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老兵們的努力
余連沉默了數秒鐘，有些苦惱道：“長官，這種問題好像也不是我應該討論的吧？難道不是總參謀部的工作嗎？”
“咦？你難道不正是總參謀部的成員嗎？”
余連微微一怔，旋即想起，自己的“正式職位”，除了總統府軍務助理之外，還有一個總參謀部作戰廳的副廳長呢。
好吧，再仔細想想，本人雖然還沒有去正式上任報道，但其實已經領了總統府和總參謀部發的大半年的薪水了…
想不到，薪水小偷竟是我啊！
“讓你說，你便快快說些出來吧。如果不是楊希夷那小子聯系不上，以為真的可以輪得到你嗎？”老元帥沒好氣道：“而且，很快也會有人來問你這樣的話的。老夫這是讓你提前做個預演。”
余連頓時打了一個寒噤，頓時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目前談論這些還為時尚早。我們現在甚至還不能肯定，帝國是想要對我們發動二次征服戰爭，還是僅僅因為奇跡之環的巨大利益呢？”
“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應該會是后者吧？我們并沒有驅逐彼此的大使，大使館也還只是軟禁和限定行動，也沒有斷水斷電斷通訊。帝國方面也提出了和平協議。外交部那邊說，相比起帝國以往的狠絕，這次的態度已經算得上是相當溫和的了，溫和得甚至都不像是帝國的做派了。
確實，雖然對方給出的條件有大多數是己方（現在）完全不可能接受的，但仔細想想，這里面其實給出來了談判余地的。這便可以給全宇宙兩個信號：第一，銀河帝國并沒有想要滅國。第二，如果地球方面能再堅持一段時間，是能夠得到了一個更體面的談判結果的。
“而且，白先生也說，帝國那邊甚至連前幾年簽好的勞務輸入協議都不準備廢除。似乎一切民間貿易往來和文化交流活動，都沒有受到直接影響。帝國大使館反饋的意思是，特別軍事行動師一種特殊時期，不代表宣戰，也不代表不宣戰。可是，我們并不能因為現有的軍事沖突而影響半個世紀以來的外交成果。”
說到這里，派里斯元帥露出了復雜的苦笑：“哎呀呀，這么拗口的外交辭令，我居然能一口背下來了，我還是很了不起的吧。”
余連卻只是覺得妖氣彌漫。
明明就是一個戰狂的國家，卻開始扯起外交成果來了，這都已經不是蹊蹺了，就差是把陰謀二字直接寫在腦門上了。
可不管怎么說，帝國既然給出了一個溫和的信號，在目前這個語境下應該是好消息，至少能給袞袞諸公們一點點幻想，一點點勇氣。
想到這里，余連便道：“根據團結塞方面的發電，毆諾彌亞方面的奧威爾少將，在全殲了帝國駐軍之后，已經帶領所有部隊，乘坐維修完畢的02和03號掠奪者母艦撤離了，應該是趕往團結塞和楊參謀長會和，應該可以強化團結要塞的我軍實力，說不定能一次性奪取要塞呢。這樣一來，便依舊可以控制住黎明星域和新大陸公路之間的隘口。誰說戰略優勢就一定是易手了呢？”
關于這一點，余連其實不抱太大的信心。楊老師的戰報可是和奇跡之環戰役的結果一起送到的。他當然也知道，八大選帝王中的第一名將，索雷恩王即將抵達了，也比歐諾彌亞方向的己方部隊晚上兩三天到達。
然而，團結塞里另外半邊也有五萬帝國軍，守將也絕非傻子。就算是有了奧威爾少將和八幡帶來的援兵，就算是楊老師算無遺策，也是很難利用這點時間差做點什么的。
不過，這種事情，我們這些職業軍人可以懂，但袞袞諸公就不見得懂了。
很顯然，已經漸漸長出了政客腦的派里斯元帥理解反應了過來，沉吟了一下，微微頷首：“明白了。我們的工作，便是讓他們相信，還有繼續作戰的余地。”
“事實上，我們是有繼續作戰的余地的。瑤池方面正在整軍備戰。他們的地下公事已經經營了整一年，非常完善，且還有一萬多人的帝國軍民俘虜。我相信第三十八師的戰斗力，他們是可以在李元帥格勒長時間堅守下去的。只要黎明星域還有一個藍星的共同體的定居點，還有一個二十多萬人的城市。不管是在外交，還是在內宣上，帝國的壓力都只會越來越大。”
這一點其實同樣也值得商榷。可以的話，余連是希望李元帥格勒的二十萬市民，第三十八師的三萬將士也能離開的。可問題是，瑤池方面，共同體只有五艘船。一艘從掠奪者手里繳獲的工作艦，相當于是一座可以邊跑邊生產的移動工廠，然后便是兩艘驅逐艦和兩艘武裝貨船了。
哦，對了，奇美拉號戰列巡洋艦帶著一艘輕巡洋艦和一艘驅逐艦也逃到瑤池了，正在緊急搶修中。可是，就算是加上了這些船，也完全不夠把李元帥格勒的軍民們都帶走。
更何況，就算是要走也很不安全。瑤池星距離奇跡之環太近了，說不定在現在這個關頭，帝國艦隊已經封鎖了所有的軌道空間了。
“另外，根據奇美拉號的戰報來說，皮卡德中將率領的第十艦隊主力，在發現‘雙頭龍’的陣列被打穿了之后，便立即趕去救援。雖然第十艦隊很快便被拉穆特和奧雯圖爾率領的分艦隊攔截，己方也損失了好幾艘主力艦，但皮卡德中將所在的自由旗號無畏艦至少是全身而退了，而且還成功帶領了一批保持了編制的艦隊突圍成功。”
“是的，有一百二三十艘船的樣子。這么一算，第十艦隊不也損失了一半戰力嗎？”派里斯元帥道。
“…呃，至少第十艦隊的建制還在。總比全滅的第一艦隊好一點吧？我們要是要點臉的話，哪怕是重建了太陽系中央艦隊，都不能再用‘第一’的編號了。”
派里斯元帥闔動了一下嘴角，繼續碎碎念：“是啊！八百多艘戰艦，八百多艘戰艦，1小時22分鐘就完了！”
余連也終于忍不住了：“是啊！他娘的就是八百輛破拖拉機，丟到金屬垃圾粉碎廠里，1小時22分鐘也他娘的壓不完啊！”
“可是，我們現在還沒有收到自由旗號和第十艦隊殘部的信號。”
“至少也沒有受到壞消息。退一萬步說，第十三艦隊不是也還在嗎？在黎明星云，我們并不是失去了所有反擊的力量。”
“他們只是沒有消息，并不能代表還在。”派里斯元帥用生硬的口吻道。
“可同樣也不能代表不在。”余連道：“作為全軍總司令，您確實必須從最悲觀的情況來考慮。可是，地球的政治家們卻是不一樣的，他們不懂軍事，但必須要有信心。”
“…這不是政治家們騙選票時候的口號嗎？”
“閣下，您真是越來越懂了啊！”余連比了一個大拇指。
派里斯元帥瞪大了眼睛：“多謝了。余連小子，我現在成功地發現，老夫這把年紀，退休之后居然也是可以考慮一下從政的。”
余連又道：“而且，從目前來看，帝國發動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全面突襲。可實際上，除了奇跡之環，我們在各處都是取得優勢了的。從一次戰役勝利算一分來看，我們是占據優勢的。”
派里斯元帥頓時露出了“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余連哈哈大笑道：“就這么對袞袞諸公們說吧。人想要堅持下，你得逼迫自己相信什么的。閣下，下官不是先知，您現在要問我勝機，下官確實還無法回答您。可如果我們不能接受投降的屈辱，便總得要堅持下去，才有機會看到勝利。”
老元帥回應了一個苦笑。可不知道為什么，余連卻分明看到，老人眼中的疲憊似乎消散了許多。于是，恢復了精神的老元帥，便再次化為了那個永遠屹立不倒，宛若蒼松翠樹一般的老兵。
“老夫也真沒有指望能從你這里得到什么答案，卻也必須從你這里感受希望和信心。啊哈哈哈，到了這把年紀，居然還得靠年輕人來安慰，我這把年紀也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他自嘲一笑，然后道：“放心吧，我會盡量想辦法，不浪費我們寶貴的戰力。”
“辛苦您了…閣下，也請您保重。”余連望著派里斯元首瘦了一圈的面頰和身影，心緒終究不可能毫無波動。
“要保重的是你小子。你剛才也說過了，地球的老爺們缺乏安全感，便一定會打那四艘主神的主義。我會想辦法頂住的，但一定會有人繞過國防委員會和軍令本部，來給你施壓的。”
余連點頭微笑：“下官已有覺悟和備案。”
講道理，這年頭啊！從下往上越級請示的情況其實并不多，正因為不多，所以才成了新聞。而從上往下越級微操的，可就實在是數不勝數了。
對于這一點，余連當然也做好心理準備了。
掛斷通訊之后，已經恢復了不少精神和斗志的派里斯元帥，便又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實際上，帝國的宣戰書確定之后，他便已經進入了這種每天要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的工作節奏了，且持續了整整兩個星期。
國防委員會上的籌備，國會的咨詢會議，艦隊的整編和調動，預備役和退伍老兵的再征召，封存戰艦的再啟動，甚至還有新聞發布會。
到了后來，甚至連泰拉星區的一些治安騷動問題，也擺到了他的案頭上。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這個軍令部長當得快要猝死了。可是，當初自己還在指揮崗位上，每日鞍不離馬，枕戈坐甲的時候，可都沒有這種感覺呢。
這大約也是老元帥給余連打了那封電話的原因吧。一方面，和前線將領提前通氣，本就是他這個部長的職責；另外一方面，也真的希望能能獲得一些安慰吧。
好在，在地球努力奔走的“老兵”也不止他一個。
譬如說，國防委員長麥克瑟爾先生。他雖然是共榮黨員，雖然制服時期也是不怎么受前線將領待見的所謂“文職將軍”，雖然這位國防大學的前校長行事做派也確實更像是政客，但若是能拋開這些不談，他還是非常敬業的，在軍政事務方面的處理，也確實專業。
此外，本來已經回到鄉下的莊園，含飴弄孫享受退休生活的艾爾溫元帥，現在也已經重新出山了，掛了一個顧問的職務開始工作。
艾爾溫元帥同樣也是獨立戰爭的老兵，且在派里斯元帥之前就當過10年軍令部長了，門生故舊遍布全軍上下，做事手腕也比前者更有彈性一些。
于是，在三個年齡加起來已經超過二百五十歲的老人家的齊心協力之下，各地星區的警備艦隊都被迅速整編了起來。一些封存的舊船也在重新啟動，退役和預備役兵員的復員工作也在緊密推動中。
此外，當然還需要宣布國家進入戰事狀態，生產模式為軍工優先，開始進行大規模的社會向征兵，各星區的訓練營也必須馬上啟動。不過，這些就不是國防委員會和軍令部說的算了，得要國會通過了…
另外，還有拿出真金白銀的外匯儲備，購買軍備尤其是看看能否補充主力艦。尋求外交支持，甚至請求盟友（尤其是聯盟爸爸）參戰。當然，這些就更得需要通過國會了…
關于這一點，我們必須要有客觀而辯證的認識。再有效率，再萬眾一心的議會體制，也是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通過以上這些法案了。
三位老人家當然也沒有這種指望，只能把自己權限之內的事情做到最好了。
在會議中，派里斯元帥也把余連的提議和兩位老同僚討論了一番。他現在確實覺得，把懸臂星區用于防備掠奪者入寇的艦隊調回來，或許是一個方法。
面對帝國的大軍壓境，所有的艦隊都是非常寶貴的。
至于到底是補充到外環方向還是遠岸方向，就看到時候的具體情況了。
“你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艾爾溫元帥卻表示了悲觀：
“現在的內閣和國會，大多都是被嚇破了膽的驚弓之鳥。我甚至可以猜到，過不了多久，便一定會有議員在國會上指出：銀心那邊，既然掠奪者能過來，帝國為什么不能過來？帝國艦隊不是已經無聲無息地穿過深淵星云，試圖在大公海星域攔截我們的歸國艦隊嗎？那誰又能保證，帝國不能穿越銀心呢？”
派里斯元帥嘆道：“他們唯獨是在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時，會突然覺醒軍事家一般的想象力啊！”
麥克瑟爾委員長卻斟酌道：“其實…我們完全可以換一個思路。懸臂方向的第七艦隊是為了防備掠奪者的入寇而準備的。規模雖然不大，但都是可以進行長時間巡航的高速戰艦，船齡和船況也都不錯。如果再加上正在火星造船廠保養的那幾艘戰巡和航母，其實也可以編組出一支能戰的艦隊出來。我們可以這么告訴尼希塔總統和國會方面，我們需要一支可用的機動艦隊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