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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一休和尚

  天亮了。

  武士們重現上了馬,向著黑川家的居城小原城走去,那是一座建立在高山之上的城池。

  沈夢溪騎在馬上,看著那有些壯觀的城池,然后看著數百人列著長長的隊伍從城池里走了出來,中世大名的城池就如同西方中世紀貴族的城堡一樣,與其說是拿來居住的,實際上是拿來當做堡壘固守的。

  平安、鐮倉時代沒有所謂的城池,武士團通常在宅邸四周挖壕溝,南北朝時代才有山城的雛形,戰國時代才真正因此成型,據說城池最初是基于修驗道僧侶以山岳寺院為根據展開戰斗的。

  “少主殿下,您的父親,黑川城主大人已經在昨日去世了,屬下們請少主趕緊還俗,隨后舉行元服儀式正式成為黑川家的家主。”

  小原城里的武士們紛紛跪了下來,當即懇求道。

  沈夢溪一愣,隨后嘆了一口氣,人還沒有見著,人就已經沒了,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說。

  想要繼承黑川家就必須先還俗,和尚并非俗世之人,不論是天皇也好,還是戰國大名也好,一旦選擇出家,天皇需要退位出家成為上皇,家主也要將家主之位讓給下一代。

  無論是出家后還繼續把持朝政的上皇,還是武田信玄這類一邊出家一邊上戰場殺敵的戰國武將,實際上從名義上他就不是世俗之人了,盡管他參與世俗之事。

  元服之禮其實就是古代的行冠禮,在現代就是成年禮,想要成為黑川家的家主,小原城的城主,沈夢溪必須讓自己成為這個世界規則下認同的成年人。

  一般而言平安時代的公卿貴族是十三歲,武士也是十三歲,不過如果遇到特殊情況,需要家主緊急即位的,九歲十歲,甚至五六歲就可以元服的更是大有人在。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沈夢溪才剛剛來到黑川家的城池,就被黑川家的家臣團一窩蜂地給直接帶到天守閣,脫掉了身上洗得發白的僧衣,向著佛祖告罪一聲,然后就穿上了象征黑川家家紋的桔梗的黑色狩衣,戴上了一定烏帽子,就這樣大大方方地繼承了黑川家。

  站在天守閣內,眺望遠方,沈夢溪心中有些惆悵,沒有所謂的父子相殘、兄弟相爭的戲碼,作為黑川家唯一活著的嫡系后裔,他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被黑川家的譜代家臣們擁護了。

  “黑川清隆這個名字如何,殿下。”

  譜代家臣們小心翼翼地遞過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沈夢溪現在的名字,如果同意的話,這就會成為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正式名字。

  “不錯,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名字。”

  沈夢溪看著這個名字點了點頭,對于這個名字感到很滿意。

  黑川慶次郎并不是一個正式的名字,而是在未成年取用的小名,一旦正式元服,就會有一個正式的名字,一般來講是不會改的,不過在戰國時代,這就是一個例外。

  在中國,低位者對于高位者有一個避諱的傳統,同樣的名字,皇帝如果用了,那么所有人都不能使用,正如同觀世音為了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諱,結果自己的稱呼直接改成了觀音。皇帝的名諱、太后、皇后的名諱、圣人、當地縣官、家里長輩的名諱,通通都要禁用以示尊敬。

  日國則不然,盡管也需要避諱,不過高位者喜歡將自己的名諱贈予給自己地位低的人,以示拉攏親近,這一點就跟賜姓一樣,而這卻是賜諱。

  正如同呂布可以不斷換爸爸改姓,豐臣秀吉就是不斷通過實現地位升高,階級躍升不斷換來高位者的賜諱。

  沈們溪之所以對這個名字感到滿意,完全是因為清隆這兩個字貌似和日漫男主角綾小路清隆的名字一樣,看起來自己也是一個大人物。

  當然,根據家臣們的說法,此時統治天下的足利將軍財政困難,因為將軍的名諱也是可以通過向足利將軍捐錢,就可以從征夷大將軍足利義尚的名諱中挑一個,加入自己的名字之中,這對于身為地方大名的黑川家而言擁有非常大的意義,可以提升黑川家在當地的地位。

  沈夢溪這具身體的父親黑川清政就是向前任將軍足利義政賄賂得來的。

  黑川清尚,黑川清義,沈夢溪想了想,不論是上諱還是下諱都都很不好聽,干脆就免了吧,還可以節約一大筆錢。

  小原城分為內城和外城,內城只有一座天守閣,外城就是黑川家的武士和家人們居住的地方,沈夢溪位于城主的天守閣房間內招待自己的老師圓通和尚。

  黑川家所在的地方屬于東海島,按照昔日天武天皇照抄大唐的制度,將整個國家分為“近畿七道”作為行政區劃,共分出了六十六國,也稱之為六十六州。

  黑川家所在的地方屬于武藏國,屬于關東管領的支配下,實際上這個時代卻遠比歷史上的戰國時代還要瘋狂,各地大名割據,不服幕府,足利家的權威失落,甚至妖怪們都可以正當光明跑出來毀城滅國。

  沈夢溪并不具備成為大名的資質,他也并不想要爭霸天下,只是穿越到這個時代誰曾想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名之子,才來到這個世界醒來兩三天,就直接即位成為大名。

  黑川家控制著小原城附近的土地,擁有三萬多石的石高,如果加上家臣、武士團的封地,黑川家所在的石高足足有八萬石,整個武藏國的總石高也不過67萬石,黑川家已經占據武藏國的十分之一,算得上武藏國一霸。

  香噴噴的大白米飯,配上新鮮的魚湯和鴨子擺在餐盤上,沈夢溪穿上和服和自己的老師席地而坐。

  凈土宗的和尚可以吃肉,根據天臺宗比睿山的開山祖師最澄大師的說法和尚是可以吃三凈肉的,吃魚、鴨子這些兩條腿的動物是完全沒有關系的,據說凈土宗的分支凈土真宗(一向宗)的僧人更是可以連頭發都不用剃、喝酒吃肉娶老婆都沒有半點關系。

  反正對于凈土宗的和尚來說,戒律其實并不重要,只要你會念“南無阿彌陀佛”就夠了,念佛高于戒律。

  沈夢溪吃過一碗大米飯,然后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油沫,感到十分滿意,圓通和尚對于沈夢溪的招待也感到十分滿意。

  戰國亂世,就算是一個和尚也會遇到各種妖怪、強盜匪徒,因此不學習武術是不行的,某些大寺院更是擁有不遜色于大名的土地,為了保護自己的土地,維護自己的利益,更是豢養著僧兵。

  僧兵們修行著佛法,然后一邊念著阿彌陀佛,然后砍人,砍完人之后,將敵人送去見佛祖之后,還能親自超度對方,簡直就是一條龍服務。

  這年頭,如果沒有力量,是萬萬沒有生存能力的。不吃肉,怎么變得強壯起來,怎么去砍人,怎么保護自己。

  “老師。我感覺我自己變強了。”沈夢溪說出自己的困惑。

  “大概是因為你消滅了妖怪,所以獲得了功德的緣故。”圓通和尚平靜地說著,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意外。

  “先做惡,再除惡,也有功德?”沈夢溪疑問。

  圓通和尚,放下自己的筷子,只是沉聲說道,“你認為什么是功德?”

  “功德,功德,從字面意思上說,就是功業與德行,也就是善行和善心,有功才有德,有利于民。”沈夢溪解釋道。

  “說得真不錯啊,對于我們僧人而言,念佛、誦經、布施,放生這些事只要去做了,就是功德,功德就是要明白自己應該做正確的事,你在困惑?”

  圓通和尚看見了自己弟子的困惑,“戒色,你究竟在疑惑什么?”

  “我已經查明白了,昨天夜里我們居住的房子,是一個老婦人與自己兒媳婦居住的地方,對于兩人而言,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被當地的領主新井家征召和黑川家打仗,最終的結果卻是黑川家的武士殺死了兩人的兒子和丈夫,黑川家的武士殺死了老人家的兒媳,搶走了他們的糧食,最終讓那位餓死的老婦人變成了妖魔。”沈夢溪絮絮叨叨地說著。

  “你是說,他們的行為是正義的,不論是我,還是黑川家的武士,甚至黑川家唯一之人的你,也應該主動死在那妖魔的手中嗎?”圓通和尚反問,“你認為復仇是正義的。”

  “我認為復仇是正義的,可是如果我的家人被敵人的復仇殺死了,那么我的復仇自然也是正義的,我并不疑惑這一點,誰想殺我,我就只能殺他,不論對方是人還是妖怪,只是,只是我不明白,怎樣做才是正確的。”

  沈夢溪心中困惑,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無知的孩童,不論是《老婆羅門與貓鼬》的故事還是《白雪公主》所在的故事,善惡是二元的,也是分明的,是易辨的,可是一旦童話成為現實,太陽底下的陰暗面就因此出現,很多道德上的困惑就無法解決了。

  “這個問題,很難啊,不過也很簡單,這就是人生,這就是人類的宿命,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世界就是這樣的,是五濁惡世,但也是婆娑凈土。”

  圓通和尚想了想說道,“你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只不過,我想有一個人一定能夠正確回答你,讓你的心不會再迷惘的。”

  “誰?”沈夢溪問道。

  “一休桑!”圓通和尚說完,看向沈夢溪的頭頂上依稀間看見一層黑漆漆的死氣。

  魚湯里映照著自己的模樣,赫然也沾染上了死氣,這一次黑川家鎮壓的妖怪,很可能根本就鎮壓不住了。

  “周健,周健.......”

  “一休哥,一休哥......”

  誰,是誰在呼喚我。

  老和尚從夢中驚醒過來,隨后才見著無人的房間,嘆了一口氣,究竟是誰在日思夜想地想念我,難道是哪家青樓里的姑娘。

  遠望何須云路梯,黃昏月色小樓西。

  夢閨美妾黃金穴,不管青天白日迷。

  老和尚拿起自己的酒葫蘆,喝了一口小酒,然后吟了一首自己寫的漢詩,《寄侍妾》大感滿意,然后想了想,出家人應該慈悲為懷,然后又念了一首。

  婬亂天然愛少年,風流清宴對花前。

  肥似玉環瘦飛燕,絕交臨濟正傳禪。

  老和尚再度吟了一首自己寫的好詩,心里正在琢磨,在夢中似乎聽見有人呼喚他的名字。

  周建,周建。

  好久沒有人叫他這個名字了,這讓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生涯。

  那是應永六年,5歲的他被母親送進京都的安國寺,當高僧象外集鑒的弟子,最初被取名為周建。

  據說他剛進寺廟時,隔壁明國就發生了一件大事,明太宗,燕王朱棣發動了靖難之變,奪得了王位。

  只不過這些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他自己又不是皇子,也做不到像明太宗永樂皇帝那樣,他只是一個和尚,一個普通的和尚。

  愛喝酒,愛吃肉,喜歡夜宿青樓。

  當時的他一直都是安國寺的小和尚,從六歲開始一直到十二歲,他都是安國寺的小和尚。

  只不過為什么會突然想起在安國寺的事情。

  小時候的自己騙過主持方丈,和室町幕府的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公斗智斗勇,上街要過飯,回家種過地,和妹子們談情說愛,露宿街頭,穿著一身破衣爛衫參加住持的葬禮,在墳地里撿過一個骷髏把它套拐杖上到處嚇人,拿著一把木劍招搖撞騙。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出家人該干的事情,我一休和尚干不過了,出家人不該干的,我一休和尚同樣都干過了。

  “師傅,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間禪房外跑來一群和尚,一休宗純將酒葫蘆放在一旁,問道,“有什么不好的,怎么慌里慌張的。”

  “住持,有大貓!他有這么大,還會說話,是貓妖!”

  一名和尚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比劃。

  “不是的,師傅,肯定是老虎,它這么大,還會說話。”

  另一名僧人同樣用手比劃,眼神里還透露著驚恐。

  一休和尚看著慌亂中的和尚們問道,“那究竟是貓還是虎?”

  “貓?”

  “虎?”

  和尚們爭執不休,一休和尚吩咐道,“你們去把那畫拿出來,我們比照一下,看看這是貓還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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