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略有古韻的大書房里,頓時就安靜下來。
陳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吾主降世,真相畢現’,這八個字,或者說這一段話,在字面上很好解釋。
陳楓前世選修的文科歷史,就更是能把這段話說出花來。
但肯定是不能說。
因為這個世界究竟是個什么情況,陳楓完全不了解。
“我認識的這些繁體古篆冥文,在這個世界居然被稱為地獄文字。而且還好像是一種禁忌,晦澀莫測,不為人知......”
陳楓覺得自己熟悉這些所謂的地獄文字,目前來看還不知是福是禍。
“或許是禍的可能性還大些......”
在一切未知面前,陳楓決定保持謹慎。
“即使我已經擁有‘竊秘之眼’,但目前還只是凡人平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我的目標是接近非凡者,然后竊取非凡能力,為己所用。這本來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的過程,必須時刻保證小心謹慎......”
在心里暗暗考慮之后,陳楓小心翼翼地說道:
“王爾德爵士,我在送完信之后,就進行了遺忘注射,并不清楚傳達的內容......”
“而且,您應該知道,我們做信使,傳達的也只是文字編碼。具體內容,是接頭人獲知編碼后,再翻譯出的成果。”
陳楓以無奈的語氣,搖了搖頭,“所以,您現在說的這些,我真的是不懂,無法給予您具體的答案。”
王爾德淡淡一笑,對于陳楓回答與否,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從凳子上站起身,走到另一張桌子前。
那張桌上擺著大大小小,各色各樣的典藏酒瓶。還有許多造型優美,各具特色的酒杯。看得出來,王爾德是個懂享受的人。
“伏農氏的古白、南山蓮漱清、紫鳶莊窖的葡萄酒......嗯,這瓶愛琴自由邦偷運來的索舌蘭香檳,也不錯......或者這瓶黑烈?”
王爾德挑挑揀揀,回頭對陳楓說道:“你喜歡什么樣的口味?”
陳楓已經瞧得眼花繚繞,露怯地搖搖頭,“謝謝,我對酒知道得不多,不愛喝酒。”
“哦?”王爾德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楓,“從你接受信使的工作,大約有近兩年了吧?這兩年,你可都是在酒吧里熬出來的。”
陳楓頓時啞口無言,他居然把自己這個‘習慣’給忘了。
過了一會,王爾德端著兩杯酒,又回到桌旁坐下,把其中一杯遞給陳楓。
“做為研究學者來說,每當有一個奇妙的構思,或者一個小小突破,都值得用一杯美酒,來嘉獎自己。”
王爾德微笑舉杯。
陳楓嗅了嗅自己接過來的酒水,可見色澤深紅,透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他只得也舉起杯,猶豫片刻,輕酌了一淺口。
酒液像絲絲暖流,滑入喉嚨里,確實有一種難以描述的享受。即使陳楓再如何不懂,也能嘗得出是好酒。
王爾德喝著自己杯中酒,細細琢磨,微有陶醉,接著說道:
“我搜集過最近二十年來,污染失控者通過平民信使傳達的信件。其中絕大多數,開頭都會有‘吾主降世,真相畢現’這一段話。
但可惜的是,除了這八個字,其余的內容,在我的學識范圍內,以及我認識的學者范圍內,都找不到答案。”
王爾德帶著遺憾地搖著手中酒杯,“那些內容太晦澀難明,或許只有城邦首都的考古學大師,才能翻譯出只言片語。”
陳楓聽到這句話,再才暗暗松了口氣。
好在當時認出的是這八個字,要是多認幾個字......
“可以這么說,在這二十年時光里,有一群人......”王爾德的眼中閃著莫測的光芒,帶著沉思,“這些人里,有污染失控者、有食死徒,而且還有平民。
他們一定是在秘密的謀劃著一件大事,但究竟是什么事?需要二十年時間持之以恒的謀劃?我非常非常感興趣!”
王爾德一口將杯中酒都喝干,愜意地嘆息一聲,然后看著陳楓:“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陳楓立即警惕地提起精神,帶著一絲苦笑說道:“王爾德爵士,我能提供您什么幫助呢?”
王爾德微微一笑,豎起他的食指,對著陳楓,“我需要你的夢境,讓我看看,你和食死徒之間,交談了什么。”
陳楓仿佛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驅使著看向王爾德的食指。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食指尖變得越來越大,就仿佛一團星云。
無窮的星光,以及眼邊繚繞的濃霧,還有數不清的或遠或近的星辰流溢,在陳楓的眼前鋪展開來。
“我需要你的夢境......”
“你的夢境......”
“夢境......”
之前的談話,模糊而廣遠的在陳楓耳邊回蕩。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像飄浮著,四面八方都是朦朧的囈語,以及或明或暗的閃爍星光。
隨著這種奇異的處境擴大發散,陳楓感覺自己越飄越高,越飄越遠,甚至宛若旅行一樣掠過時光,漂浮到一間酒吧的上空。
“這......”陳楓清清楚楚的看見,這里就是那間葛汀酒吧,他每次送信后光顧的地方。
而在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下,酒吧的后巷,另外一個‘陳楓’正站在巷子里,狐疑地四周眺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一個身穿灰樸工人服裝,樣貌普通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不知從何出現,緩緩走到‘陳楓’面前。
“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那個‘陳楓’說道。
悄然出現的這個工裝男子,容貌上模糊不清,以一種低沉而怪異的語調問道:“你父親是不是叫陳鵬舉?”
第二個‘陳楓’顯然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帶著一絲麻木地點頭道:“是的。”
“你母親是不是曾經在銀都徵祥區,全知天啟神廟里做為侍女?”
“是的。”
“你今年二十歲,出生在東溏西溏交界的私立婦幼醫院,生日是1月10日?”
“是的。”
“小時侯是不是得過一場重病,差點身亡?”
“是的。”
那個容貌模糊的工裝男子,問了這幾句之后,冷哼一句:“盧修斯真是一個蠢貨!”
顯然這句話不是問句,所以那第二個‘陳楓’呆呆的并沒有回答。
“吾主降世,真相畢現!”工裝男子又對那個‘陳楓’說道,然后伸手輕輕拍了拍‘陳楓’肩頭,“孩子,當你聽到召喚,你會得到救贖......”
說完之后,這個工裝男子就此轉身,消失在巷尾,無影無蹤。
而呆呆站立的那個‘陳楓’,過了片刻后打了個冷顫,莫名其妙地四周望了幾眼,嘀咕幾句,就走進了酒吧內。
這一幕,整個過程,清楚明白的展現在空中懸浮的陳楓眼前。就像觀看一場電影,看完了這一切。
‘我的意識是清醒的?我看見的這一切,是不是王爾德也看見了?那我是什么存在?’
陳楓甚至猶有余暇地思考了一下,想證明自己是不是被控制狀態。但顯然,還能有想法,雖然軀體不在掌控,但念頭仍在。
‘不對!’陳楓隨即就一陣顫栗,趕緊控制自己的思緒,不要胡思亂想。
因為他根本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清醒的。萬一所有一切都在王爾德的控制下,那么自己現在的思考就是危險的。
就在陳楓提高警惕的時刻,周圍的所有事物,開始變得朦朧而模糊。就像一副畫卷在褪色一樣,支離破碎,化為濃霧在消逝。
然后就仿佛是時光倒流,大量的星光縱橫交錯,陳楓感覺自己又在飄,越飄越低。漸漸意識又變得清醒,眼前的朦朧和模糊逐漸顯現出書房的樣子。
“很有趣的夢!”
王爾德的聲音,傳進陳楓的耳中。
他感覺自己已經徹底清醒,眼前所見重新熟悉。陳楓嘗試著暗暗動動手腳,掐了掐大腿,一切真實。
“我剛才是......怎么了?”陳楓帶著疑惑不解問道。
“你只是進入沉睡,而我代替了你,做了一場夢。”王爾德微笑道,然后起身,又去酒桌旁倒酒。
陳楓暗暗分析這個意思,難道說,‘我剛才看見的那一幕,王爾德并不知道我看見了?’
為了證明這個觀點,陳楓繼續帶著疑惑追問道:“您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夢?”
王爾德調制著酒水,片刻后又端著酒杯轉過身,坐在陳楓面前,以一種肯定的語氣點頭道:
“當然,你并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只有我知道!”
說著,王爾德微微一笑,“范胤隊長并不想強制提取你的芯片記憶,那么就只有用我的能力,來代替你回溯記憶,提取你的所見所聞。”
王爾德又舉起杯,“這樣,就不會對你造成傷害。而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完美的結果!”
陳楓滿含笑容也舉起杯,敬道:“感謝您!尊敬的王爾德爵士!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非常非常感謝您的保護!”
王爾德矜持地微微頷首,接受了陳楓的謝意,輕酌了幾口酒水,又再說道:
“范胤隊長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我認為最重要的那一部份。至于你和盧修斯的見面,我認為沒有探索的必要。”
陳楓巴不得他這樣說,趕緊又是舉杯敬謝。
“先休息一下,難得有一個安靜的討論時間。”王爾德端著杯子,想了想,說道:
“范胤隊長和李察,都證明你有地獄文字的天賦。我表示非常好奇,為了證明這一點,咱們來進行一個小小的辨字游戲。”
說到這里,王爾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如果你獲得我的認可,那么,我將會給你一個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