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最后的問題
無論是派里斯元帥，還是第十三艦隊的指揮層，都是雷厲風行的類型。艦隊在魯納星系僅僅只是修整了一天，便準備趕往直布羅陀了。
當然了，大家也都不是什么矯情的人，自然也沒什么哭哭啼啼亦或故作淡然的告別儀式，。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覺得自己還年輕得很，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浪費，自然就更覺來日方長了，便只是聚在一起吃了一頓晚飯，然后互道了一聲珍重。
不過，在大家都離開了之后，余連私下里卻去了一趟埃莉諾的辦公室，表示是為了兩艘新船的未來而來的。
埃莉諾還還以為余連是擔心被上面的人截胡，便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經給老爺子還有老哥他們都打過招呼了。等到派里斯元帥派來的那些技術人員的工作完成之后，阿芙樂爾號和薩拉托加號一定還是會繼續配屬第十三艦隊的。當然，前提是我們得搞定標準航運協會的調查員。這方面…交給秋名山那小子沒問題吧？”
“你以前不就說過，八幡別看一臉老實其實滿肚子壞水，如果真打起仗來，我們830界能活到最后的就一定他了。”
“我到現在也是認為的。”學姐笑吟吟地道：“這小子，你要說他真的聰明絕頂智計百出卻也不見得，但卻絕對能做到謀而后動滴水不漏！一看就是個慎重過度屬千年王八的。”
您確實猜對了。余連想，他還真的是活到最后的，雖然只剩下他了…
余連有了一瞬間的恍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其實，我也不擔心船真的會被人給拿走。除非上面的大人物真的軟到被帝國一咋呼，就把船乖乖地送回去。”
“不至于吧？地球中央政府的老爺們雖然沒幾個靠得住，但應該還不至于軟到這個地步的。”埃莉諾覺得余連應該是講了一個不怎么好笑的笑話，于是笑得很用力。
現在當然不至于，可以后你就能大開眼界了，到時候天天刷新你三觀的時候可別嫌沒法消受。
要知道，狂躁病和軟骨病，可一直都是官僚們的傳統藝能啊！
余連在心里冷笑了一聲，然后又道：“總之，我尋思著啊，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阿芙樂爾號應該都會是第十三艦隊的主要力量。可是她面對的敵人并非銀河本土的列強主力，依然是新大陸的海盜…以及有可能存在的未知太空巨獸。”
埃莉諾點了點頭。
“所以我建議在近防炮和舷側副炮上進行一次適合我們的改裝…學姐，考慮一下鐵軍聯合體的伯恩斯公司的兩用渦輪速射炮如何？”
“理由？”一說到正事的時候埃莉諾當然就不笑了。
“因為它的威力也非常適中，可以近防也可以充當攔截性副炮用來對付新大陸的海盜是完全足夠的了而且結構相對簡單，維護和保養也都比較簡單。另外，這還是目前全銀河唯一一款半自動性質的近防武器系統，正適合缺乏人手的我們。”
鐵軍團聯合體也是銀河文明議會的二線強國但與其說是國家倒不如說是一個偽裝成國家的準軍事化團體。他們同樣也沒有固定的星球國土，生活在龐大的船團上，靠著出售武力和軍事技術為生。
此外，他們也是全銀河系中戰斗機器人技術最先進的“國度”，甚至在聯盟和帝國之上。
全銀河也確實只有這群連帝國和聯盟，甚至虛靈圣殿都不鳥的鐵血技術宅會開發這么異端的東西了。當然，也只是目前而已。
說句實在話要不是這幫家伙真的是一群莫得感情的戰爭販子，純以世界觀論余連說不定和他們更有共同語言一些。
埃莉諾學姐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我會認真考慮的。不過尤利，這個資料你也是從《艦船知識》上看來的？”
“其實是從帝國的某臺終端里搜出來的，說是帝國也在考慮給他們在新大陸的艦隊進行這樣的改裝，正在考慮和鐵軍團合作，引入這種渦輪速射炮的技術。”
埃莉諾學姐橫了余連一眼，心想你又在忽悠我了是吧？反正克爾那城已經拆光燒光搶光了，也沒人能來拆穿你了。
“尤利，我發現你從畢業以后就越來越不老實了。以前那個誠懇樸素的正直少年，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呢？難道這就是成長的代價了嗎？”
余連心想我才沒有騙你呢。我確實是從帝國的某臺軍用終端里拿到的情報，但我又沒有說是從克爾那城，更沒有說是現在。
他就當看不見對面學姐越來越微妙的表情，通過終端又發過去一副星圖，后者以為還是遠岸星區的那個犄角旮旯，但隨便掃了一眼，卻不由得一驚。那赫然是“新大陸”一隅的星圖，正是緊挨著共同體勢力范圍的塔爾加星域。
“這也是你從帝國那里繳獲的？呃，或者說，又是從那個旺達手里拷來的？”埃莉諾問道。
“不，是從弗洛雷斯·旺達的那個珉蘭朋友手里搶到的，他們都是一個秘密結社的成員。總所周知，這些不知道存在了多年的地下結社，在對宇宙的探索，可比臺面上的正規國際組織拼命多了，有這樣的成果也不奇怪…不過這不重要，總之，第十三艦隊返回新大陸以后，一方面還是繼續打擊海盜，另外一方面，就可以根據這個星圖繼續擴大探索范圍了。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能探到新的可居住行星，甚至有可能挖到啟明者的寶藏呢。”
余連這次依然沒有說謊。蒙蛟真的從那個珉蘭人的尸體中扒拉了一個手腕式的信息終端下來。當然了，里面的加密資料明顯上了什么手段的，隨著那個珉蘭人的死亡也自動銷毀了。余連使盡解數也只恢復了這么一點點，但也聊勝于無了。
“我會好好利用的。”埃莉諾倒是一點都不矯情地收起了星圖，又道：“不過，我怎么覺得…你好像篤定塔爾加星域那邊有點東西呢？”
“一片未知的星域總是會有點東西的。況且，先驅者的遺產無處不在，新大陸則有著大片大片尚未開墾過的處（喵）女地，遇到好東西也不奇怪。”
“所以你是一開始就蓄謀已久的？”
“那一定是您的錯覺。”余連一臉誠懇，順便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看我這雙充滿了真誠和善良的水汪汪的眼睛。何時舍得欺騙學姐了？”
“倒是你，尤利，現在的職務還是這個什么中央特派員？聽起來雖然挺光鮮的，但卻沒什么根基，從長遠而言，對你的發展本來。”
余連頓時有了一種站在歷史下游看上游的優越感。雖然，從科技含量和文明程度來說，他才應該是上游的那個，但他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學姐，你錯了，我這可就是在穩固根基哦。沒有什么，比這更穩健的根基了。”
第十三艦隊在月2日的時候，正式離開了魯納星系。
新塞維利亞的民團士兵個個背著鼓鼓的行囊就地解散。他們真的是在唱著歌兒回家的，打心眼里希望這樣的事情多發生幾次，少數幾個戰死的同伴并不會影響到他們這過節一般的好心情。莉莉婭告訴余連，她有一個想法，把這千把人整編成一支專門的部隊，負責對未來整個光軌運輸網絡的治安和保護。
余連覺得這是挺好的想法。而且，也不用擔心這支由不同城市的民團組成的部隊會產生統屬權的問題。等到貫通新塞維利亞的光軌通道完成，一定會出現一個新的部門統屬這條交通大動脈的，再賦予一點執法權也沒什么問題的。
“所以，以后就管這支部隊叫鐵道…光軌憲兵隊吧！”
總之，若是一切順利，這支部隊在明年上半年就可以正式掛牌成立。當然了，一切的前提是，紅楓廠的大家真的能按期把十萬噸泰氏合金交付新塞維利亞。
如果紅楓廠做不到，新塞維利亞的光軌便還是得采用聯盟提供的設計了。這樣一來，建造成本和建造時間都會大大增加，到時候還多少經費維持一支統一的治安部隊，甚至說，莉莉婭還能不能當她的“民團上校”也說不準了。
“真要這樣，爸爸肯定是沒辦法在市長的位置上做下去了。我當然也就沒臉繼續當這個名團指揮官了。”莉莉婭倒是一點不介意地道：“畢竟，在市長會議中，他是最支持紅楓廠的。如果失敗了，當然得負起責任來的。”
阿方索家確實是新塞維利亞的當地一霸…啊不，當地名流鄉賢，但這也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敵人。
“這倒不是重點。爸爸做不成這個市長，他也依然可以當他的大海主。我的話呢，我現在再怎么說也是有中央防衛大學學歷的預備役軍官，大不了就恢復現役去投靠埃莉諾學姐。只是，這樣一來，大家規劃了好多年的光軌工程，又不知道要多出多少波折來了。”
莉莉婭向余連解釋道。如果被迫放棄珉蘭人的T型平衡儀設計，采用聯盟的空間軌道，造價至少會增加三成，運營成本也會提升很多。如果遲遲收不回成本，光軌交通也沒有那么順利地形成經濟上的良性循環，原本正在規劃的第二和第三期工程很可能就會石沉大海了。
更重要的是，原本已經形成某種默契的市長聯盟會議也可能就此解散。到了那個時候，為了區區捕鯨業也會內卷的那個時代，便又會來了吧。
“…那么夸張？”余連聽得目瞪口呆，心想你們這個所謂的市長聯盟也太特么沒有向心力了。民風淳樸的新塞維利亞原來是這么一個淳法啊！
“當然沒那么夸張，但總是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嘛。”莉莉婭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很嚴肅：“所以，余連，十萬噸泰翁合金，沒問題嗎？”
“若是有問題，我當初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保證。都到了這個地步，可別打退堂鼓哦。”余連笑道。
“是啊，你的保證我當然愿意相信。可是，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將近一個月嗎？”
“你這方面的擔憂是最多余的。”余連用巴巴魯當初的話回答了莉莉婭。
余連在離開紅楓廠的時候便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工作。如果自己僅僅離開了一個月，紅楓廠就做不成事了，那就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拯救的必要了。
“不用懷疑他們。我也在那里呆了一個多月，我知道大家都是什么樣的人。”菲菲對余連說：“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什么，自己想要什么，也愿意憑著自己的勤勞，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個宇宙，像他們這樣工人，實在是太少見了！”
“他們其實還不夠清楚的。他們愿意靠自己的勤勞改變命運，可卻還不是太明白，為什么那么勤勞工作，卻依然什么都改變不了。他們知道自己有什么，自己要什么，卻還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余連沉吟了一下：“可是，你確實說對了，菲菲，大多數的工人，在承受太多痛苦的不公之后，便不會再選擇勤勞，像紅楓廠這樣的確實太少了。所以，他們理應得到回報。他們也必定不會辜負這一切。”
菲菲看了看余連：“…我到現在也不太理解魚兒的想法。不過，只說紅楓廠的話，這里其實還有一個問題。”
“確實還有個問題。”余連點了點頭：“解決了這個，紅楓廠、魯米納、乃至于整個遠岸星區，便都盤活了。”
事實證明，余連和菲菲并沒有看錯大家。
紅楓廠的工人們既然能在工廠大部分的設施停工的時候，寧愿靠著手搓小五金來維持城市的基本運轉，也不愿意賣資源過點小確幸的日子，由此便可以知道他們是怎樣的存在。
當余連返回紅楓廠，剛剛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正好便看見遠處那個由自己親自“設計”的熔爐，噴出了讓人心曠神怡的光芒。
那巨大的設備在運轉著，發出了轟鳴聲，仿佛一尊剛剛復蘇的巨龍，向世界發出的清亢龍吟。沸騰的高溫氣流從熔爐出口噴入了空中，直接模糊了天空，間或還帶上一絲電磁。
那真的不是什么太先進的設備，造型也一點都不科幻，充滿了俺尋思的微妙違和感。在沉重的轟鳴聲中，那臺巨大設施依稀都在顫抖著，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散架。
這真的一點都不高大上，并沒有什么冷峻而高效的機械感，但卻充滿了狂野卻積極的工業感。
余連覺得，這可能是自己重生以后，看到的最壯美的場面了。
當然，壯美的還不僅僅只是場面而已。
到機場來迎接自己的賽爾迪·斯托克告訴余連：“如果之后的工序一切順利，加上這一鍋，出場的泰氏合金應該就達到九萬七千噸！”
瞧他喜氣洋洋甚至還有點嘚瑟的樣子，怎么看都像是考到了一百分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家人炫耀得孩子。
可是，他確實是有炫耀的資本。因為現在生產進度，甚至比余連想象的還要快。
余連欣慰無比，還沒忘了和菲菲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都知道，是時候解決紅楓廠最后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