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銀河星系之內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恒星都已經登基在了星圖之上——某些強力國家和組織甚至掌握得更多。可是,宇宙學家們根據現有探明的恒星數量、質量和絕對物理距離,確實有過這樣的推斷:他們認為,可供大家進行超光束通行的躍遷通道,應該是現在已知的五到十倍。
當然,我們都知道,科學理論和技術實現之間往往會隔上好幾百年。而宇宙學家們提出來的這個理論,也并不沒有得到學界的廣泛認同。
可是,要知道,到現在,每年都還有新的航路被科學家和探險家們發現,因此也養活了一個龐大的探索行業。這或許從側面也證明了這個“百分之十”理論吧。
沒辦法,重力井可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而大多數重力井的太空常數都很有欺騙性,很容易就被電子設備忽略過去了。要在一個星系中尋找一個新的重力井,確實如同大海撈針——這不是文學手法,而是字面意義。
婭格妮絲小臉一紅,只讀完了公立高中的她還真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的新可汗掌握了一部分深淵星云新的星圖?”菲菲問道。
這個叫海塔的長須妖二副趕緊道:“這就不是小的所能知道的。反正,咱們這邊的將軍和艦長們都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抱怨大可汗的戰略太異想…太激進了。”
他又瞟了一下旁邊行尸走肉一樣的灰坍將軍,嘴角的觸須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些,也許是有幾分兔死狐悲的唏噓吧,用哀求的口吻道:“將軍應該都知道,您可以問問他的。船長也知道,呃,已經死了。對,還有黑星大師…”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不遠處艦橋邊緣的平臺上,當然也看到了已經碳化的尸骸,頓時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總,總而言之,黑星大師方才已經進入狀態了…”
哦,這就是那個領航員的名字吧?好適合當個boss
的名字,可惜了。
“狀態?”婭格妮絲奇道。
“是啊!他服了藥然后就在那里定住了。小的不是靈能者不太懂。不過,上次…對,就是我們偷襲獅穴要塞的時候,黑星大師也是這樣的,服役之后就在那里定著。然后我們的艦隊便找到了躍遷點。明明那個時期,銀心通往獅穴的躍遷點應該是出于坍縮狀態的,承載不了我們的王座號。”
這位掠奪者的二副又告訴大家,在余連騎乘著鈦龍降臨的時候,灰坍將軍已經命令大家完成了躍遷引擎的預熱,只要輸入坐標,就應該是馬上啟動躍遷的。
“本艦躍遷引擎確實已經進入啟動階段。”菲菲道:“要關掉嗎?”
躍遷引擎如果預熱完成進入預啟動階段,卻長時間不進行跳躍,對引擎自身和船體都會造成相當負擔的。如果運氣不好,說不定引擎就和船一起被燒掉了。
余連沉吟了一下,伸手又拍了拍旁邊宛若行尸走肉般的長須妖將軍:“所以,最好痛快一點如何?都是現在這個情況了,何不灑脫一點嗎?”
他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但實際上是朝著對方的精神方向又放了一次白銀龍息。
灰坍將軍已經開始翻白眼了,就像是一條失去了夢想的咸魷魚干,但他終于還是張開了口,唯唯諾諾地吐出了一串“d2745、b3912、c74588…”的坐標字符。
早說嘛,何必還要吃這些苦頭?真是犯賤。
“輸進去。”余連沉聲道。
二副先生打了一個激勵,連滾帶爬地跑到了一臺還完好的終端前,打開了躍遷引擎的指令表格。他應該也是技術類艦員出生,記數字坐標的能力還不錯,比人類更頎長的手臂靈活地在光學鍵盤上敲打著,兩秒不到便把這一串坐標輸入了進去。
緊接著,船載中控系統隨即發出了提示:“發現新重力井信號。位于本艦9點鐘方向,偏度120.45,距離12,是否轉向?”
“呃,這玩意用的還是賽琳娜的聲音?”菲菲也驚了。
“同意!”灰坍將軍道。這話是他自己說的,雖然氣若游絲,但確實是憑他自己的意志。
余連這時候已經放棄了對這家伙的控心。他也真不愧是能當上大軍閥的主兒,居然很快就恢復了神智。
此時的他,無論是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重創,但居然一副完全認命了的樣子,和余連對視的時候,雖然還有一些畏懼,但居然還真能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這,這是領航員在…呃…超頻的時候,用精神鏈接即時給我發送的宙點坐標。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的確是聽大汗說過,這是”他唯唯諾諾地道,表現得甚至比之前那個二副還要卑賤了幾分。
媽誒,也是個人才啊!
赤紅色的無畏艦開始自動轉向。不過,因為不是手動,而且船體已經是千瘡百孔的樣子,無畏艦龐大的艦體足足花了三分鐘才完成了停船、位移,再次啟動的過程。就仿佛一頭小腦受損的笨重犀牛。
如果這時候后面有追兵,這三分鐘已經足夠再犁上幾輪主炮了。
好在,這時候那邊的帝國戰艦應該還在和上面的官僚機構扯皮,就停在原地毆打那艘灰色的噴火船,還是沒有追擊。
可這個時候,船載中控系統再次用賽琳娜的聲音道:“警告,重力井開始位移,重力井開始位移!需要重新載入!”
長須妖軍閥張開了大嘴,滿臉絕望。
余連微微蹙了蹙眉,從紋章機中跳了下來,大踏步來到了領航員所在的平臺,看了看旁邊菲菲手里的小藥丸。
菲菲緊緊攥著一把小藥丸,卻使勁搖頭。
余連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即閉上了眼睛。他現在已經猜到,那個二副口中所謂的“超頻”,應該是所謂的感知超頻了。這是擁有空間感知能力的靈能者在進行航行戰斗的時候采用的神技,能夠讓艦艇提前預判那些最先進的雷達都發現不到的宇宙輻射,尋找最省時省力的巡航路線。甚至還能提前規避敵軍的炮火。
另外,它同樣也是尋找新的躍遷通路,擴展“星際高速公路網絡”的神技。
當然,之所以被稱為“神技”,一方面是難度原因,并非每個靈能者都能掌握,一方面則在于對身體的負擔甚至反噬。
別的靈能技法是燒藍條,這玩意分明就是燒血條,大有一種靈能探索版“天魔解體大法”的味道,實在是太費靈能者了。
“這個黑星應該是磕了這種藥才進入感知超頻的。”余連說。
“是的,我也猜到了,所以才很危險。”菲菲說。
余連點了點頭,沒有再和姑娘較勁,也讓自己進入了入定狀態。
妹子還是小看我了啊!我現在可是有“宇宙知覺”了,如果血條和藍條能跟上,甚至可以自稱人形利維坦了。要知道,那些肉身遨游星河的利維坦巨獸,總是能通過人類難以理解的方式竄到另外一個星系去,也總能找到一些誰都沒發現的“羊腸小道”,一定是祂們掌握著現代科技難以理解的航行技巧。
廣袤的宇宙空間再次以點和線的方向在余連的面前鋪展開來。而在附近,那些代表重力扭曲的曲線匯集著的節點,一定便是重力井的所在地。
原來如此!有些重力井出入口,并非是恒定的嗎?這是什么原理?以后有空可以和莊教授他們探討一下。
其實最好的討論對象還是貝家大小姐,但余連可不敢說。真讓那只白毛狐貍來了興趣,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幺蛾子出來呢。
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半個多世紀以后…或者說,應該是自己上輩子聽到的某個傳聞。
“聽好了,小子,宇宙中的通路,應該不只是實線和虛線。”那個已經上了年紀,老眼昏花油膩咸濕的老色胚,有一次在喝大了之后,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余連是如此回答道:“實線和虛線以外?我知道,是門嘛…”
“嘿嘿嘿,門不是路,只是遺產,而遺產往往只是枷鎖嘛。雖然這說法聽著就特別矯情,是的,矯情得就像是宇宙之靈拉出來的膽結石。”在余連擔憂的目光中,老頭噸噸噸地悶掉了大半瓶烈酒,抹了抹嘴巴又道:
“我說的第三種,就是真正的第三種,就在這個宇宙中本應該存在的現象。當然,那也只是傳言嘛哇哈哈哈哈哈!”
這個老頭子每天一半的時間泡在酒桶里,一半時間泡在賭場中,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油盡燈枯的老朽,每次閉眼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可是,知情人卻有誰都不敢否認,他年輕的時候,是全銀河最富盛名的游俠和探險者。
…不,或者說,就算是他的骨頭已經被酒精泡透了,氣血開始衰竭,也依舊是全銀河最頂級的游俠和探險者。
“我明白了,您老今天找我過來,是要把探尋這第三條路的志向,托付給我嗎?”
“不,我只是不想把這個糾結大半輩子的秘密,帶到墳墓離去。反正我都快死了,就找給人繼續糾結吧。哇哈哈哈哈哈!”
嗯,過段時間空下來,再去找亞修玩玩吧。
不過,這些可以偏轉的重力井,真的就是那老家伙說的第三條路嗎?
“d2788、b3947、c74690。”余連閉著眼睛,重新報了一串坐標,也就比剛才的坐標稍微偏移了一點點。
海塔二副聽到一個分明,這次只用了不到一秒就把所有的坐標輸了進去。估計她這輩子都沒這么敬業過。
“重力井坐標修正,已經捕捉成功,是否啟動躍遷引擎。”賽琳娜的聲音繼續響徹在艦橋之上。
菲菲瞥了一眼還在裝死狗的灰坍將軍,這位長須妖軍閥頓時便來了精神,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急匆匆地道:“啟動!”
大概還是因為自動操縱的原因,紅色無畏艦這次足足花了兩分鐘才終于成功讓已經預熱完畢的躍遷引擎徹底運轉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遠處的帝國戰艦似乎是終于反應了過來,紛紛加速離開了那艘已經徹底變成太空垃圾的大型噴火船,向著這邊撲了過來。
兩艘沖得特別勇的輕巡洋艦已經在超遠距離外發射了軌道主炮。更有不少密集的光點由遠而近,不是戰機便一定是導彈了。
“船后高能反應!”二副用近乎于慘嚎的聲音道:“最多還有一分鐘…”
灰坍將軍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看了看余連,又看了看下面的鈦龍,一時間情緒復雜無比。
而就在這個瞬間,舷窗外的所有星光,都變得模糊。船上的大家只覺得自己腳下的船體有了個瞬間的顫動,緊接著,周邊的一切都暗了下去。
就像是火車在行進之中進入了隧道一樣。
這正是躍遷成功,進入重力井的特征。
背后的帝國戰艦就算丟出來的是空間泡魚雷,對他們都不存在任何威脅了。
只不過,整個船體的顫抖也愈加劇烈了。大家這才想起,這艘船可是已經千瘡百孔了。不說是護盾了,就連艦橋正面的裝甲都被某個偽裝成星界騎士的家伙單槍匹龍的轟了個對穿,真能承受得住重力井的壓力嗎?
一想到這里,灰坍將軍和海塔二副都差點想要抱著一起痛苦了。
“沒關系!”余連向他們比了一個大拇指:“你們已經跨越了苦難,是時候收割成功啦!”
而在灰分07星系內的帝國艦隊,就只看到了那艘猩紅色的掠奪者戰艦,瞬間拉了一條搖曳的虛影,隨即便不見了身影。
“嘖,就晚了一步!”
“奸奇奈子喂大的官僚”
“被巨魔日了m的太空鼴鼠!”艦長們惋惜不已,破口大罵。他們都是畢菲克少將的部下,司令官的作風一定是會影響到部下的。
老成持重的雷巴特伯爵號艦長更是向索拜克表達了歉意:“抱歉,是我們反應太慢,才讓對方最后逃掉了。”
“不,大家都做得很好了。我們至少還留下了一艘掠奪者噴火船,已經做到最好了。”索拜克上校趕緊安慰道:“真正錯誤的是我,是我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和上面的官僚扯皮。剛才至少應該先派艘船過去看看端倪的…”
“不,您的判斷是正確的。狀況不明的情況下,冒然行動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害。更何況騎士老爺們…”艦長隨即意識到,對面的索拜克上校好像也是騎士團的成員,趕緊收口。他也不由得感慨,有的時候,騎士和騎士的差別,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還大。
這時候,索拜克又對大家道:“畢菲克少將的命令,是讓我們拿下那艘掠奪者的旗艦,但并非絕對命令,而且目前的發展也是情有可原的。我會親自向他報告,大家不用擔心。”
艦長們很感激,再次確定這位年輕的上校是個講究人,心里都覺得,這樣的講究人就不應該在那種世家子弟扎堆裝逼的打手團混日子,就在騎士團掛個職,然后來當艦隊指揮官多好。
他們當然不知道,當確定那艘猩紅色的掠奪者旗艦逃逸之后,滿臉惋惜的“講究人”,索拜克上校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