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屠龍
聞人升看到劉建所為時，不由地感嘆，文明發展的高度相似性。
果然是地理環境決定意識思想。
半封閉的東方，幾千年的沉疴，最后還是要靠執行力無與倫比的明光會來清理累贅與包袱。
劉建會選擇這條路，其實和他的異種也大有關系。
憤怒，怒火，火焰燎原…
憎恨，訴苦，苦大仇深…
恐懼，懼怕，敵人恐懼…
再加上他的民國經歷，一切順理成章。
冥冥中，一切似乎從開頭就決定好了。
如果這個故事有劇本，那么這個劇本的創作者，一定超凡脫俗，至少聞人升很佩服他。
對方的編寫能力，應該僅次于自己。
問題回來，劉建能不能成功？
聞人升決定不進行絲毫加速。
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個明光會誕生后，將會遇到何等的困難。
當舊勢力發現它的本性后，會立刻展開最瘋狂的反撲，而這種反撲是持續性，永久的。
因為它誕生出來，就是要與人的本性，做無盡的斗爭。
人天性好逸惡勞，它要求人天天向上；人天性自私貪婪無度，它要求克己奉公；人天性嗜好低級趣味，它要求高級…
人能一時勤奮，但難以一世勤奮。勤奮一輩子的人，劉備都做不到。
聞人升自己能做到上面這些事，所以他知道做到這些事，究竟有多難。
就像他，明明可以有一萬一億個老婆，卻從沒有那樣做。
明明可以恣意妄為，以現在的能力，足以像人幻想中的宙斯、玉皇大帝、如來佛一樣生活，但他沒有。
明明可以一人逍遙，卻要帶上許多人自在。
還有許多明明…
他相信，但凡換了一個人，就會在腳下這個文明中，稱神做祖，享受無邊，斷不會像他一樣，還在竭盡心力探索文明奧秘，解鎖神秘之種。
這樣想著，他視線落在一處沿海山村中。
西人的進攻帶來各種慘痛之時，同樣也帶來了許多機會：原本的社會關系被徹底摧毀，從房屋田地，到地方士紳、地主，官員…逃亡的逃亡，被殺的被殺，原本的統治關系只剩下最原始的鄰里互助。
劉建此時就帶著明光會的人，正在重建新的統治關系。
明光軍成立后，屢立戰功，在朝廷里站穩腳跟后，他就開始建設真正的基層組織——
農助會。
鄰里互助，將逃走地主的土地，平均分掉，大家互相幫忙。
針對農民生活容易出現的各種問題，建立各種機構，來專門處理。
比如供銷點，村民堂，青苗處…
他可不是傻子，沒兵絕對不要碰這東西，否則，你弄得越好，將來就越慘，越是傷害支持自己的人。
大大小小的事情，小到鄰里糾紛，大到田地劃分，對外銷售采購，一個農村，就是一個組織。
而相對于以前的官府，農助會最大的特點，就是管理層來自老實巴交的農民，而不是地主士紳。
這是最根本的差別。
人是有心的，能夠分出好壞，誰對自己好，大家心里有數。
只是以前大家沒有領頭的，不知道該怎么弄。
現在有了劉建給大家伙創建的模板，各種各樣的事務和問題，都有解決辦法。
明光會和傳統官府的最大差別，就是充分發揮每個人的積極性。
一個是少數，一個是多數。
士紳只有百分之一，如何能與9成以上的人對抗？
一個人打三個人，都是奢望，別說是打9個人。
只是參與的人一多，事情也特別雜，特別亂。
人心如何統一，如何向一塊使勁。
分地的時候，總有人想多占，也有人擔心原本地主會不會回來。
只有當劉建以光明司的身份做保，大家才心服口服。
想多占的人，不敢多占了；擔心地主的人，也不擔心了。
地主還能大過朝廷嗎？
這就是借殼生蛋。
在原本朝廷的權威之上，生出新的組織和勢力，進而席卷覆蓋原本的朝廷。
但是此時，還沒有人看出這一套的厲害。
劉建白天處理農會的事，晚上繼續開學堂。
這次的學堂，就是各種屠龍術。
不得不說，論卷功，東方人實在是獨步天下。
僅僅一個月之后，就有人開始靈活應用，并且在水平上，超出劉建的本事。
“霍同學，你可以出去獨擋一面了。”劉建很欣慰，他終于能放下肩膀上的重擔。
這就是理論和模板的威力，只要你復制出第一個，它就可以自我復制，自我推進，就像程序一般，無限擴大，直到硬件限制住它。
“謝謝劉老師，您無私的教誨，我會記住一輩子。”霍三寒由衷道。
他是靠著朝廷資助上完義務教育的人。
他一直就是個愛琢磨的人，琢磨為啥自己家會受窮，為什么自己考上了秀才，卻會被別人搶走功名。
后來有了光明司，他明白了，這是科舉黑暗，是信息不通暢。
他大膽將自己身上的事發給光明司，很快縣令和知府都被處置，而他的功名也恢復了。
這事情在以前壓根不可能存在，他上告之后，就要因為“犯上”這個罪名，先挨上一頓板子，打不死才有機會上告。
問題是，有可能打不死嗎？
他又不是壯漢。
最后他的功名回來了，他對光明司也十分信任。
而現在，聽完劉老師講的屠龍術，他終于明白了朝廷是怎么運轉的，明白了為什么老百姓辛苦一輩子，最后卻要饑寒交迫地下葬。
因為他們沒有受過教育，不知道自己的權利，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力量，不知道如何組織在一起，只能被人愚弄。
他明白了該怎么組織人，該怎么讓別人信服，該怎么做，才能發揮出最多人的力量。
這樣做的過程很艱難，很危險，一不留神就要送命。
但他不害怕，最黑暗的時候，莫過于他聽到自己落榜的消息。
而現在，他可以復制劉老師的模板，復制第二個農助會，然后是第三個，第四個。
大家走在一起，力量集合在一起，消弭矛盾，互相支持，就能看到真正的光明。
而不需要寄托于下一世。
這一世就能過好。
只需要十年。
他心中盤算了一下，十年后，明光會、明光軍和農助會，就足以擊垮任何勢力。
“我們要韜光養晦，不要引發別人的注意，農助會還是以保衛鄉里，抵抗西人，地方團練的名義，最好讓一兩個士紳掛名。”他這樣向劉建提出建議。
“嗯，可以。但要注意，一定讓我們的人作主，絕對不要讓士紳占據主導，他們永遠不可靠。”劉建再次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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