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如果在隨后在擺出一張低氣壓的表情,大約便會是自己輸了吧。于是,余連隨后便加入到了大家的慶祝中,他向全艦隊講話,告訴大家全宇宙都看到了我們的英勇無畏,全共同體人民也都會感謝大家的恪盡職守。
“現在,我們已經向宇宙證明,共同體光輝之下的人民,才是這個宇宙中真正的戰爭民族。我們已經向歷史證明,在兵力平衡的情況下,帝國想要擊敗我們是不可能的。”
這個時候,他選擇性地忽略了奇跡之環那場“一小時二十二分鐘”。不過這沒關系,其他人也都忽略了,甚至還和他一起歡呼。
“我們已經向未來證明,我們有不屈的傲骨,不管發生了什么事,不管世事如何變遷,銀河帝國都絕不可能征服我們!”
現場的歡呼聲頓時便更大了。
菲菲卻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余連的側臉。她似乎已經感覺到,對方或許是在某種可能性打起了預防針。
不過,看得出來,面對全軍將士的歡呼,余連還是有點飄的。演講完畢之后,他還是得意洋洋地對菲菲道:“你看,這塞得上下,九百多萬將士,確實都是我在一肩擔著啊!”
“是啊!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了。”菲菲非常認真地接著話頭:“所以你才要做好表情管理。什么試出來上限這種事,可不能亂說了。”
“明白。真相還是很傷人的。”余連向菲菲做了一個在嘴巴上拉拉鏈的動作。
一個小時之后,返回塞得要塞指揮部之后,余連便對希爾維斯特上將道:“這次我們雖然勝利了,但其實也是一種皮洛士式的勝利。我們的上限已經別逼出來了。”
這話當然只是對老學長一個人說的,但余連畢竟沒有避人。在場的參謀啊副官啊衛兵之類的閑雜人等還是有不少的。
菲菲側過頭隱蔽地嘆了口氣。
不過,考慮到聽到這話的都是機要部門的成員,都學過保密紀律,對全軍士氣的影響應該不大,自己也就不好說什么了。
然后,她便分明看到,對面的人群中,有幾個準將和上校露出了驚駭的表情,就像是在鬼屋里遇到了提著斬首斧的三角腦袋。
…好吧,都是原遠岸軍區這邊的人,也是希爾維斯特老學長的參謀部成員,竟然不是什么重要部門的決策者,影響應該也不會太大的吧。
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在場余艦隊成員們的表現還是很得體的。他們驚訝雖驚訝,沉思雖沉思,但至少沒有露出了特別恐慌的樣子。
希爾維斯特上將則在呆愣了幾秒鐘之后,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我正在催促地球那邊。原則上,那兩艘主神是可以調動到塞得的。雖然對上限的增加很有限,但總比沒有好。”
這話有點耳熟,好像一個小時才聽過的。余連想。
“這個‘原則上’的說法,依稀還是存在許多值得商榷的地方。如果沒有一個詳細計劃表,我就只能把那兩艘主神從戰力表上那掉了。到時候在用兵方面捉襟見肘,也就只能盡人事了。”余連嘆了口氣:“抱歉,長官,下官并不是在指責您。”
“我相信你也不是這樣無禮無狀之人。”希爾維斯特上將苦笑搖頭,一副我是寬厚長者我不和你一般見識的樣子。
“我只是在很單純地指責地球方面。”余連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
老學長的表情很尷尬也很僵硬,但他還是努力找補道:“…麥克瑟爾委員長和派里斯元帥已經很努力了。”
余連點頭:“我明白,所以下官一秒鐘都沒有在指責國防委員會和軍令總部,而是在罵內閣和總統府尸位素餐。”
“總統府才剛剛給你發來了嘉獎令,還有勛章。算了,你的勛章多得都可以當防彈衣了,而且聯盟和帝國那邊的也不缺。”希爾維斯特上將滿臉羨慕地搖了搖頭,隨即鄭重道:“放心吧,那兩首主神會來的。我可以堵上我的軍事生涯,我甚至敢立軍令狀。”
…這世上有長官向副手立軍令狀的嗎?
這情況有那么一點倒反天罡了,但在場的大家卻都覺得理所當然。
唯一覺得有點問題的菲菲已經側目望向了舷窗之外。作為副官的她居然沒有履行好捧哏的工作,實在是不太合格。
不過,既然希爾維斯特長官的態度很端正,余連也趕緊讓自己的態度也端正下來了:“抱歉,長官,這是我的問題。敵人又到了一艘泰坦,是沙扎門王華列希五世。我們已經被試出了上限,他也知道我們被試出上限了。”
上將閣下被這套并不復雜的繞口令整得怔了幾秒鐘,方才道:“這一代的沙王,好像不算高調。”
“他是皇家騎士學院的校長,學院派的戰術理論家。”余連道,但也是個死玻璃。
“那么…”
“但也絕不缺乏把理論變成實際的行動力。骨子里他其實是很果決,甚至非常狠辣的。有理論有知識的狠人,從來都是最難對付的。”余連又道。
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沙扎門王也參與過選帝,但發現自己希望不大便非常果斷地放棄了。后來,在女皇的時代成為樞密院大臣,大元帥府的三長官之一,負責全軍的作訓和紀律。外表看著雖然是個亦步亦趨的知識分子,但因為訓練和演習的不專業,便槍斃過不止一個大貴族出生的將軍。
另外,在“夏莉”掀起來的蟲災中,他也下達過十億人口級星球的封鎖令和滅絕令。
總之,是個愿意為國受垢的狠人。
這樣的狠人,又能打又有理論水平,當然便是很受布倫希爾特女皇尊重的。
當然了,這等狠人,因為之前一直在搞教育的緣故,到了五十歲居然也沒多大名氣。算是八大選帝王中最沒存在感的幾位之一。
希爾維斯特上將倒是很疑惑余連為何對這位選帝王如此了解。他不認為國統和委統有這種情報能力,就算是先驅黨自己的情報部門,也沒理由能觀察到一位低調的選帝王的本性的。
不科學,一點都不科學。
“這,嗯,是蘇琉卡王告訴我的。”余連一本正經道。這可不算在撒謊。
哦,這就很科學了。希爾維斯特上將表情古怪地點頭。
菲菲的臉上依舊洋溢著無懈可擊的職場營業用笑容,無論是顏值氣質都拿捏到了極致。可是,大約是由于某種莫名的壓迫感在沉淀,大家甚至都不敢對她投去任何同情的笑容。
“總之,一個堅定而穩重的伊肯羅迦元帥,一個一絲不茍的羅薩奈歐上將,再加上一個學院派的沙扎門王…總覺得這種陣容,就是過來天克我的。”余連道。
“…還有索雷恩王。”菲菲提醒道。
“他還嫩的很,但也算是個重要補充吧。”余連用上位者的語氣道。
“你還是妄自菲薄了。你一直在帶領我們,憑著有限的兵力,在刀尖上跳舞。如果有充足的兵力,同規格的兵力,這些人都不可能是你的對手。”希爾維斯特上將道。
這又不是斗獸棋,哪有可能整來同規格的兵力?
余連很想這么說,但便聽對方又道:“請盡管放心吧。塞得前線才是共同體國防的重中之重,就算在國會,也會有良知的議員支持我們的。甚至是共榮黨的。”
這話說完,他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又補充道:“特別是共榮黨的。”
“其實,不只是塞得,還有南天門和新亞方面。”余連壓低了聲音。
“我明白…但這畢竟不是我們的防區,不可干涉太多。軍令本部那邊也做完所有的工作了。”希爾維斯特上將露出了微笑,拍了拍余連的肩膀:“放心吧。一定會有好消息過來的。這是我的直覺,一個老兵的直覺。”
這話耳熟,似乎我也在一個小時之前還聽到過。余連用眼角余光看了菲菲一眼,后者當然是滿臉無辜。
他又看了看老學長,后者自然是信心滿滿的樣子。當然了,這是一種長者安撫年輕人的寬厚而慈祥的信心。先不說有沒有說服力,你就說是不是很慈祥吧。
余連確定老學長不是靈能者,便實在是沒辦法放心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又是一個星期的對峙之后,銀河帝國第五艘泰坦艦及其隨同艦隊,于4月20日的時候,抵達了塞得星系。來的是老朋友,當年在斷罪戰爭中擦肩而過的蒂芮羅人勇進號。這艘船齡已經有五十年的老式泰坦,卻依舊是地球人的造船工業無法逾越的高山。在斷罪戰爭之后重新整修了一番之后,那種城堡試的艦身結構顯得科幻了不少,仿佛還能再戰上五十年了。
如此一來,帝國聚集在塞得星系的艦隊,已經超過了三千艘。
這個時候的大家,其實已經有點麻木了。
另外,隨同蒂芮羅號抵達的還有神秘維持者號特殊無畏艦。這是一艘涂裝為典雅金銀色的橢圓形巨艦,其火力和航速,以無畏艦的水平只能算是平均線以下,但卻裝備了大量的神秘學設備,還有四個龍巢。
不用說,這正是屬于星界騎士團的特種旗艦了。
新的星界騎士團大團長,夏明公爵蓋貝蕊安殿下,抵達她戰斗和生活過的地方了。
所以,今天是個好日子,老朋友這便如期出現了,讓余連莫名地有點感動。他放下望去了,仿佛看到了他在帝國本土戰斗和生活過的日子了。
希爾維斯特上將大約是覺得有點打臉,足足有十二個小時不敢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不過,到了晚餐的時候,他還是掛著極為復雜的表情出現在了余連的餐桌前面。
“老學長,您現在的表情,就像是得知兒子拿到了聯盟海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但一年學費要花光您所有薪水似的可憐老父親。”
“我兒子學的是音樂,女兒學的是繪畫,走的都是藝術路線…”
“那不是更花錢?”
“可不是嗎?我可是連內褲都差點當了…呃,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希爾維斯特上將趕緊打斷道:“我說的南天門方面,我們的無畏艦,我的雅典娜。”
“無畏艦果然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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