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聲大姐頭
今年才剛剛滿二十二歲的賽琳娜·瑪奧小姐實在是真的難以理解。她一個普普通通的二流歌手，不入流的演員，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堂堂“聯盟公主”的座上賓了呢？
她確實只是把自己定位為二流歌手，畢竟自己加上在共同體出道的年份，也都才只有六七年，雖然混了一個“星屑的精靈”的外號，到聯盟發展之后出的前兩張專輯也賣得不錯，甚至還混了一個新人大獎。可無論如何，和那些成名已久的巨星級人物，應該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別的不說，就是同屬一個慰問團的冰汽樂隊，當年還沒有過氣的時候也是宇宙級的搖滾樂團，論起江湖地位，可是比她賽琳娜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演員就更不用說了。到現在她也只是在聯盟的偶像劇和時裝劇中客串過幾個角色，正經擔任女主角的第一部電影，還是個小成本尚沒有上映的文藝片。而且，賽琳娜自己也知道，雖然自己是所謂的女主角，但自己其實扮演得是眼睛的角色，真正的戲眼其實是在男主角溫摩先生身上。
她當然只能算是個不入流的演員。
就算是有些名氣，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和阿貓阿狗有什么區別呢？那么，像是“聯盟公主”這樣的大人物中的大人物，到底是為什么要來見自己呢？
她就這樣胡思亂想地和泰娜·摩恩小姐一起，在卡莉拉號的一處不起眼的辦公室中，見到了婭彌妲·森歌·貝倫卡斯特小姐。
大約是因為“大人物濾鏡”非常恐怖的緣故，這個當年敢開著泥頭車去撞墮化虛獸的小歌手，居然沒看清楚對方的樣貌。
當然了，作為大人物的婭彌妲小姐倒是表現得很和善，不但邀請兩人坐下，還親自給人倒了杯綠茶。而更讓賽琳娜更意外的是，在簡單地寒暄了之后，對方竟然首先對自己說：“電影拍得怎么樣了？”
賽琳娜·瑪奧小姐有點懵懂，不明白為什么對方忽然提到了這個問題，這和自己之前準備好的內容完全搭不上話，一時間什么都說不出來。旁邊在劇組當了好一段時間劇組專職記者和客串劇照師的泰娜·摩恩小姐想要說什么，卻被婭彌妲小姐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一掃，便再也不敢說什么呢。
這時候，賽琳娜在懵了好半天之后，終于擠出一句話：“…我，我不太懂，但我大受震撼。”
泰娜小姐捂著臉一路無言，但婭彌妲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我，我的意思說，這里面很多故事只是覺得很有意思。可我總覺得里面有些更多的東西，可我真的看不太明白。”賽琳娜手足無措的道。
婭彌妲卻微微頷首，笑容已經多了一絲滿意：“也即是說，故事其實也挺有趣的？”
“挺有趣的…”賽琳娜不知道能不能用有趣來形容，但作為主創之一，還是知道順著大金主的話來說的，但想想好像又有點挺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的，便又趕忙補充道：“挺曲折的！”
“觀眾一定會喜歡的。”泰娜·摩恩小姐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雖然并不是典型商業片的賣點，可以手機上人物真實的命運性，是能讓觀眾共情的。雅歌彌學院大獎的評委們也一定會喜歡的！”
婭彌妲不置可否：“賽琳娜小姐，作為這部《冷丘》的主創，你感悟到了什么嗎？”
賽琳娜現在覺得，這位大人物一定是在難為自己。自己高一的時候就出道了，連高中畢業考試都是事務所的找人突擊補課才總算是低分掠過的。
感悟？就算是有什么感悟，難道自己是能說得出來的嗎？
“那就唱出來吧。”婭彌妲又笑道。
賽琳娜微微一怔，隨即覺得心頭一抽，總覺得自己在對方面前，一點秘密都沒有。
“對你們這些藝術家來說，言辭可以隱藏，歌聲卻不可能的。”婭彌妲笑道：“我聽說，你不是和冰汽樂隊正在做《冷丘》的主題曲嗎？哈哈哈哈，那些老藝術家誰都看不起，但卻愿意和一個小姑娘合作當主唱，應該是有什么想法吧？你的歌叫什么來著？”
“星空暗面…”賽琳娜看了對方一眼。這時候，她總算是看清貝倫凱斯特家大小姐的真實長相了，確實是個端莊文秀的大美人，但那雙蔚藍色雙眸之中，卻總覺得像是隱藏著深淵。她咬了咬牙，卻反倒是被激起了某些不羈的一面。
她把茶杯一放，高聲唱道：
“一切你摸到的，看到的，嘗到的，感受到的！
一切你愛的，恨的，不信的，拯救的！
一切你給予的，交易的買到的，乞討的，借的或偷來的！
一切你創造的，毀滅的，所說和所為，一切你吃的！
遇到的，輕蔑的，斗爭的，一切正在進行的！
已經失去的，將要到來的！
星空下的一切都很好，只是卻被深淵遮住了！”
唱到最后一段，她才發現自己有點用力過猛，一下子有點破音了。賽琳娜也是這么多年地專業歌手了，對嗓子的控制能力甚至堪比高環靈能戰士對肌肉地控制，但大約是因為賭氣的原因，沒有準備好就開喉，到后面居然有點嘶吼的感覺。
丟臉死了！簡直是歌手失格啊！賽琳娜把臉藏在了雙手中，恨不得現在就把自己變成一只太空蛞蝓。
記者小姐的臉卻已經嚇白了。她單知道冰汽樂隊的搖滾老炮和女主角正泡在一起琢磨主題曲，卻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一卦的，更不知道歌詞會這么一目了然。
好吧，聯盟是宇宙的燈塔，唱唱歌倒也不至于違反了哪條聯盟法律。可泰娜·摩恩小姐卻是真正的記者，實在是太明白這里面的門道了。
然而，婭彌妲卻站起來用力鼓了鼓掌：“哈哈哈哈，好歌！和你以前的風格大相徑庭，但我卻偏偏很喜歡。你確實是天生的歌手！”
賽琳娜完全感覺不出來對方有任何陰陽怪氣的地方，應該是在誠懇地贊美自己，卻感覺更加羞恥了。
“我可以保證電影和你們的歌都是可以正常發行的。”貝倫凱斯特家的大小姐笑道：“另外，我確實感受到了你的決心。所以，公司會全力幫您爭取明年雅歌彌獎最佳女主角的。當然，影后肯定拿不著，但入圍應該沒有問題，最佳新人也有希望…”
塞琳娜還有點不太明白，但記者小姐已經嘆了口氣。既然貝家人說了“有希望”，那就說明一定能成了。
“可是，電影成片不是還沒剪出來嗎？”賽琳娜說。
“我看過片花了，其實你表現得很不錯。”婭彌妲輕輕地放下了茶杯，招了招手：“小賽琳娜，我們還是很投緣的，便送了一份禮物，在你一直帶身上的那個小機器人身上。”
就算是以小歌手的情商，也知道這是送客的意思，頓時如蒙大赦地跳了起來，就像是個才入社會的畢業生似的向婭彌妲鞠了個躬，同手同腳地退出了辦公室。
真是個好可怕的人物啊！再整個人完全退出辦公室的時候，她忍不住如此想，隨即便對記者小姐充滿了濃濃的同情之感。
說實話，在聯盟的國家體制下，像是“聯盟公主”這樣的人物，論名氣說不定還真不如文體明星和一些在臺前上躥下跳的政治人物。只不過，賽琳娜小姐畢竟也算是在臺面上混過的人了，從好閨蜜菲娜那里也聽說了：那位對自己很友善的寰宇集團的董事克雷爾·貝爾蒙特先生，便是自己認識的最大的人物之一了，但在“聯盟公主”面前其實和被訓練出了條件反射的狗差不多。
這樣的“聯盟公主”，已經被賽琳娜自動腦補成了電影游戲中那種一邊發出“哦呵呵呵呵”的笑聲，一轉腦筋就能醞釀出七八個把主角們操弄得欲仙欲死，動輒就準備統治世界的女魔頭了。
等到真正看到了，她才意識到…故事中的大反派，比這種真正的大人物可差遠了。
雖然貝倫凱斯特小姐對自己很友善也很真誠，但小歌手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沉沉地吸了一口船內經過凈化的空氣，覺得比新玉門拍戲的時候清新多了，卻也人不好租咳嗽了起來。她一邊咳嗽一邊走開幾步，自己的小機器人便像是只笨拙的肥鸚鵡一樣跟了過來。
“長時間的咳嗽，對您的嗓音條件有結構性損害的隱患。為了安全起見，助理系統建議您今天應該多喝熱水，在三天之內不要接觸生冷辛辣的食品。作為文體界從業人員宿敵的糖油混合物，就更不要碰了。”
貝倫凱斯特小姐說她在這件小機器人里留了一些禮物，但賽琳娜順手把自己從大小姐辦公室里順來的抱枕扔在了對方三折藍光的臉上，氣呼呼地向穹頂花園的方向走去。
她不認為自己和那位大小姐真就投緣了，但對方說的“天生的歌手”，自己還是很承認的。或者說，除了唱歌，她可不知道自己會還做什么了。
…嗯，偶爾演演電影也不錯，但一定不是主業。演電影明明是小擎的夢想來著的。可是，我卻先她一步成為女主角了，這叫我如何同她交代呢？
一想到這里，賽琳娜就更加揪心了，她覺得，只有把自己的主題曲演繹好，才不會辜負所有人，便決定再去花園里練習一下。
她倒是不知道，當自己剛剛離開的時候，辦公室的氣氛便頓時沉重了下來。
泰娜·摩恩小姐看了看還在笑瞇瞇喝著茶的婭彌妲。明明她是自己的同齡人，明明也是和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但每次面對她的時候，卻比面對母親和家族長輩，甚至管理局的督查官還有沉重。
“賽琳娜是一個好姑娘，請您不要傷害她。”記者小姐道。
“泰娜，為什么你認為我會傷害她呢？為什么你對我又要用您呢？”
沒等到泰娜辯解，婭彌妲又道：“我們相識多年，但是在十八歲之后，還是第一次只有我們兩個人面對面吧？我已經記不清楚你上次請我去參加文學沙龍是什么時候了，更別說你考大學的時候都是請我輔導的。坦白說吧，泰娜，自從你去了《先鋒報》之后，你就不需要我們這些人的友誼了。而且，你也想要和我們劃清界限。”
泰娜激動道：“我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路。”
“我知道你在《先鋒報》干得很好，民眾們都認為你還是一位有良心的調查記者，所以你不需要我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朋友了。可是，你作為靈能者，需要家族的資源升環。作為記者，卻也需要我們透露的情報。那么，你為什么還會根據我提供的線索，去新玉門尋找‘灰’的真相呢？”
“我一無所獲，而且我已經看到你的報告了…”泰娜低頭道。她還在辯解，但氣勢卻已經弱了下去。
“是的，你一無所獲，但是那個叫亞修·斯特因的小游俠不是收獲頗豐嗎？別著急，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魯米納工人領袖和工程師會館的義體人是你的朋友，你甚至在和他們一起在讀《原論》了。”
“我這段時間收獲得，比之前的二十多年還要多。”泰娜咬牙道，隨即意識到了什么：“等等，你也在讀《原論》？”
“我讀得一定比你明白，甚至連他的作者和我的交情，都比你要深厚得多。”貝家大小姐傲然道。
泰娜很想問這有什么好傲然的，但面對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她卻被震得一句反駁都說不出來。
“那么，把話說會前提。你為什么認為我會傷害她？為什么對我又要用您呢？我做了什么讓你如此地不尊重我？泰娜，你甚至都不愿意向以前那樣，稱我一聲大姐頭。”
這時候，除了保持沉默，記者小姐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過了好一會，她才用自暴自棄的口吻道：“…大姐頭，灰的探索始末，我都交給你了。絕對沒有任何隱瞞。”
“這不重要。”婭彌妲笑道。
“還有魔鬼之喉前線的情報，現在，新玉門新建的工廠已經再給地球艦隊提供物資了…”
“這也不重要。這里面的水比你想象中的深。”婭彌妲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但他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泰娜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很難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在對方臉上看到這般少女感十足的笑容。
“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婭彌妲搖搖頭，用教訓小學生一樣的口吻道：“…學學賽琳娜那樣純粹的好姑娘，當一個純粹的好記者。把你在新玉門看到的一切，都寫成一封優秀的長篇報道把。我也會安排人手，把你拍到的素材搞成品質精良的紀錄片的，同樣準備參加明年雅歌彌獎的紀錄片獎項。”
“大姐頭？”
“然后，下一步，你就可以去一趟洛塔克星區，聽一聽洛薩分裂分子的訴求，然后再去一趟費摩星云的戰亂地帶吧。你看，未來至少五年的工作安排，我都為你準備好了！當然，這一切，都會是以《先鋒報》的名義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