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優雅的攻防

　　青丘號上，這艘通體呈現流線紡錘形的科考船加游輪，自從五年前建造完成開始，就從來沒有落出過“宇宙最美太空船”榜單的前五名。整體涂裝為亮銀色的她，因為采用了最新型的流體裝甲的緣故，當其以亞光速狀態巡航于宇宙中的時候，星光會被流動的鏡面反射，旋即會被分解成不同的原色，留下流光溢彩的虹光。

　　放眼望去，她就像是一位駕駛著彩虹戰車，穿梭于浩渺蒼穹之中的神女，是無盡的宇宙中最美的文明之光。

　　于是，在剛剛下海進行第一次測試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薔薇公主”這樣的綽號。

　　薔薇自然是貝倫凱斯特家的“虹薔薇”。而明眼人也都知道，這艘船本就是送給那個支配著半個宇宙的家族中，最受人喜愛的小公主的成年禮。

　　當然了，由于這個小公主是個“博覽群書”的類型，便給自己的座艦取了一個不明所以卻聽著很是風雅的名字。

　　在這艘華麗的船只建造成功的五年時間，她以科考指揮船的身份參與了“G12”啟明遺跡的發掘，跟蹤過提楊凱太空鯨群的遷徙，還以使節船的身份訪問過銀河帝國。

　　在這艘被譽為“薔薇公主”的科考船的宴會廳中，時任聯盟駐帝國通商代表的婭彌妲·森歌·貝倫凱斯特，還設宴款待過幾乎所有樞密院大臣和大多數帝國大型商會的代表。那場宴會，至今還是社交界念念不忘的盛會呢。

　　沒有人知道，這艘外形風雅，名字風雅，功能也仿佛是為了和平而來的艦船，正在這個不為認知的偏遠星系中，露出了自己隱藏許久猙獰的獠牙。

　　就像是一位端正美麗，盛裝出行的公主，一邊沖著你明媚地笑著，一邊從自己拖地的長裙下面抄出兩桿保養良好的AK，且還是加裝了彈鼓的那種…

　　當然，考慮到那位真正的虹薔薇公主已經被帶得魚里魚氣了，這種畫風其實也是很正常的操作。

　　紡錘形的艦體腹腔已經打開，露出了一個弧面的艙門。一枚接著一枚的炸彈中脫離了艙門，墜向了近地軌道之下，這個已經進入死寂狀態的星球。

　　首先是六枚一億噸當量的熱核彈頭。這些武器如果用在新神州開墾，足夠拓荒者們在冰封的白川星上開辟出一個溫暖濕潤的地中海了。

　　而事實上，這些模擬出了太陽高溫的沖擊波，徹底點燃了星球上那毒液沼澤構成的幽綠色海洋。

　　猛烈火勢蔓延的全部過程，持續了超過二十分鐘。在這個過程中，效率很高的婭妮已經退下了防護服，做完了消毒工作，回到了她忠誠的艦橋上。

　　等到虹薔薇公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的時候，總體顯得頗為暗淡的星球已經明亮了一個色號，從幽暗的深綠色變成了妖冶的碧綠色。

　　于是，毒素構成的綠色星球，就這樣變成了一個明亮的鬼火星球。在深沉的宇宙中燃燒著，看著倒是相當滲人。

　　當然，婭妮倒是沒有這種心態。她現在只是覺得，自己正在欣賞一場盛大的煙火秀。在欣賞的同時，還能得到許多難得一見的實驗數據，這便是雙倍的快樂了。

　　緊接著，便又是二十枚對生物組織特攻的中子彈。

　　它們覆蓋了這個星球所有地表可以看見的菌毯組織。這些孕育蟲群的物質非常接近真菌，但到底是否還具備正常的生物性，就算是虹薔薇公主也還是非常好奇的。

　　事實證明，菌毯確實收到了結構性破壞，但毀滅的過程比一般的生物過程慢了很多。

　　“未來實驗室里的830141號復合材料，對中子束也具備一定的抵抗力。”船上的試驗室主任A報告道。

　　“這個我知道。雷神重工和精英動力，都準備以這種材料為藍本，研究新型的三防機甲。”保安主任B道：“公司還和他們簽了協議測試合同。”

　　實驗室主任A又道：“可就算是如此，距離這種真菌物質的效果，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婭妮微微頷首：“那么，樣品呢？”

　　“再出發之前便已經在開始收集了。這種真菌對有機物有極強的附著性和侵蝕性，又病毒的特性。所以根據您的指示，收集都用的是無人機，而且采用了最嚴格的安全存放措施。”保安主任B趕緊回答道。

　　試驗室主任A看了看艦橋舷窗之外的遠處。那一處的星穹之處，躺著一大片形態各異的碎裂殘骸。

　　那當然不是破碎的小行星，卻是小行星般大的生物組織。

　　“無人機對那些巨型太空異種殘骸內部進行了探查。可以確定，它們內部也滋生著和地表一樣的真菌物質。在宇宙的真空環境中，它們還依舊能存在相當程度的活性，甚至還在試圖修補破裂的甲殼。”

　　“哦，對生物功能特攻嗎？”婭妮沉吟道。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試驗用的小白鼠，要準備激活碼？”實驗室主任A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保安主任一眼，后者頓時回了一個大家自己能體會的眼神。

　　如果小白鼠不行，就可以用戰俘了嘛。蛇穴一戰中，被聯盟俘虜的傭兵還是有一些的。他們都是恐怖分子，甚至連個還能證明自己活著的合法身份都沒有，自然是享受不了戰俘的人道主義待遇了。

　　不過，這種事情就不用讓大小姐知道了。

　　當然了，她老人家圣明燭照，有什么事情是瞞得過她的呢？可是，我們更要考慮的是大小姐心善，見不得這些腌臜事，只要她老人家不問，就是心善見不得這些。

　　然后，便見貝大小姐微笑道：“等數據更多一些再說。”

　　等到二十枚中子彈制造出來的生物滅殺領域徹底擴散出去之后，地表上那些灰蒙蒙的菌毯頓時被壓縮到了縫隙之中，總體效果還是相當喜人的。

　　不過，考慮到那些中子彈其實都是加了料了，任何一枚構成的沖擊波都能覆蓋一整片大陸，若無其事地殺掉上百億人，滅絕掉一個進化了數億年的生態鏈。這么細細地一琢磨，殺傷效果便還是很值得商榷的了。

　　“如果一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或許要采用更大威力的T構的中子炸彈。”保安主任B道。

　　“未來實驗室中還有一種正在測試階段的中子光束，可以由大型艦船攜帶。效率比中子彈的形式更好。”實驗室主任A道：“可是，這種東西的生存力已經超出我們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種生物物質了，很難確定能完成最干凈的清理。”

　　保安主任B忍不住瞥了同僚一眼，心想果然科學家才是最狠的一批，比我們這些軍人狠多了。可是，他也不得不表示贊同：“這種菌毯就像是過度擴散的癌細胞…不，或者是某種更具傳染性的病毒。在驚醒了中子滅殺之后，可能還需要派陸戰隊降落，帶上消毒武器進行更細致的清掃。”

　　婭妮沒有打擾兩人的對話，不厭其煩地等著青丘號丟完了船艙里所有的大殺器。

　　然后，這艘華麗的“游輪”兼“科考船”又稍微轉過了一點點艦船角度，用唯一的一門陽電子主炮，對著大氣層又犁上了三分鐘。一直到大氣已經被徹底煮沸了，她這才點了點頭。

　　“你們說，這種情況下，還有什么生物能活下來呢？”

　　試驗主任A和保安主任B面面相覷。在整頓了半分鐘思路后，實驗室主任A一本正經道：“絕沒有這種可能！”

　　保安主任B認真地想了一想，補充道：“…除非是九環。”

　　婭彌妲不由得樂了：“您接觸過九環嗎？”

　　“大小姐，在下也是海洋大學畢業的啊！從老校長手里接到過證書的。在我看來，他就是真正的神明，是不朽的傳奇。在我的心目中，他無所不能！和太陽一樣永恒。”

　　海洋大學的老校長？那不就是大小姐的老祖宗嗎？試驗室主任A斜眼看了一眼同僚，心想你這家伙濃眉大眼又當過軍官的家伙，拍起馬屁來可比我這個人畜無害的技術宅高了好幾條街啊！

　　這時候，保安主任B又一本正經地道：“不過，在下還是必須得提醒您，我們的船上所有的武器都砸下去了。陽電子炮的持續照射如果再多上三到五分鐘，主炮供能系統便需要重新更換了。如果再回國的時候，遭遇海盜，艦船就沒有反擊能里了。”

　　虹薔薇公主表示自己一直是個從善如流的人，便下令停了火。

　　倒是旁邊的實驗室主任A有點難以理解。只要離開了螺旋星云的航道，馬上便是聯盟的勢力范圍了。況且，就算是在公海，又有哪家海盜敢攔截虹薔薇公主的座艦呢。

　　婭彌妲卻意味深長看了保安主任一眼，卻沒有多問。

　　“那就準備返航吧。”她如此道。

　　船上的工作人員沒有提出任何反對。他們能分辨得出，大小姐什么時候是在征詢意見，什么時候是在下決定。現在明顯是后者。

　　至于下面這顆被掃成了鬼火的星球上是不是還有漏網之魚，本就不是他們這些手下人需要關心的事。

　　不過，在離開本星系之前，船上的工作人員還沒忘從旁邊的利維坦星蟲的殘骸上收集了不少樣品。外部的甲殼，鋒利的勾刃，密集的長須，武器化的尖刺，以及內部的軟組織和真菌組織，琳瑯滿目地取來了上萬噸，都分文別類地保存好，進行了最嚴密的封存。

　　至于無法帶走的剩余殘骸，則用自動推進器推著朝本星系的恒星方向發射過去。如此一來，恒星的百萬度高溫自然是可以幫青丘號完成最后的滅口和清理工作的。

　　總而言之，要的就是什么都不能留下，得是連蚯蚓都得豎著劈開。

　　然后，這艘制造了一顆燃燒星球的豪華游輪，便再次將所有猙獰的武器都收在了華美的流體金屬外殼之下。就像是那個殺戮公主終于突突夠了，把打空了彈鼓的AK往華麗的絲綢長裙下一塞，便又可以掛著優雅端莊的微笑，坐在華麗的涼亭里，悠然地品起下午茶了。

　　做完這一切后，就在青丘號進入了重力井通道的當口，貝大小姐這才把保安主任B喊了過來，問道：“你剛才是有什么事情要通知我吧。”

　　后者打開了一封電子文件：“從國內發來的情報。涅菲的冰谷城發生工人暴動。暴徒占領了雷神兵工廠的4號車間，用剛造好的武器炮擊了亞瑞爾高地。”

　　“《骷髏中隊》的拍攝地？是了，塔托斯大統領說要去探班，就是同一時間？”婭妮雖然在提問，卻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驚訝。

　　“是的…大統領失聯了。從現在開始，已經超過18個小時了。”

　　婭彌妲的眉頭微微一緊：“關于這個問題，安全局和蔚藍宮辦公室有說什么說法？”

　　“和大統領一起失聯的，還有他的特勤組。以及臨時上了大統領座車的艾夏姆先生。目前，安全局已經把調查方向指向后者了，特工已經接管了艾夏姆先生的個人工作室，家庭，以及和他有關的慈善組織。”

　　“蠢貨。安全局的蠢貨有什么資格吃哺乳動物的飼料？”虹薔薇公主表情平靜，語氣卻非常不客氣。

　　“這個…其實是國土安全委員會的意思。國會已經緊急通過緊急法案了，但還沒有向國外通報。”

　　“是的，安全局的蠢貨沒有資格吃飼料，但國會的不少老爺當飼料的資格都沒有。”婭妮辛辣地點評道。

　　保安主任B覺得這個評價很貼切，但自己可沒辦法捧哏，便繼續道：“…因為炮擊的緣故，冰谷城的軍警開槍了。現在，罷工已經確實演變成武裝暴動了。作為罷工和暴動的領導者，洛哈之子的新一任領導人，前陸戰隊中校T·歸摩氏，已經登上正式通緝榜單了。在安全委員會發布的通緝榜單中進入了前10位。”

　　“這個人的名字，我也是兩個月以前才注意到的。他剛剛火并了洛哈之子內部的激進恐怖分子，接管了整個組織。不過，那個時候，他的通緝排名還是三位數呢。”

　　“…是的。安全委員會的議員們認為，現在他已經是起義軍的領袖了，危險程度遠遠超過恐怖分子。”

　　婭妮笑了：“好吧，收回前言。他們這方面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如果用來做飼料，口味一定會很壯麗吧？”

　　保安主任B除了保持微笑并且裝作沒聽到，也實在是不能給出別的反應了。

　　嚴格意義上，他現在還是圣科蕾安保公司的資深干員，而公司的大后臺其實就是國土安全委員會。那些議員相當于是他上司的上司了。

　　他停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另外，可以證明，罷工發生的時候，《先鋒報》的調查記者，泰娜·摩恩小姐正在現場。她甚至可以被視為罷工的組織者之一。只是，在冰谷城的軍警開火之后，我們也失去和她的聯系了。”

　　虹薔薇公主無聲地嘆了口氣。不過，她也僅僅只是嘆了一口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