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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拜見主公

  清河鎮人來人往,作為商人交匯之處倒也是繁榮之地。

  鐮倉、室町、江戶三代幕府的創始人,其中以足利尊氏的能力最弱,源賴朝從血統、名望、功績上做到征夷大將軍的這個位置上可以說是眾望所歸,而德川家康用武力結束戰國亂世則可以說是實至名歸,唯有足利尊氏在初期即擁有實力、又擁有名義,作為鐮倉幕府僅此于北條家的二把手,在黃金開局中卻讓幕府一直處于崩潰的局面。

  不論是觀應擾亂、正平一統,都差一點讓室町幕府一代而亡,如果不是二代將軍的兒子足利義詮撐住局面守住基業,三代將軍足利義滿收拾山河,統一天下,足利家的衰亡早就開始了。

  如果說鐮倉幕府,是大將軍源賴朝作為天下武士的共主,武士們都是將軍的家奴(御家人),賜予武士們的土地(御恩)獲得武士的忠誠,而室町幕府則是守護大名們的聯合政權,足利家的將軍只是大名們的盟主,因此室町幕府相比鐮倉和后來的江戶幕府,權威先天就不足。

  黑川清隆所處的關東武藏國,就是足利尊氏留給后代幕府將軍的偉大“遺產”。

  之所以說是偉大遺產,那就是關東并不屬于室町幕府直轄,關東自己也有一位足利家的將軍,有一個微型的幕府政權,鐮倉府,最初的首腦是足利尊氏的第四子,鐮倉公方又被關東人尊稱為關東將軍。

  鐮倉御所的組織模式和室町幕府幾乎完全相同,鐮倉御所擁有關東八國以及伊豆、甲斐十國守護以及關東管領的任命權,同時和室町幕府的將軍一樣都是足利尊氏的子孫,按理來說作為室町幕府派出機構,作為將軍親族的鐮倉御所,是室町幕府最核心也是最信任的支持力量。

  實際上鐮倉的歷代公方就像是中了邪一樣總是和室町幕府對著干,非要和室町幕府的將軍過不去,因此鐮倉公方就遭到了來自幕府的打壓。

  室町幕府的將軍對于自己鐮倉的這位親戚的心思心知肚明,不就是坐擁關東,又同姓足利,對于征夷大將軍的寶座有著想法,幾十年前的永享之亂,更是以幕府大獲全勝為終結。

  鐮倉公方的實力徹底衰落,真正掌握關東權力的那就是關東管領上杉家。

  上杉家通過關東管領一職輔佐鐮倉公方管理關東,另一方面又分別擔任各地守護,控制地方,山內上杉家世襲上野國和伊豆國,扇谷上杉家則世襲武藏國守護,有時候兼任相模國守護,越后上杉家世襲越后國守護,犬懸上杉家世襲上總國守護。

  因此鐮倉公方想要順利行使自己身為公方的權力就必須獲得上杉家的支持,然而主弱臣強的結構更是讓鐮倉公方忌憚,權力機構已經產生太阿倒持了,最關鍵的是上杉家一直是室町幕府將軍派過來輔佐鐮倉公方的,不僅要輔佐,更要監視,同時還要遏制鐮倉公方的勢力過分膨脹。

  鐮倉公方一旦和京都的將軍發生矛盾,管領上杉家總是堅定不移地支持著京都一邊,因此關東管領才是整個關東的支配者,也正是忌憚上杉家的大義和實力,因此黑川家即便是獲得了武藏國守護代的位置,也一直和江戶城主太田道灌那樣自稱上杉家的家臣。

  清河鎮,來自森木家的武士不停地巡邏著,手里拿著畫像檢查著過往之人的蹤跡,雖然時間還短,但是森木家的武士失蹤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到了城主的耳朵里。

  黑川清隆打扮得就像是落魄的武士,他不敢像鶴姬那樣打扮成農婦一樣,打扮成農民,因為戰國時代等級深嚴,農民是不允許佩刀的,如果他身為農民大大方方帶著一把劍橫行,搞不好就會有一位自詡出身“高貴”,自己曾經就是農民的武士看不順眼,認為農民帶刀冒犯了武士的權威,直接一刀砍下去,黑川清隆壓根就沒有地方說理去。

  即便是一名流浪武士的身份在這個時候出現有些顯現,也總比放在武器,裝扮成農民,將自己的性命交托給別人好許多。

  “是那里嗎?”

  黑川清隆看著遠處的一個館子,一輛牛車停靠在鎮子附近,戰國時代還是保持著來自平安時代的風俗,公卿乘牛車,武士騎馬,貴族坐轎,森木家身為武士家族,不可能乘坐轎子出行,更不能騎著慢悠悠的牛車打仗。

  牛車拴著雙輪獨轅,系著一頭牛慢悠悠地慢慢走,對于習慣言談舉止都從容不迫,奉行優雅的公卿貴族而言,牛車是彰顯他們身份和禮儀的道具,而對于商貿貨運而言,乘坐牛車毫無意義。

  關東是沒有公卿的,只有陰陽師,這些出身于貴族的陰陽師才會保持著這一個傳統。

  “尊貴的客人和小姐,想要吃點什么,里面做吧。”

  餐館的老板見著客人站在門口趕緊熱情地迎了上來,在他的視線中是一位腰間帶著刀的少年武士,不像是森木家的武士,倒更像是一名浪人武士,可是身上的料子卻是不俗,不像是失去了主君兒落魄的武士,他的身邊還站在一位農夫打扮,臉上不知道抹了泥還是什么,一副蓬頭垢面的少女。

  “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是來找人的,牛車的那位客人在哪里?”黑川清隆看著面前的中年人向著他點了點頭,然后指了指外面的牛車問道。

  “您是說,你要找北條大人嗎?”老板驚異不定地問道。

  “告訴我他在哪里就行了。”黑川清隆質問道,下意識用了一聲虎威,這是學自老虎的氣勢壓迫,非常有用的戰斗技巧,對于弱小的存在,能夠一瞬間震懾住不敢動彈,對于強大的存在則可以抵消對方的氣勢,互相危險。

  “在里面!”中年老板看著面前的少年,就好像看見了什么可怕的生物,此時的受了驚嚇一般用手指指向一處幽雅的房間。

  黑川清隆點了點頭,帶著鶴姬就向著那位置前去,中年老板見著黑川清隆走遠,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

  一般小動物即便是被老虎的虎威震懾,也不至于在一瞬間的驚恐下身子僵直大腿發軟,就算不會戰斗,該逃跑的一樣會逃跑,只有靈長類的人類才會在內心生出恐懼,加大效果。

  北條泰安正在喝著酒,聽見有人推開門進來,臉上帶著一些驚恐,見著黑川清隆的到來,將一瞬間的驚恐收回,平靜地說道,“這里還有菜,請用吧。”

  黑川清隆將武士刀放在一旁,鶴姬溫順地坐在身邊,看向這位身穿白色狩衣,手里拿著折扇的老人。

  黑川清隆細細打量著面前的陰陽師,佛教的僧人例外,他對于法系職業充滿了好奇,就算是現代投奔舅舅之前,關于陰陽師這個職業也早已經在電影、動漫中傳得神乎其神,他對于這個職業既有好奇,也有憧憬,以至于對北條泰安這位陰陽死感到好奇。

  就算是在京都附近,陰陽師也是一個稀缺的職業,只會岀仕于朝廷或者幕府(主要是幕府)侍奉天皇和大將軍,哪怕應仁之亂后,陰陽師也不過是在京都附近處在大名手底下當客卿,關東這種偏僻之處竟然也能夠遇到陰陽師,不得不說黑川清隆的運氣實在不錯。

  北條泰安用筷子夾了一根青菜,黑川清隆對于他充滿了好奇,他同樣對于這位被黑川家放逐的少年同樣感到好奇,能夠在秋山正亮這位大妖怪的手下成功地活了下來,并且一路逃到現在,失去了一切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要成為天下人,這可真是讓他不知道該說對方是心有大志,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北條泰安目光打量著少年堅毅的眼神,相貌出眾,自有一股英氣,如果是他的子侄的話,他恨不得直接將其收為養子,繼承自己的一身所學,然而面前的少年竟然是一位武士。

  “森木家受到了黑川家的脅迫,到處都在通緝你,你現在竟然敢進城,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北條泰安將手中的筷子放在桌子,掏出手絹擦拭自己的嘴角冷漠地說道。

  “我不是有大人你作為我的盟友嗎?既然有大人在,我為什么要害怕。”黑川清隆輕笑著說道,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青菜。

  “我什么時候是你的盟友了?”北條泰安問道,心里感到莫名其妙,他固然不想得罪面前看起來大有氣運的少年,同時也不想真心投靠他,去得罪黑川家以及黑川家背后的大妖怪。

  “那么說,大人你就是我的敵人了。”黑川清隆不動聲色地按住了自己的劍柄,用著冷漠的語氣說道,不論是多么強大的陰陽師,只要是法系職業,只要被武士近身,一刀砍下腦袋,就必然活不成。

  北條泰安額頭上冒出冷汗,看見少年握住自己的劍,殺氣頓時冒了出來,此時的少年就像是一頭隨時都要撲向獵物的猛獸,當即說道,“我可是幫了你一把的。”

  北條泰安心中苦澀,他終于知道自己心中那危機感究竟出現在什么地方了。

  “敵人或者是朋友,鮮花和劍,任憑大人選擇其一,大人身為黑川家的客卿,沒有向著森木家的家主暴露我的行蹤,就已經證明了你對森木家沒有忠誠,這是對于森木家的背叛,既然已經背叛了森木家,那么對于沒有約束的大人您而言,暴露我的行蹤,想殺我,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嗎?如果大人不愿意接受我的鮮花,接受我的好意,那么我不可能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大人面前,那就只能殺了大人你。”

  黑川清隆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是在決定今天吃的年糕究竟是吃咸的還是吃甜的。

  北條泰安心中氣急,這簡直就是強詞奪理,如果我要出賣你,早就出賣你了,你還能現在跑到自己面前來蹦噠,不知道被森木家的武士趕到哪里來。

  “我對于你的態度可是善意的,我甚至幫你隱匿了行蹤,你以為那老夫婦干的事就能瞞過城主的獵犬。”北條泰安解釋道,然而黑川清隆對于他的解釋無動于衷。

  “朋友和敵人,大人你只能選擇一個,自古以來中立的,是首先就會被人解決的。”黑川清隆威脅道,陰陽師畢竟不是神仙,刀架在脖子還能勝券在握,砍掉了腦袋是不可能再長的。

  “你可知道,附近就是藩主的府邸,只要我在這里大喊一聲,馬上就要森木家的武士追過來,上百名武士的刀鋒之下,你以為你能夠活命。”

  “我能不能活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人您算是死定了。”

  “你.......”北條泰安用手指指向黑川清隆,隨后收回自己的手,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無奈地說道,“說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冒著風險來見我,究竟是想要我為你做什么?”

  “我想要給大人您一個光輝的前程,如同大陰陽師土御門有世,吉備大臣那樣的光輝前程。”黑川清隆一本正經地說道。

  安倍家有三大陰陽師,安倍家第一人安倍晴明,預言平家滅亡,號稱不敗的安倍泰親,以及讓安倍家獲得土御門家名,是安倍(土御門),幫助大將軍足利義滿占卜勝利,第一位晉升為公卿的陰陽師。

  吉備大臣,是吉備真備,歷史上第一位依靠自身才學打破氏族對于朝廷官位的壟斷,以地方豪族的身份成功坐上了正二位右大臣的位置,堪稱前無古人,同是他是陰陽道名義上的祖師,正是因為他留學大唐,才將陰陽道的知識從大唐帶到曰本來的。

  土御門有世所做的事情,以及吉備真備的功勛和地位,別說是他來,就算是曾經的安倍晴明都做不到,而面前的少年,竟然說能夠讓他和吉備真備、土御門有世一樣。

  “荒唐可笑,你以為你是足利義滿,還是足利義尚(現任將軍)。”北條泰安忍不住哭笑道,“我只是聽到你說你想要成為天下人,為你的少年的天真可笑,放你一馬,誰能想到你竟然如此荒唐。”

  “榮西禪師,赴宋朝求法,帶來禪宗前,人人都譏諷他身材矮小,他將自己以齊國相晏嬰自居,漢高祖劉邦見到始皇出巡,說出自己想要取而代之。一個人在沒有成功前,誰能妄加斷定他心中的志氣不能實現呢?”

  黑川清隆一臉嚴肅地說道,“哪怕是后世惡名昭著的蘆屋道滿都還想要扶持藤原顯光,詛咒藤原道長,最后還不是被安倍晴明識破了。”

  “你認為佛法能夠動搖這個天地的運轉嗎?”黑川清隆追問。

  “當然不能。”北條泰安回道。

  “陰陽師的法術呢?”黑川清隆壓低聲音,眼神更加具有壓迫感。

“當然也不能。”北條泰安坦然回道  “那么武士能夠讓這個天下改頭換面嗎?就如同昔日鐮倉殿那樣。”黑川清隆追問,北條泰安此時卻仿佛失去了言語的能力,無法回答。

  “能夠撼動天下的,既非佛法,也非術法,在當今王法不存的時代,能夠撼動天下的是天下人,然后還是天下人,天下會變成怎樣,這是由天下人來決定的。然而天下人的力量總是在沉睡著,難以喚醒,那么誰能引領著天下人,當然是武士中的佼佼者,天下第一的武士,天下第一的人,而我正有志于成為天下人。”

  黑川清隆的話語說的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天下人更是用的一語雙關,既指天下的人,也指坐擁天下的人。

  “臣,陰陽師北條泰安拜見主公!”北條泰安當即向著黑川清隆跪著身子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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