是村里的獵人、屠戶之類的。
只是此時他的臉色極為難看,一腦袋虛汗,臉色發白,還捂著胃,一副要吐的樣子。
老村長為了照顧衛淵,都沒有出去喝狗肉湯,而是陪他吃水煮菜和腌蘿卜。此時見到這人如此表情也唬的不行,“老三,怎么滴了?咳咳咳!”說的太急,自己反而咳嗽了好幾聲。
那叫老三的中年人看了看衛淵,一臉便秘表情壓低聲音:“出大事了村長,那湯鍋里、湯鍋里…”
“到底怎么了?!”老村長幾乎被這吞吞吐吐的一句話,嚇得腦出血。
“那湯鍋里,有一個人頭骨!”
“啊?!”老村長本來駝背佝僂的身形,聽到這個消息下意識的都要挺直了,差點沒仰頭就倒下。
衛淵一伸手托住了老村長,“村長莫慌,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還有先別聲張才好。”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天色昏暗。那些不知情的人已經被勸說回家去了。
只有那么四五個人圍在距離湯鍋很遠的地方,一個個緊張的肌肉都僵硬了。
那湯鍋下的木頭還在熊熊燃燒,鍋里泛白的肉湯咕嚕嚕的翻滾,偶爾能夠看到小塊的肉和骨頭隨著湯水翻滾,依然香氣四溢。
那老三在衛淵和老村長的注視下,顫顫巍巍的用竹耙在湯鍋中撈干的。很輕松的就撈上來一個一絲肉都沒有的潔白骷髏頭!
那老三的手都有點抖了,“不可能啊!鍋里明顯是狗頭啊!怎么會是顆死人頭!不可能啊!”
周圍的那幾個人也都紛紛道:“我們親眼看到下鍋的是扒了皮的狗頭!”
如果是人頭的話,那所有人豈不是…吃了人肉!
怪不得那獵戶老三一臉要吐的表情。
老村長是老淚縱橫啊,手中拐杖一下下的杵著地,帶著哭腔哀嚎:“怎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啊?!李山村沒做過惡事啊!為啥遭到這樣的報應啊!”
老村長不光是哭村民們無意間吃了人肉,做下了大孽,更是擔心這鍋中出現死人頭是不祥之兆。
這等世道無事都有可能遭到妖魔邪祟的滋擾禍害,更何況出了這等事?
搞不好,全村都要遭殃了!
這時候,衛淵倒成了老村長的救命稻草。
“小師傅,你看這事要如何是好?求您大發慈悲救一救村里這百十來口人啊!”
衛淵趕緊攙扶住下跪的老村長,可是旁邊的幾個人也都跪下了,“小師傅發發慈悲,救一救我們吧!”
衛淵現在已經知道最開始自己感覺不對的地方在哪了。不是這村子和村民有問題,是這狗有問題!
這不是一只狗啊!
“阿彌我佛小僧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現在還請村長派人去統計一下村里人數,看看有沒有人不在…”
衛淵這一句話,把老村長和周圍人都給嚇壞了。
吃人已經夠讓人無法接受的了,如果吃的還是自己村子里的人,那…
就在這時,一邊一個年輕人連忙道:“好像、好像…”
老村長喝道:“好像什么,快說!”
“好像李狗兒、李狗兒好像沒來!”
旁邊一人立馬道:“對對對!李狗沒來!我還奇怪呢!以往有這種好事,他跑的最快!”
“閉嘴!老三,你趕緊帶人去李狗兒家看看,要是人在就把他帶來。要是人不在…”老村長沒有往下說,一臉的絕望。
獵戶老三趕緊帶著兩個人往村子邊緣的李狗兒家跑。
沒一會兒,那老三就慘白著臉跑回來了,他一伸手遞過來一把狗毛,“村、村長,李狗兒家里沒人,但、但是地上有、有好些狗毛!”
衛淵回頭掃了一眼還掛在樹枝上風干的狗皮,接過那一把狗毛…他一瞬間好像看到了在狗皮褥子上睡覺的李狗兒,身上長出了狗毛。
畫面一轉,李狗兒的臉已經變成了長嘴的狗臉,手也變成了爪子,他在墻上蹭啊蹭啊的想要蹭掉身上厚厚的狗毛。
最后衛淵看到他變成了一只黑黃相間的大狗,想要跑到村里求助,最后被絕望打死、扒皮、割肉、下鍋…
最后,他那狗頭,終于在沸湯中變回了人頭骨的樣子。
“我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狗兒多次偷狗、殘殺吃肉,做下了罪業,結果沒等到來生就報應加身。他變成了那只大狗,結果被你們殺死吃肉,算是償還了業債。為今之計,我自會替他念經超度,不會有邪祟冤魂為禍。你們就當沒有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衛淵好像對業障、因果之類的比較模糊的概念,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至于念經超度啥的,這李狗兒不說死得其所,但是也沒有怨氣殘留。這都是他自找的。
只不過衛淵要是不說點安慰的話,老村長和這幾個人下半輩子就沒法過了。
至于念經…
衛淵思來想去也不記得幾句經文,上輩子知道心經,可是就會一句“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他感知了一下,那老村長哪里睡得著啊,就在門外一臉困苦的側耳傾聽呢。
得,今天要是不念點啥,這老村長非得愁出病來。
衛淵把那潔白的骷髏頭放在身前,一邊用手指頭一下一下彈水晶缽,一邊念念有詞。
老村長耳朵背,加上隔著一層門,也聽不清,但是聽到念經的聲了心里就安穩多了。尤其是那一聲聲清脆的敲擊缽盂聲,很是讓人安寧。
但是就在屋里四仰八叉睡覺的雞腿聽得清楚了,衛淵念的那分別是:俺把你萊蒙!
雞腿:這真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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