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正在隱蔽不知名的太空基地中的余連,正在繼續前進,同時還在收聽來自金哨子的反饋信息。
“您猜得沒錯,那三臺機器人也是那些勞工12型無人機的中樞控制。我已經攻破了中樞系統的防火墻,但并不能接管控制權。”相比起完全和智慧生物沒什么區別的小灰,同樣也屬于啟明者造物的金哨子就完全不同了。他的聲線是一個溫文爾雅的青年人,感覺是那種在大學中很受歡迎,男粉比女粉還多的年輕講師,幾乎聽不到什么電子感覺。
然而,以余連的感知,只要多聽上幾遍,還是能感受到其中僵硬的成分。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依舊非常有親切感,覺得就像是重逢了孩提時代的老朋友似的。
“為何?”余連問。
“控制權限需要更深層次的權限,超過我的計算范圍。”金哨子說:“不過,我成功執行了您的B計劃,對無人機中樞輸入了錯誤指令。現在,已經確定有百分之31的單位被摧毀,其余進入靜默。”
“做得很好。”余連補充道:“繼續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掠奪者和蛇的合作計劃書什么的。要是能找到他們突破星門的計劃副本,那就更好不過了。”
“明白,正在開始執行檢索。”
“對了,你剛才說那些無人機是銀河勞工12型?”
“銀河勞工12型,是用于深空采礦的自動無人機單位,一套完整系統為指揮艦1,采礦機240,以及備用機120。裝備有引力牽引器、采礦切割激光,震動發生器和多功能機械臂,也可用作自衛武器。”金哨子用公事公辦的聲音回答道,隨即便把這些機器人更詳細的數據圖標直接發到了余連的個人終端里。
“那剛才那個紅藍綠的球形機器人呢?”
“資料缺失,大約是禁止事項。”
“…我怎么覺得,那個灰蒙蒙的硅基幽靈無處不在啊!”余連頓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我的核心算法并未受到智能文明引導納米集群機器人的影響。您的判斷缺乏必然的依據。”金哨子一本正經。
“也就是說,除了核心算法意外的都受到影響了是吧?而且我都還沒說啥呢,你就把她的戶口本都報出來了。”
“不用介意。‘灰蒙蒙的硅基幽靈’這個說法符合您的語言邏輯,有百分之87點42的可能性是特指智能文明引導納米集群。根據智能文明引導…”
“你以后也可以直接叫小灰的。”
“這違反智能機械管理序列,但您的意志才是最優先的。明白了,從現在開始稱呼智能文明引導納米集群機器人為‘灰女士’。”
…有的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們這些啟明者留下的機器人是真傻還是在裝湖涂。
“根據灰女士離開時留下來的資訊推斷,她有百分之92點35的可能性已經返回銀河本土了,并不在這里。”
余連心想那可真的未必。該在的時候不在,不該在的時候又總是在,確定不在了卻又總是能竄出來刷些存在感,而且全宇宙只要是有終端有網絡的地方,便又總是分身遍布無數不在,這才能符合小灰的逼格吧。
總而言之,靠著剛才余連制造出來的靈子風暴的掩護,金哨子確實是成功地躲過了所有敵人的視線,以先物理后數字的方式侵入了這個太空城的終端,然后一次性將DL36星系幾乎所有的自動采礦無人機干掉了。
總之,作為聯軍的超凡“英雄單位”的一員,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就得看布倫希爾特和學姐她們的了。
現在,估摸著還是得履行一個三觀端正的銀河好市民的主人翁精神,該把一些反社會的爬行動物扼殺在搖籃里了。
余連這樣下定了決心,然后便一直緊隨著穿著裝甲的“大預言家”,從之前那個疑似指揮部的空曠房間來到了外面寬闊的通道,又穿過了兩層樓梯,然后繞著一條明顯是螺旋結構的過道一層又一層地轉到了一個足有三個足球場大的穹頂廣場上,接著又通過透明的穹頂通道進入了另外一座建筑。
余連雖然始終沒辦法看到自己所在地的全貌,但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自己應該是處于某個依著小行星…不,應該矮行星建起的太空要塞中。要塞的整體規模當然比不上當初在遠岸星云攻略的克爾那城,但內部卻還算是五臟俱全,各種防御設施和功能性建筑都不缺乏。不少區域甚至都滿是停擺的施工現場和沒有操作的工程機器人。
很顯然的,掠奪者是想過把這個嵌入了小行星的要塞當做半永久性的據點來經營的。或許是正因為如此,一路上便總是能遇到拼死想要阻止自己的掠奪者戰士。
短短不過半個小時的追擊過程,余連便遭遇了大小二十余次戰斗,和自己接觸的敵人超過一千人。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在追擊一個仿佛化作了幽靈的靈能者,只認為自己是一個單槍匹馬的入侵者。
皮糙肉厚的巨魔,長身怪力的長須妖,當然也有天生勇悍的埃羅魔人,也有不少掠奪者“三大主體種族”之外的種族,甚至還有一個人類。
那個人類看著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體魄相當魁梧結實,穿著一身綠皮混搭風濃厚的裝甲,揮舞著門板一樣寬大堅韌的巨劍,手里扛著火神炮,看著確實是相當勇。可惜卻沒有在余連面前走上一招,便被原子光矛捅了個對穿。
不過,讓余連有些吃驚的是,臨光在刺穿他身體的時候,居然感受到了一絲微妙的遲滯,怎么想那都有且只可能是靈能的應急反應了。
這小子居然是個敏感者,但應該還沒有覺醒。
…真可憐。如果剛才他面對是普通的槍彈而非皇帝特供版的光矛,說不定就在危機中覺醒了,然后便是一次主角式的啟程故事了。
不過,或許也正因為是靈能敏感者的原因。他的胸腹雖然都被洞穿了,尾和半邊肺已經被原子光矛直接蒸發,卻也依然能鼓起最后一點體力,用仇恨和怨毒的目光盯著余連,斷斷續續地道:“…這,這已經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之地了。你們銀河帝國已經占領了全銀河最肥沃的土地,為什么還要來占據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樂土?”
什么叫你們“銀河”帝國啊?余連剛想想要反駁,隨即意識到自己手里拿著原子光矛,剛才巧若靈蛇的一擊也充滿了濃濃的帝國風格,確實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如果意志真的能化為實際的傷害,光憑對方那怨氣已經濃到可以構成劍意的眼神,余連和他的全家老小的八輩子都被詛咒了吧。可實際上,余連也只是嘆了口氣,將這個年輕人的尸體甩開,繼續沖鋒。
托米泰莉大可汗或許是真的想要躲藏在新大陸,建立起一個多種族共榮的平安樂土吧。當然,這也很有可能是口號。畢竟,上輩子他余連畢竟同大可汗不是很熟。僅從自己所知的情況來看,那只是一位傳統的掠奪者軍閥盟主,或許是更有韜略更有決斷一些,算得上是三個世紀以來最雄才大略的一位可汗,然而卻也僅此而已了。
然而,不管那個計劃中的平安樂土是不是大可汗的目的,余連確實已經站在她的追隨者夢想的對立面上了。
…嗯,怪不得會有這么多悍不畏死的戰士要來阻止自己啊!
一不小心就扮演了反派角色,又一次…余連想。
在這個相對狹小的太空城之內,沒辦法展開兵力,無法使用對城級及其以上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沒有別的高位靈能者可以出手限制對方的行動。在這種情況下,面對余連這樣殺出來的戰斗型靈能者,就算是來多少人也是毫無意義的。
這短短二十多分鐘的追擊過程中,他估摸著至少有三位數的掠奪者戰士死在了自己手中,傷者更是在死者的兩倍以上。這樣血流成河的場面確實非常悲壯,但更悲壯的是,他們使勁解數甚至都沒辦法讓自己稍微放慢一點腳步,甚至都無法讓自己丟掉追擊的目標。
他就這樣無悲無喜地保持著追擊以及斬殺的動作,動作一板一眼,高效致命地仿佛一臺完全只為了殺戮而設計的機器人。
就算是這些身經百戰的掠奪者,也確實鮮少見到這樣單騎破軍,己方竭盡全力也無法傷到對方分毫。當余連使用念動力,把一個巨魔戰士長連人帶甲直接塞到了旁邊一個只有不到十寸見方的通風管口的時候,掠奪者們的斗志終于崩潰了。他們就像是遇到了山洪的鳥獸一般,慘叫著四散奔逃。
余連當然不會去追擊。只不過,一個離自己最近的掠奪者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那是一個穿著特制動力甲的長須妖,這樣便比無甲的自己至少高了兩個頭了,一手提著已經打空了彈藥的轉輪式手提榴彈炮,一手倒提著一柄雙刃戰斧。
居然還有勇者啊!余連感慨一聲,覺得若不是立場問題且時間有限,自己還真挺樂意和這些非主流的掠奪者們談笑風生一番的。
這時候,卻聽“噗通”一聲,那長須妖手中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包裹著動力甲的身軀倒是紋絲不動,但露在外面的那光禿禿的腦袋卻泛起了一堆雞皮疙瘩,下頜的一長排長須不斷顫抖扭曲著,像極了一堆被過了電的章魚觸手。
好吧…無論是臉上起疹子還是長須顫抖,都是長須妖被嚇破膽的表現。這家伙不是死戰不退,而是嚇得已經走不動路了。
所以,你為什么不戴頭盔呢?難道一定要把有名有姓有臺詞的非龍套就一定不能戴頭盔這個設定執行到最后一步?
“姓名?”余連面無表情地將原子光矛橫在了胸口。
“戴,戴恩久斯…”他的眼中閃過了期盼的光,居然還是磕磕碰碰地報出了自己的姓名。
“身份呢?”
“鏡門要塞防衛司令部的作戰參謀…我,您,騎士閣下,這里…”
“這里?”
他似乎已經恢復了精神,擠出一個笑臉道:“這里只是一個花園,給將士們用來休閑的,什么都沒有,大人。什么都沒有。”
確實,余連一路上跟著已經仿佛隱入塵煙的預言家小姐,已經前行到了這座要塞相當上層的地方。他眼前的是一條過道,過道盡頭是一個相對更加寬敞的艙室,可以隱約看到星光灑入了其中。不用說,那里應該也采用了透明的穹頂設計,這也是太空設施上生態花園的典型設計。
…只不過,采用穹頂設計的,除了花園,還有靈能者們常用的觀星臺啊!
余連再次喟嘆:“真遺憾,你要么就應該更聰明一點,要么就應該更軟弱一點。”
長須妖一怔,眼神中緊接著閃過了明顯的駭然。然而,還沒等到他還有什么動作,念力之手便已經精確地探入了他動力甲的縫隙之處,扯斷了他的咽喉的器官和骨骼要害,還切斷了大腦和傷口之間的神經。
這位在余連面前被嚇得連動都不敢動,卻還是在試圖鼓起勇氣欺敵的長須妖軍官,就這樣失去了性命。慶幸的是,他死前至少沒有受到什么痛苦。
余連讓過了對方僵硬在原地的尸體,確定在自己的感知范圍之內已經暢通無阻了,便直接一個力場閃爍,穿過了這百米長的過道。
確實,在物質世界中玩空間操作,可是比在虛境中容易多了,自己的渾身上下頓時便透上了一種輕松爽利的勁兒,
某種意義上,那位叫戴恩久斯的長須妖軍官倒是沒有說謊,這里確實是一處規模不算太大的生態花園,中規中矩地安放著花圃,步行道、長椅和噴泉。談不上雅致精美,姑且只到了四五線小城的公立公園的水晶。不過,余連倒是覺得,不管設計水平如何,但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代表掠奪者們的某種文明態度的,只可惜…
他搓了一個響指。讓自己的靈能擴散出去。花園之中的一切景象,便仿佛被大風吹過的沙凋一樣迅速離散,接著便露出了繪制著靈能陣列和繁復星圖的地板。
這里確實是一個觀星臺,而且論規模,論精細,已經超過巴爾巴羅莎號上的那個了。
掠奪者可沒有這種神秘學底蘊。不必說,當然便是蛇的手筆了。
余連隨即也再次捕捉到了預言家小姐的位置,這一次,對方可真不是肉眼無法可見的潛行狀態了。隨著遮蔽這個觀星臺的幻象煙消云散,她掩蓋自身的幻象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預言家”小姐的真身便像是信號不穩的投影似的,身形一閃一跳地在距離余連兩三百米開外的地方顯了出來,咋看身上依稀還掛著馬賽克。
她看了看地面陣列的中央,也是剛才那個幻象中的噴水池所在地。此時此刻,那里只剩下一堆殘破的裝置碎片,其間還閃爍著一點點零元素的光芒。一看就是一臺剛剛粉身碎骨的靈能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