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費勁地將那玄衣男子挪上自己的小床,小木床當即嘎吱嘎吱響…
她心里默默祈禱著,千萬別塌千萬別塌。
那小木床像是收到了主人的祈禱,嘎吱幾聲后穩穩當當立在那兒。
松了口氣,又復而將另一人挪上連冬的床。
做完這些的時候,她靠坐在床邊微微喘著氣,小手扇啊扇的,仿佛有風似的,那肉乎乎的小臉上潮紅一片。
隨后拿過一把不太鋒利,劣跡斑斑的剪子,輕輕將那人的衣裳就著身上的傷口剪開。
本來以為會瞧見的是一副精壯的身體,結果卻瞧見那密集的幾處刀傷,陸遙征愣了。
她沒想到,這人身上竟還有這般重的刀傷,而且瞧著這傷口經過雨水的沖刷已是化膿了。
陸遙伸手探了探男子額頭,果真是發熱了,嘆了嘆氣,“你若是死了,這般皮相倒是可惜了。”
她拿出藥箱里的刀子,那刀鋒鋒利無比,更是光潔閃亮。
簡單地用酒給拿刀子消了毒,隨后又給他處理了一遍刀傷,將那傷口上的腐肉輕輕刮除,最后又上了上好的藥草。
期間,陸遙那小臉蛋上皆是心痛之色。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后,她才幫著男子將濕漉漉的衣裳褪下,笨手笨腳地給男子換上了連冬的衣裳…
陸遙羞紅了臉。
連冬雖是教過她將尸體開膛破肚一番,她見過許多不同的身子,可那是死的,這是活的啊…
陸遙伸手拍了拍臉,像撥浪鼓般搖搖腦袋,將方才所見晃了出去,轉身抱起小箱子走去連冬的房間。
這人并沒有方才那人傷勢那般嚴重,倒是有許多被樹枝刮傷的痕跡,陸遙估摸著他們是摔下來時受到那些樹枝的阻撓。
到底是福大命大啊。
陸遙蹲在院子里的火爐邊,兩只手撐著小臉蛋搖頭晃腦的,哈欠連連。
瞧著時辰差不多,藥爐里藥香溢滿了整個院子,她連忙伸手拿著布塊裹著藥爐子將藥汁倒進碗里。
濃郁的藥湯盛滿藥碗,藥香隨著騰騰的熱氣四溢。
隨后,又蹲在門邊小歇一會,眼睛一直盯著遠處,望眼欲穿。
連冬怎么還沒回來,說好的賣完藥草就買好吃的回來,怎說話不算話呢,她好想雞腿啊…
過了一會,屋內傳來響動,好似什么東西砸在地上一般,打斷了陸遙的思緒。
她連忙起身跑進屋內,這才瞧見了連冬的屋子里的情況。
那原先黑衣的男子欲起身下床,卻摔倒在地,現下用手撐著地面欲站起來。
陸遙嘆了嘆氣,這人怎這般折騰?
她走出門外,將那剛熬好的藥端了進去,放在了一邊的小凳子上,復而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你若是這般折騰,便是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說著將他扶至床邊坐下,伸手端起藥碗遞到他面前,“喝了。”
男子愣愣地盯著她瞧,又瞧了瞧那藥碗,碗的邊緣有些破損,大約是怕進食時傷了嘴,竟被硬生生磨順滑了。
他嘴唇輕啟,嗓音嘶啞,“你…是誰?”
陸遙答道:“你從崖上摔下來,是我救了你。”
男子這才想了起來,臉色一變,起身便要往門外跑,陸遙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
“你這傷可還未好,要去何處?”
“姑娘,你救我時可有見到另一個人,穿玄色衣裳…”
“有啊,在隔壁屋呢。”陸遙遞上了藥碗湊到他面前,“喝了它,我帶你去瞧那人。”
男子松了一口氣,接過那破損的藥碗,將那藥一飲而盡。
藥味雖香,藥汁卻甚為苦澀。
陸遙瞧他喝藥這般爽快,倒是有些驚訝,他就不怕這藥里有毒?
從前連冬也救了一人,那人醒后一直鬧騰,不僅懷疑藥有毒,更是懷疑連冬有加害他之意。
最后連冬煩不勝煩,直接將那人打暈扔到另一座山自生自滅去了。
陸遙扶著那男子走進自己屋里,一邊解釋道,“你身上傷多,我給你用了止疼的藥,所以身子暫時會覺得無力,等藥效過了便好。”
男子臉上滿是感激之色,“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進了屋里,他瞧見那躺在床上的人,顯然十分激動,伸手去推了推,輕聲喚,“公子…”
“他傷勢比較嚴重,還未退熱呢…”
男子突然轉過身單膝下跪,對著陸遙抱拳道,“懇請姑娘全力為我家公子醫治,日后必會報答!”
陸遙看著他這番動作一臉莫名,心想,這外邊的人,都是動不動要下跪的?
不過這般看來,倒還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大約也不會是什么壞人。
至于他說的報答…
“你們會給我銀子嗎?”
男子聞言愣了愣,隨之又重重地點頭,“日后必定重金酬謝姑娘。”
陸遙笑了,笑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花枝招展呀。
銀子呀…
這會兒,她再看眼前這男子,是越發順眼了,覺得他也是娘親從前口中說的好人。
看,這不,福報就來了?
這時,男子才認真打量起陸遙來,這小姑娘看著也不過十五歲左右的樣子,有些嬌嗔可人,竟是以一人之力將他二人救起?
“姑娘,可是你一人將我二人帶回的?”
陸遙點點頭,伸出小肉手給他瞧,“是啊,你們可重了,把我手都磨破了些。”
她心想著,自己這般凄慘,這人日后可會多給些銀子?
可男子卻是不太敢相信,“沒有別人了?”
陸遙聽見他這話,下意識起了防備之心,“我可跟你說喔,我救了你,你不能起歹心的…”
男子聞言,急忙解釋,“姑娘誤會了,在下只是覺著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
說著說著,他意識自己這番話有些冒犯,“失禮了,實在對不住。”
陸遙也不與他計較,肉乎乎的小手搬過一邊的凳子坐下,與他嘮嗑了起來。
“我叫陸遙,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墨生。”
陸遙仰著張小臉瞧他,肉乎乎的小臉蛋上布滿了疑惑,“你們為什么要跳下來啊?”
她一直不太明白,為何總有人隔三差五要跳下來,莫不是這崖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寶物不成?
墨生愣了愣,跳…下來?
他與公子,好似確實是主動跳下來的,倒是沒成到真能撿回一條性命。
“我與我家公子遭遇仇家追殺,被逼落下懸崖,幸得姑娘相救…”
陸遙撇了撇嘴,“你這人講話怎么文縐縐的…”
平日里連冬話少,這會兒倒是有人與她說話了,卻是這般文縐縐,著實讓她聽著累。
“在下…”
墨生話未說完,便被陸遙推著回房里躺下。
“我定然好生為你照顧著你家公子,你呢便躺著休息,等傷勢好了…”就去將銀子給我送來。
陸遙咧嘴笑了起來,最后一句話她并未說出口。
墨生一臉感激,這陸姑娘看著年紀雖小,卻是和他平日里見著的那些姑娘家都不同,心地更是善良。
“多謝姑娘。”
陸遙擺擺小手,滿臉慷慨之色,“好說好說,你快些躺下休息。”
她樂呵呵地跑出屋,想著去將前些日子連冬種下的菜摘回來做頓好吃的,可不能餓著這屋里的兩人。
萬一這兩人餓死了,她的銀子豈不是飛了?
在陸遙的眼里,墨生兩人已經成了兩枚銀光閃閃的大銀錠。
這么想著,她甚是大方,連帶著那米,也比往常多下了一些。
那些平常不舍得吃,圈養起來的魚兒,她也毫不吝嗇地挑了尾大的。
墨生瞧著那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對這陸姑娘,更是敬佩了不少。
小小年紀,便能有這般膽魄救人,看起來是會些許醫術,沒成想,竟還有一手好廚藝。
也不知是不是他餓了許久,覺著這菜,竟是比他在京城中吃過的菜肴都要美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