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思思隨軍以來,每次扎營總帶著顧青的幾名親衛在外面閑逛,顧青沒想到她不聲不響居然干了大買賣,掙了五千多貫。
這時顧青才想起皇甫思思的身份,她除了是將門之后以外,還是龜茲城的客棧掌柜,是商人,商人逐利,不可能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
亂世的商人不容易賺錢,是因為世道亂了,盜匪橫行,運氣不好就會血本無歸,顯然皇甫思思沒有這方面的擔心,每次出營都帶著顧青的親衛,后面還有幾萬安西軍,沒哪個不長眼的盜匪敢搶掠到她頭上。
再加上安西軍后軍輜重有大量的騾馬車乘,于是皇甫思思輕易地將此地的貨物運送到彼地,輕松賺出差價。
顧青也是商人,瞬間就明白了皇甫思思如何在短期能賺到五千貫。
“五千貫都給您,公爺不想要嗎?”皇甫思思橫陳在床榻上,漆黑中一雙美眸發出湛然的光亮,充滿了魅惑。
顧青神情掙扎起來。
兩世童男,今夜便可渡劫突破到另一個境界,盡管皇甫思思用錢來誘惑他,感覺有點怪怪的,而且作為一軍主帥,麾下數萬虎狼之師,此刻卻被一個女人叫買初夜,不得不說,真的有點淡淡的羞恥感…
是保留這具純潔的身體留給初戀,還是賣個好價錢,顧青有些動搖了。
“公爺,五千貫錢換成糧食的話,可支應安西軍將士大半個月呢…”皇甫思思像誘騙白雪公主吃毒蘋果的老巫婆,聲音充滿了無法抗拒的誘惑。
顧青冷笑:“我堂堂一軍主帥,麾下猛將如云,謀士如雨,一聲令下可摧堅城鐵壁,可氣吞萬里如虎,你居然膽敢用庸俗至極的阿堵銅臭之物買我的身子…皇甫思思我告訴你,除了貞操,我還有節操。”
皇甫思思頗為意外:“公爺不要錢?”
“不,我的意思是…得加錢。”
“一萬貫,剩下的五千貫妾身不出三月就能賺夠了給你。”皇甫思思殺伐果決地道。
“成交,來吧。”
顧青走回床榻躺下,面孔朝天,雙手死死攥住被褥,試圖流出兩行屈辱的淚水,努力了很久,沒擠出來。
畢竟這件事過程并不痛苦,唯一屈辱的只是心理。
紅鸞粉帳,春色無邊。
許久以后,兩人的喘息聲漸漸平復,一雙玉藕似的手臂勾住了顧青的脖子,皇甫思思在他耳邊銷魂蝕骨地吹著氣。
“公爺,妾身以后就是您的人,若您是個薄情負義的,妾身只好一死了之。”
顧青痛并快樂著,過程當然是很愉悅,不過鑒于屈辱的心理,此刻帥帳外應該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才應景。
“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我此生不會負你,但話要說清楚,我還有別的女人,話有點渣,可我不瞞不騙,渣得明明白白。”
皇甫思思勾著他的脖子笑道:“妾身早就知道啦,我會守好妾室的本分,也會好好侍奉張家阿姐的…似公爺這等權貴英雄人物,一生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妾身心許公爺的那天起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顧青遲疑了一下,試探著道:“那么下一次咱倆那啥…還有一萬貫嗎?”
皇甫思思愣了,接著死命地狠狠暴捶了他幾下:“你,你當在妾身這兒賣身接客呢?一次又一次的,要不要臉了你!”
顧青黯然嘆息:“果然第一次才值錢。”
想到自己賣了一萬貫,也算是高價了,顧青很快又釋然。
做人要知足。
想想數千里之外的康定雙,賺一萬貫累成狗,而自己,僅僅一哆嗦…
莫名發現屈辱的心理漸漸消褪,轉而生出無比的成就感。
生子當如顧公爺,不解釋。
清早,皇甫思思服侍顧青起床,從她略顯痛苦別扭的走姿來看,昨夜她花錢買了罪受,性價比不是很高。
眾將按常例齊聚帥帳,說說笑笑間掀開帥帳門簾入內,發現顧青一臉沒精打采的樣子,表情頗為古怪,疲憊無神,眼神里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詭異意味,似屈辱又似快樂。
眾將心中詫異,也不敢發問,依禮向顧青行禮后,各自坐下。
“公爺,咱們大軍要在鄧州城駐扎多久?”常忠問道。
“至少一個月,要看咱們的斥候何時能聯系上高仙芝,郭子儀等將軍,與他們取得聯系后,咱們再定行止。”
“公爺,鄧州官倉已被將士接管多日,鄧州刺史府官員頗多怨言,怕他們參劾安西軍,將士們一直不敢開官倉。”
顧青想了想,道:“叛軍作亂,整個大唐都被波及,雖說叛軍沒打到鄧州,但當地必然有影響,常忠你派幾隊糾察入城,打聽當地糧價,幫助官府穩定價格,嚴禁商人抬高糧價,若鄧州城沒有大量難民的話,就將官倉開了,里面的糧食充為安西軍己用,至于鄧州刺史府,不必聽他們聒噪。”
常忠遲疑了一下,道:“公爺,鄧州離關中不遠,很多關中百姓受戰亂波及逃往此處,末將注意了一下,發現鄧州城外有不少難民…”
顧青毫不遲疑道:“那么安西軍就不要動用鄧州官倉的糧食,將官倉開了,城外開十個粥棚,每日給難民熬粥放糧。”
“公爺,若官倉的糧食給了難民,咱們安西軍的糧草只夠支應半月…”
“民為社稷之本,若連百姓的生死都不顧,咱們便是不義之師,將士們南征北戰固然是為了個人前程身家,但也不能罔顧百姓子民,見義而不為,好意思自稱‘王師’嗎?聽我的,鄧州官倉的糧食全部給百姓,安西軍一粒米都不能要。”
“不過,城外開粥棚不必讓刺史府的官員插手,我不信任他們,怕他們克扣糧食肥己,一切都由咱們安西軍將士操持打理。”
眾將領命。
顧青頓了頓,又道:“昨夜,我新入賬了五千貫,這筆錢交給后軍糧官,讓他馬上去鄧州外尋找地主富戶購買糧食,另外,時已入秋,將士們衣裳單薄,從這五千貫里支取一部分,尋鄧州布商買厚實點的布,給將士們每人添一件新衣。”
眾將頓覺歡喜,紛紛稱贊顧青愛兵如子。
顧青的表情卻不見絲毫高興,反而幽幽地嘆道:“你們不知道我為安西軍將士付出了多少,真的,我付出太多了,太不容易了。”
眾將不明其意,但還是紛紛行禮道:“公爺受苦了。”
顧青黯然搖頭。
“公爺為何眼眶發紅了?”李嗣業愕然問道。
“沒事,風沙吹入了眼睛。”
戰亂紛沓,天下動蕩,安西軍卻在鄧州城外得到了短暫的寧靜。
從安西軍奉旨入關平叛以來,顧青將保存實力放在第一位,其次是充足的糧草后勤補給,最后才會考慮尋找一擊必勝的戰機。
主帥的性格往往能夠影響一支軍隊的靈魂。
顧青的性格多疑且慎重,絕不會做任何冒險的事,更不愿在戰場上以子換子,他指揮戰爭的風格跟經商頗為吻合,那就是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利益。
所以入關以來,安西軍連戰三場,其中兩次都是以有心算無心的伏擊戰,以犧牲數千的代價,換得叛軍數萬的性命。
對顧青來說,這才是穩賺的買賣。
叛軍攻破潼關,又占領了長安,安西軍曾經占領的洛陽城基本已失去了戰略意義,顧青果斷決定放棄洛陽,將大軍集結后轉戰于南方,駐扎鄧州等待下一個戰機。
為將者,身先士卒浴血廝殺,給他一個任務,他能夠不惜生死代價完成它。
為帥者的目光更多的則是放眼全局,從來不在乎一城一隅之得失,洛陽城說放棄就放棄,繼續堅守下去,迎來的必將是叛軍的猛攻,而就算安西軍占住洛陽城,也沒有任何戰略意義,因為叛軍已不在乎這條南北糧道了。
一個沒有戰略意義的城池,顧青絕不會浪費兵力去堅守的。
遠離鄧州城三十多里的一片空曠平原上,四周被將士們層層警戒起來。
五千神射營將士平端燧發槍,隔著兩百步正練習打靶以及三段式射擊陣列。
一陣整齊的槍響后,上空升騰起一陣白色的煙霧,遠處的軍士將靶紙扛到顧青面前,顧青粗略地掃過靶紙,眉頭皺了起來。
“就這準頭,上了戰場就一個死字!常忠,你是怎么練的兵?”顧青不滿地道。
常忠急忙躬身請罪,隨即委屈地道:“公爺,這些日子不是行軍就是出戰,燧發槍又是新式兵器,公爺交代過不可輕易示之于人,末將實在找不到空閑時候操練他們呀。”
顧青知他說的是實情,倒也沒過多苛責,只是嘆道:“這五千人是我最后的底牌,如今這張底牌還是不夠分量,鄧州駐扎這些日,常忠你負責每日操練他們,不求他們百發百中,十發至少有一半要打在靶紙上,這是最低的要求。”
常忠凜然道:“是,末將一定狠狠操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