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方寸之間(六)
王行平靜的雙眼之中，難得掀起了一絲漣漪。
“域外天魔嗎？想不到我竟然也有遇見這一日的結果，看來那些破碎虛空而去的前輩真的去見識了其他世界，真是羨慕啊。”嘴上說著羨慕，但卻沒有任何的情緒，王行整個人依然很平靜。
緩身而起，慢條斯理的將茶具收拾好，王行站在窗邊，看著滿天洶涌的纖族，只是因為他自身的的氣機，那些多位思維的纖族依靠本能涌了過來。
他遠遠的眺望著，皮膚上的老人斑正在一點點的褪去，額頭上的皺紋也開始緊致光滑起來，甚至連一頭白發也漸漸的染上了烏黑。
“我，該動手嗎？”王行的心里開始掙扎，他很久沒有出現這種情緒了。
對此，他不由得自嘲一笑：“多少年了啊。”
自從悟道了天人合一之后，什么都不在乎了，萬物都無法撼動他的心境。
如今這平靜的心境之中，悄然出現了一絲裂縫。
一旦選擇出手，他這些年修身養性的得來的平靜心思就會被打破，天人合一很可能會維持不下去。
只是王行卻笑了笑，從窗臺下的一個夾縫里取出了一個布包，攤開一看，是一把劍。
并非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一柄花紋稍顯好看的長劍而已。
“那年離家闖蕩江湖，總想爭個第一，后來才知道，平平淡淡才是真。”
長劍出鞘，整個天空都被這劍鳴聲激出了一道波紋來。
“人，總得承擔點什么，躲了這么多年，總歸不是事。”
一步踏出木屋，萬千劍影相隨。
昔年意氣風發，劍挑花燈，敢與那狀元郎月下論英雄，更是好不快活。
緩步而下之時，本是耄耋之年，卻是一副鶴發童顏，雖是白發，透著天上謫仙的氣質。
手上劍不動，但無數纖族卻化作了灰飛而去。
唯心的世界，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一朝頓悟，便是另一番天地。
纖族那龐大的共同思維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發覺到了王行這里的異常，無數的纖族前仆后繼而來。
在纖族的思維里，強代表這好吃、吃的更多，纖族并不畏懼死亡，它們只畏懼饑餓。
一縷縷灰飛從王行身邊飄蕩而起，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的消耗，他的一舉一動之間，都引動著天地之勢。
神性與人性之間，王行褪去了原本的淡漠，重新成了人。
到了這一步，無論他怎么選，都是一條道。
眾生平等的天道，以身入世的人道。
此時的他，可稱為仙。
并非是鳳笙散仙那一種仙，而是更加玄妙的仙，不是修為的境界，而是意識上的改變，并非是身體，他依然是個普通人。
武明空從纖族的共同思維之中退了出來，看著王行所散發出來的劍影。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王行居然會是練劍的，他本以為最多也就是拳腳功夫罷了。
瞧了眼之后，武明空搖搖頭，這種變化比他還不科學。
纖族的入侵，帶來了靈氣，姑且稱為靈氣，武明空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能量，但很顯然，這種能力普適性極高，很可能跟隨這纖族入侵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界改變了的特性，連武明空將其納入體系都很簡單。
這種普適性極高的能量很容易就和這次副本世界的本土體系內力相互結合，補足了這次副本世界能量不足的缺陷。
然后，一個大佬，因為等級上限被卡在新手區的大佬被纖族撤去了新手區來到了正在的游戲之中。
這就相當于傻缺外星人將一群被困在藍色囚籠之中的恐怖直立猿放出，整個宇宙都將被籠罩在這一群恐怖直立猿的陰影之中。
武明空甚至覺得，很可能壓根就不是一個大佬，而是一群大佬，唯心的世界之中，什么都很難說。
比如那大魯王朝的國都南都之中，昔日與王行相交的狀元，今日的范夫子一紙文章落下，九天之上彩光而落，只見得那蒼鳥銜嘉穗，赤兔獻芝草，白狐取平露。
一時之間，南都之內祥瑞并生，但凡那纖族靠近，便被鎮在地上，那文章上剛柔并濟卻又不失風骨的字體打入其中，只此一下，便成了一抹烏黑。
“只是一個契機而已，整個世界居然就變得這么恐怖了，這些都可都是宗師吧。”武明空心里有些臥槽，雖然武明空并不懂什么文章，但從那一紙鎮南都的文章散發出來的韻味來看，起碼是足以流傳千古的那種。
“技近于道？不，這些人已經捅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了，這就是道。”
所謂的境界根本就無法束縛住他們，雖然身為凡人，本質上卻不輸于仙了，甚至是遠勝于仙。
武明空說不羨慕那肯定是假的，從精神層面上來講他就是個普通人，只是一個擁有一些力量的普通人和一些微不足道的好奇心而已。
無論是王行還是范夫子，他們所處于的精神境界已經遠遠超過他了。
“我還真是個半吊子啊。”武明空不由得笑了笑，羨慕歸羨慕，但那些確實他們的道，不是武明空的道，雖然他領悟不到這些意境神韻，但武明空也不在乎，道不同而已。
或許武明空永遠無法領悟自己的道，但他卻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很踏實。
天下之間，宗師可不止二人，宗師也并非只有文章武藝二者。
邊荒的小城里，殺豬匠擦拭著手上的殺豬刀，身邊擺放著的是那如山一樣高的異蟲尸體，兇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憨笑：“原來那些蟲子，并沒有比豬難殺多少。”
破廟里的算命瞎子手上卦象落下，聽著清脆的銅板聲，笑呵呵的露出了黃牙：“大吉啊。”
只見那破廟之外，一只只狂奔的異蟲剎那之間盡數僵硬，身體一瞬間全都塌陷下來，看起來就好像從內部被錘爛了一樣。
道，從來都不是只有一條路，世界萬物，皆是道，缺的只是悟道的那一顆心。
而這里，唯心的世界里，恰恰不缺這么一顆心，相反，缺少的只是一個契機。
纖族，把這一個契機送了過來，禍兮福之所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