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 她比白毛狐貍難對付

　　畢竟，在很久之前，余連巨已經答應菲菲，為了姑娘的夢想，便一定要為她寫一個劇本了。于是，便有了現在的這部《骷髏中隊》三部曲。

　　和《綠星公主與七個小海星》一樣，姑且也是能算某人的“原創”作品吧。

　　故事其實是非常標準的商業作品敘事，講述的是獨立戰爭時期，一群聯盟飛行員以志愿兵的形式參加了獨立戰爭，和地球人民并肩作戰的，可歌可泣的故事。

　　這確實也是真實歷史的。地球的獨立戰爭時期，確實有一批聯盟飛行員以雇傭兵的形式加入了藍星獨立軍中。他們和一群年輕的地球精英飛行員組成了所謂的“骷髏中隊”，始終活躍于最危險的前線中，履歷戰功，威名赫赫。譬如說，余連的老朋友，上上上上代的奧德迦爾侯爵，就是被骷髏中隊擊沉了座艦而當場陣亡的。

　　哦，對，差點就忘了，已經沒有什么奧德迦爾侯爵了。

　　總之，放在現在的大環境中，這樣的題材姑且能算是遵循了兩國睦鄰友好的時代大環境，可謂是最大的政治正確了。

　　電影中有光榮與夢想，有成長與覺醒，有情感與離別，也有生如夏花般燦爛綻放的死亡。當然了，更重要的是，電影中有帥哥有美人，有華麗的戰機和軍艦，便具備了商業大片一切的成功要素。

　　一部要場面有場面，要激情也有場面，故事邏輯還總體在線的商業劇本，只要宣發、制片和導演的水平在平均線以上，想要失敗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當然了，作為一個不陰陽怪氣便會死星人，余連也還是饒有興致地在自己的劇本加入不少私貨。譬如說，骷髏中隊的這些聯盟志愿飛行員們，說是為地球人民的獨立而戰的國際主義戰士，自由騎士，但薪水其實是地球飛行員的好幾倍。

　　…畢竟人家的本質是雇傭兵。雇傭兵比正經的動員兵貴得多，這不是常識嗎？

　　再再譬如，聯盟飛行員們除了幾倍薪水之外，還需要專門的小灶和所謂的官兵快樂營，因為戰場環境的惡劣，暫時無法提供這些服務，還差點鬧出嘩變。

　　當然了，聯盟還是共同體的老爺都是心善的體面人，見不得這些讓大家都不體面的黑歷史。商業片畢竟只是商業片，更何況拍片子的錢，還是人家白毛狐貍給的呢。那就更不能太赤果果了。

　　于是，作為骷髏中隊中隊長，聯盟著名的飛行英雄華列朗，也即是本片的主角，就必須得是一個既有瀟灑不羈愛自由的野性荷爾蒙魅力，同時又要有淤泥而不染一面。

　　在他的大多數戰友們都表現得像是個典型雇傭兵的時候，他就必須要是正直高潔富有同情心的空中騎士，這樣才能沖淡其中的黑歷史帶來的荒謬感，才能讓老爺和觀眾們滿意，才算是符合商業片的邏輯。

　　…說實話，雖然是商業片，但要是沒點演技，這種充滿了矛盾地角色還真是立不起來。

　　好在，聯盟并不缺這種兼顧了實力和商業屬性的優秀演員，艾夏姆先生便是最頂級的一位了。

　　要不然怎么說，單說是現代流行文化產業的經營和推廣，以及將其變現為軟實力的手段，聯盟才是真正的宇宙第一呢？

　　就連帝國那些歷史悠久傲慢矜持，且根深蒂固地相信流行文化就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傳統軍事貴族們，也得靠著真理部和裁判庭，才能守住意（喵）識形（嗚）態的戰線呢。

　　不過，余連很快便知道，他還是小看了艾夏姆先生。

　　這位聯盟的影帝蹙眉思索了一下，又道：“其實仔細想想，《骷髏中隊》雖然是部典型的商業大片，但其實的內在邏輯和《綠》有許多相似之處。中隊長和帝國軍官都是盡職盡責的人，但一個是時代英雄，一個卻是背離時代的反派，但我總覺得，他們內心都有被時代裹挾的掙扎，于是便有了命運的悲劇感。余將軍，真不愧是您啊！您雖然年輕，但智慧和才華，已經在令生命之樹綻放出神圣的光輝了。”

　　余連心想，你應該說“真不愧是我”才對。我只是隨便寫部商業片，把《兄X連》和《壯X凌X》什么的元素都加進去了，順便再陰陽怪氣地灌了點私活兒，怎么就出現勞什子的“時代的掙扎”和“命運的悲劇”了？

　　既然話都到了這個份上，余連不由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那不如再約個稿吧。在下最近確實有些不務正業，便又起了一部電影三部曲的大綱。”

　　“哦？”對方頓時是真的來了興趣。

　　“講述一個名校畢業的白領打工人，在大企業工作了半輩子，還在期待升入管理崗階層再上去一層的時候，本來已經說好的職位，卻被空降回來的，有N代背景的海歸高材生頂了。他忍氣吞聲地想著繼續努力工作，但畢竟因為年紀上去了體力不濟，最終被作為人才輸送到社會上去了。這個時候，在大城市的房貸還有二十年呢。孩子的教育費用一年比一年高，自己的醫療保險也一年比一年高，可想要再找到同樣收入的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艾夏姆先生和兩個姑娘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反應，畢竟他們的生活和普通社畜還是差得很遠。倒是那位經紀人女士，和寰宇集團的高管先生，露出了一絲沉痛甚至心悸的表情。

　　“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把房子和車子賣掉還請了欠款，帶著積蓄回家鄉，準備通過經營農場、果園和小食品加工廠來致富。”

　　艾夏姆興致盎然地不斷點頭，明顯是對這么“鄉土”的題材充滿了興趣。

　　當然，他的那位經紀人女士這會是真的坐不住了，可幾次想起身，甚至想要開口打斷余連，卻被對面的紫發少女橫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做什么了。

　　至于菲菲的話，她現在正和艾夏姆先生一樣，也都對余連的故事充滿了興趣。

　　余連繼續道：“他歷經千難萬苦，創業最終取得了成功，家人在鄉土避開了大城市的內卷，不再焦慮，身心都健康了許多。家鄉人也得到了實惠。大團圓結局。”

　　“嗯，典型的商業勵志題材，作為類型片的市場規模不太大，但勝在是鄉土題材似乎蠻新穎的，而且成本可控收益穩定，會有不少投資人喜歡的。當然，如果能在劇本中收拾一下裁掉他的原公司，觀眾的情緒是能得到進一步釋放的。若您賞臉，到時候在下也愿意參與投資。”艾夏姆先生道。

　　他表現出了一定的興趣，但卻沒有《骷髏中隊》和《綠星公主》那么大的興趣。

　　作為一位商業號召力極高的影帝，他當然也是有自己的制作公司。

　　“可是到了第一部結尾，以及第二部的時候，涅菲…啊呸，不知名的跨國大企業們，為了他們那些聽不懂的宇宙整體經濟規劃，便隨手提高了化肥價格，還操縱國會加大了食品加工企業的衛生審核。于是，主角的事業糊里糊涂受到了重創，即將破產。”

　　菲菲噗嗤一笑，芙蕾無悲無喜，那邊的經紀人女士和寰宇的高管先生莫名地覺得有點坐立不安，反倒是艾夏姆先生，臉上的興趣是愈加明顯了。

　　“這種反轉可就想得很文藝片啦！”他笑道。

　　“他依然在苦苦維持著事業，帶著家鄉父老們生產自救，自己制作化肥，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去一些三不管的星域跑銷路，把方便食品賣給了海盜，和軍閥簽訂長期的合同，終于還是把差點陷入絕境的食品工廠和農業公司盤活了。”

　　“這是參考了您在紅楓廠的事跡吧。說實話，我覺得，您在魯米納星球上的壯舉，甚至是超過了戰神祭的。”艾夏姆再次肅然起敬。這一次，他的興趣是真的起來了。

　　好吧，這位確實是個真粉絲。

　　余連忍不住看了菲菲一樣，后者笑道：“艾夏姆先生也是看過《紅楓廠的復興》的。”

　　“我不是在那部紀錄片中淡化我的存在嗎？要著重工人們的自我覺醒和奮斗嗎？”

　　“我是這么做的，但人家想要了解更多的細節，我也不好反對嘛。”

　　“所以菲娜姐姐又剪了一部《上尉在魯米納》嘛。是在一些小眾網站上偷偷放出來的，市面上可沒有。”紫發少女補充道：“順便說一下，我也看過了。嘻嘻嘻，大哥哥確實比在戰神祭的時候還帥。”

　　余連心想這事我居然還是第一次聽說。

　　“就你這小丫頭片子話最多，都教會你炸糖油果子了，還捂不住你的小嘴？非要我撕了它不成？”

　　“討厭啦，菲娜姐姐，人家這個年紀，不正好是多嘴的時候嗎？”

　　一大一小兩美女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怎么看都是一副姐妹情深的美好畫面，但余連卻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醞釀出了許多看不真切，卻一定存在的刀光劍影。

　　他覺得這應該還是自己的錯覺。而且一個老爺們，要是太關注姑娘們的友情和互動，便會顯得太油膩了，便又對艾夏姆先生道：“您也看過？那個什么《在魯米納》”

　　“其實，不管是紀錄片還是故事片，導演的私人剪輯版，才能最反應她個人的才華和理念。”艾夏姆先生一本正經地道。

　　…好吧，這種級別的影帝都是比較愛惜羽毛的。既然是要談合作，了解一下導演以前的作品也是很合理的。

　　余連樂了，終于仍不住在嘴角露出了惡性質的微笑：“那還是說說第三部吧。就在食品廠和農業貿易公司終于有了一點規模之后，大國之間的全面銀河戰爭終究爆發了。某大國為了確定自己的戰略地理優勢，將主角的家系占領了，還征用了主角的工廠和鄉親們的田園。那時候的主角已經是當爺爺的人了，但所謂活到老學到老，他終于領悟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他燒掉了一生心血建立的工廠，帶著年輕的子弟們奮起反抗。”

　　見對面的艾夏姆先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余連笑了：“順便說一下，主角一個在費摩星域長大的人類，是和昂科巴獅面人和托爾倫牛人一起長大的人類。”

　　費摩星域雖然是全銀河最大的戰爭策源地，但畢竟也是最重要的交通樞紐之一。當然還是存在不少人類定居點的。

　　艾夏姆先生愣了將近半分鐘的身份，然后再次熱情地伸出雙手握住了余連，雙目炯炯有神，仿佛藏了兩個正在發光的太陽。

　　“余將軍，請務必把主角留給我！”

　　呃，這個項目真的是本人順便的口胡，這不就是典型的錢沒到導演沒有劇本暫無嗎？可您堂堂一位銀河級的影星，需不需要上桿子拱過來啊？

　　這位影帝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余連忍不住又看了菲菲一眼。

　　后者卻露出明朗的微笑：“艾夏姆先生，您看，這一次總算是沒有耽誤您的時間，而我邀請您過來的目標，已經算是超額達成了。”

　　“確切地說，應該是我來感謝您，至少我的收獲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期。”艾夏姆先生卻非常鄭重地站起身，微微向導演小姐躬了躬身，目光中滿是堅定，堅定得仿佛像是位有了死志的戰士一般。

　　“那么，之后的合作，就請您多多指教了。”

　　兩人緊緊握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信念感和使命感。那場面一定都不像是導演和主演做項目，怎么都有點牢不可破的聯盟的味道了。

　　旁邊的經紀人女士和寰宇的那位高管先生面面相覷，一副完全摸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只不過，他們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眼中閃過一絲懼意，欲言又止。

　　余連同樣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只是莫名地覺得各種惡趣味開始翻騰了。

　　芙蕾卻笑吟吟地拍了拍手：“這可是太好了。菲娜姐姐，您這個時候開口，另外一個請求，約夏姆先生說不定之后就會答應啦。”

　　“另外一個請求？”

　　菲菲倒是很坦然地解釋道：“請艾夏姆先生出山擔任我的主角，確實是其中一個目的。另外一個，當然就是公關啦！”

　　“公關？”

　　“艾夏姆先生是聯盟電影電視藝術學會的常務理事成員，也即是說，是雅歌彌獎的評委。”芙蕾笑道。

　　…雖然我知道，但凡是面向大眾的獎項，便一定是需要公關的，但這么直接說出來真的沒問題嗎？余連又看了看這邊的艾夏姆先生。

　　也就是說，如果我不是正好出現，你們這次飯局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雅歌彌獎的公關了是吧？

　　后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或許是在偶像面前必須知無不言的原因，他又道：“這里是大學城，環島都有機器人警衛巡邏，普通的狗仔隊可進不來。如果想要商量點事情，這里反而是挺安全的。”

　　余連恍然大悟。這便是把新店開在這里的原因了吧。

　　對達官貴人們，一個能商量事的安全區，絕對算得上是剛需了。更何況，舅舅的手藝確實也沒什么可挑剔的，不管是真的為了吃飯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需求都能得到滿足，生意自然就水漲船高了。

　　“大哥哥，這可是高端飲食業最基本的操作方法了。人家只是按部就班地做了一點微笑的工作罷了。您可千萬不要感激我哦。”小姑娘笑吟吟地道。

　　只不過，舅舅他這位“擁有1500年傳承”的當代廚神，應該不會太開心吧？

　　余連還記得，外公很早以前就說過了，廚師做飯，講究的是一個生于大眾，長于大眾之中的煙火氣。可是，當你真的被供上臺子，被大人物和媒體氛圍什么“大師”，什么“仙人”的時候，離收割智商稅的江湖騙子也就不差什么了。

　　這時候，芙蕾卻又道：“不過你也放心，一樓和二樓大廳可是24小時對外營業的，主城區上班的白領，隔壁島軌道電梯的工程師，還有大學生們，可都是很喜歡這里的。這里地皮和建筑都是我們的，便剩了一大筆成本，價格也是很親民的。當然了，真正的大人物，應該不會因為親民的價格，而失去品鑒真正美味的能力的。艾夏姆先生，您說是吧？”

　　“我可是準備把這家店推薦給我的朋友們，這是真心話。”影帝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等等，邀我過來給這家蓉卉樓打，是你們的第三個目的吧？”

　　“不，這其實是我的小私心，充滿了煙火氣的小私心。和菲娜姐姐，還有艾夏姆先生這樣關注文明命運的大視野，可是差太遠了。”

　　余連嘖嘖稱奇。她以前只覺得這小女孩是好正的一只牙尖嘴利，又人小鬼大的毒蛇蘿莉，現在從蘿莉長成了少女，卻似乎又有了點小號的婭妮的感覺了。

　　不過，在壯懷激烈的艾夏姆先生一干人等告辭，芙蕾小姐也邁著過于歡快的步伐去趕海洋大學下午的晚課的時候，菲菲卻說：“這丫頭其實比白毛狐貍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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