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散伙飯

　　余連推開大門走進室內的時候，掌聲和歡呼聲同時響起。他掃視了一下屋內，12號兵站的大家伙全部都在，坐了七八張桌子，相當于事把這個面積不大的小餐館給包場了。

　　這場景依稀是在哪里見過呢。人還是那些人，地方卻不是那個地方了呢。

　　“歡迎我們12號在任最短的長官，歡迎我們最好的長官！”優優站在餐廳一角那最多能站個四五人的小舞臺上，大聲地起哄著。

　　歡呼和掌聲更加鼎沸，余連甚至還看到有些人在起哄擦眼淚。

　　他也有點像流淚，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已經死掉的蒙德森中尉他們。

　　余連在眾人的歡迎中，擠到了軍士長和上士們的這一桌，這自然就相當于是開席了。反正在場的都是粗人大頭兵，只鬧著好酒好肉盡管上，餐廳再次恢復了鼎盛。已經喝得有點高的優優拿著話筒就不準備下來了，站在舞臺上引吭高歌，引得大家伙都在紛紛鼓掌。別說，唱的還真挺不錯的。

　　“我本來準備把那些秘銀送到黑市去賣，但沒想到聯盟的大小姐出手了。這是5000萬，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高不少。拿去按…嘖，行規給大家分了吧。”余連將一張卡遞給了班克斯醫生。

　　沒有某信和某寶還真夠原始的，但余連也知道，這玩意不僅僅是技術問題，更多的是政治問題。

　　而且，畢竟這是一個科技樹點歪了的大宇宙時代，有不少地方還在用貴金屬貨幣呢。

　　“放心吧，長官，我明天一早就去銀行辦！”班克斯醫生露出了熱切的表情。

　　余連知道這貨其實有點貪財，但在場那么多人看著，他是不可能克扣的。

　　“另外…從我的那一份中，拿出兩百萬，寄給蒙德森中尉的家人吧。”

　　這個桌子上的氣氛頓時沉重了不少。過了好一會，班克斯醫生道：“明白，我，我有中尉夫人的賬號，明天也一起寄出去。”

　　余連點了點頭，又對熊人上士道：“殖民地政府對赫森的懸賞是500萬，再加上他們收購零元素的500萬，我也已經領到手了。雖然最后補刀的是你，我和斯特因一人四百，你兩百，可以接受吧？”

　　“可，可以，不，實在是太多了。我只是，糊里糊涂的一揮斧頭，可是，最后…我根本什么都沒做。長官，您…”

　　下了戰場，天生神力的熊人巴卡依然是那個老實巴交，不善言辭，甚至有點木訥的人。

　　“規矩就是規矩，哪怕是傭兵打怪，最后一刀的那個也得分大頭呢。就這么決定了。”余連哈哈一笑，拿起了酒杯：“那么，敬我們的勝利！敬圖隆的圣女！”

　　“敬我們的勝利！敬圖隆的圣女！”大家紛紛舉杯站立。

　　“敬我們的長官！”伊娜大聲補充了一句。

　　這最后一句或許是包含了很多層意思，大家感慨萬千。不過，當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之后，短短的悲愴卻似乎被酒精淹沒了。

　　氣氛又一次歡快了起來。

　　優優繼續在舞臺上又跳又唱，好幾個人跟著一起起哄。余連也開始埋頭嚼起來盤中的肉排，方才感受到了飽腹的舒適感，擦了擦嘴，仰頭便和伊娜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怎么了？”

　　“想到大概是最后一次和您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突然有點傷心。”軍士長小姐說。

　　余連有點坐立不安了。這種好直接好坦率好不做作的姑娘實在是有點難搞啊！

　　“要不，等我當上突擊艦的艦長，你來給我當沖鋒隊長？”余連道。

　　“哇啊，您居然讓我一個弓箭手去當炮灰嗎？說的這是人話嗎？”

　　“獵星者！獵星者！都說了不是弓箭手更像是獵人啦…呃，算了，靈能者在哪里都是稀有人才，不會有人把你們當炮灰的。這段時間，一定有上面的人找你單聊了吧？”

　　伊娜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些許無所適從的苦惱神情：“是啊！桑伽少校已經找過我了。說是希望把我調到圖隆，擔任城防戰略支援連隊的副連長。哦，對了，還會在圖隆給我提供一間免費的干凈公寓，我的軍官身份也最多兩個月就能辦下來。”

　　對于這個在圖隆的榮軍孤兒院長大，只有高中學歷，平時就是追追劇吐吐槽的“普通”姑娘來說，圖隆城防司令就已經是需要仰望的大人物了。

　　她期盼地看著余連，很希望得到對方的建議。后者便道：“如果你是想利益最大化的話。不用著急，很快國防委員會便會派人過來的。陸戰隊，艦隊，甚至地球正在實驗性的特戰隊位置都可以隨便挑。當然了，可以的話，我倒是建議你乘機找個學校深造一下…”

　　這話一出，學渣軍士長小姐頓時露出了肉眼可見的厭惡，直接捂住了耳朵：“我好不容易才從學校混出來了，又讓我回去嗎？您今天怎么就是不說人話啊！”

　　“年輕的時候不讀書什么時候讀？等到老了以后有你后悔的！”

　　“您今天說話怎么像是榮軍院里的莫瑟太太啊！我絕對是不會后悔的！”

　　“…不，你會。”而且是你（未來）親口承認的。

　　伊娜依然是一副“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嗯，這次總算是賺了一筆，就可以買點東西回榮軍院看看莫瑟太太了。她老是說我是她帶過的學生中最淘的一個，誒呵呵呵，可我一定是第一個大賺了一筆的。”

　　余連不是太確定這姑娘是真醉還是裝醉，便決定和其他人聊聊。

　　“我？我其實也沒什么地方可去。不過，昨天確實有位多賽特少校來找我，問要不要調回城里負責一個整備班。長官，是您向波拿巴長官推薦我的吧？真是太感謝您了。”卡爾大叔也很開心。他都這把年紀了，真的不想在野外的兵站中擔驚受怕了，現在能調回城而且做得還是自己的老本行，自然是極好的。再干上幾年攢一筆養老錢，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波拿巴中校在圖隆是干不久了。”余連道。

　　卡爾大叔當場愣住。

　　“不過你放心，接任的不是多賽特少校就是桑伽少校，他們現在都是學姐…或者說波拿巴系的嫡系了。調回城也好，不用擔驚受怕的。”

　　“是啊是啊，我聽少校說，因為這是，總督府和國防委員會似乎考慮著給配一個裝甲連隊。呵呵，那可是太好了，我這輩子還沒擺弄過大家伙呢。”

　　余連卻覺得，以這老爺子的手藝，不說是坦克，就算是擺弄移動要塞都屈才了。他倒是有些別的想法，但琢磨一下覺得現在還不是太成熟，便暫時按下不表。

　　“那個，長官，我，能求您幫個忙嗎？”巴卡上士吞吞吐吐地道。

　　余連示意對方盡管講便是了，便只見熊人道：“我希望，希望履行完和警備隊這一年的合同后，就退役。”

　　余連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警備隊理論上是屬于殖民地政府的雇員，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軍隊編制，所以是要講合同的。

　　“只是，我就這么退役了，長官們會很不開心吧？”

　　確實，像這種天生神力且頭腦簡單的熊人，就是最好的兵員了，稍微培養一下也是最優秀的基層士官。警備隊高層再怎么酒囊飯袋，也不會隨意放任其離開的。

　　什么，要按合同辦事？這世上的事要都這么簡單，早就天下太平文明大同啦！

　　“你是希望我跟學姐說說情是嗎？這倒是沒問題，不過可以問問你的打算嗎？”

　　熊人上士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嘿嘿，手里總算是攢了一筆錢。我，我也可以帶著小凱莉去聯盟治病了。”

　　余連知道巴卡的身世。他是比恩熊人，屬于亞人的一部分，和人類的基因據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但畢竟不是人類。他有一個地球人妻子，前些年已經因為意外事故去世。他還有一個女兒，據說是夫妻倆散盡家財才保下來的。那個叫凱莉的小姑娘倒是長得粉雕玉琢的，一點都不像她的父親。可她依舊是熊人和地球人的后裔，本身的基因是不健全甚至不完整的，三天兩頭都在生病。

　　熊人巴卡之所以愿意來新玉門服役，也是因為殖民地政府愿意為她的女兒提供免費的基因診療。

　　可說實在話，藍星共同體的醫療水平也就那樣了，再怎么操作也都只是勉強續命而已。

　　而目前，全銀河，掌握著最先進醫療技術的，自然是聯盟了。

　　“我可以找聯盟那邊的朋友幫您介紹家不錯的醫院。”這是舉手之勞，余連自然很樂意幫忙。他甚至都不用麻煩大小姐，直接找亞修就行了。

　　“呵，可以的話，干脆在那邊找個工作安頓下來也好。你是熊人，在哪里都是人才，對自己要有信心。放心，我也會請朋友幫忙的，不會讓騙子坑你。”

　　嗯，介紹工作的事情其實也不用麻煩大小姐，繼續找亞修就行了。

　　巴卡抹了抹淚。妻子去世之后，他只是為了女兒才努力地活著。現在，他終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