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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章 地階

  無時無刻都有人死去,就連治病的郎中們也都倒了好幾位。

  那個乖巧的小姑娘原本是最有希望治愈的病人之一,然而最后卻從未治愈,手上的膿包不斷蔓延,現如今已經長到了那張秀麗的臉上,水靈的雙眼漸漸暗淡。

  終于有一天,那位幾乎不間斷煎藥的老先生也倒下了,他瞪著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陰沉沉的天際,喉嚨沙啞的嘶吼,“蒼天啊,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說完,便昏死過去。

  正在照顧病人的大夫們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后又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情了,郎中累昏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眾人早就習以為常。

  其中一位中年的郎中走到老先生身邊,取出腰間的水壺給老先生干澀的嘴唇滴了幾滴水,而后便接替起老先生的位置,不斷煎藥,舀藥。

  又過了一個月,已經深秋了,刮來的風帶著陣陣寒意。

  蕭暮語出了一趟縣衙,走在充滿哀嚎的街道上,走進了一座布料店鋪當中,取出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慢慢運回縣衙。

  現如今的他即便身為玄階上品的修士,也有些力不從心了,每日全心全意照顧病人,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都頂不住。

  給每位病人添上被子,蕭暮語再次忙碌起來。

  經過那個乖巧的小姑娘身邊時,小姑娘突然叫住了他,“大哥哥,我好像看見我阿爹阿娘了。”

  這小姑娘經常趁著蕭暮語給她喂藥的時候,纏著蕭暮語詢問一些天南地北的夢想,在這死寂沉沉,沒人說多余的話,做多余事的縣衙之中,蕭暮語覺得這個喜歡拉人聊天,即便病重也想方設法逗人發笑的小丫頭,是整個縣衙之中唯一的一抹光明…

  聽著小丫頭的話,蕭暮語身子一顫,拿著一碗湯藥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小姑娘的病情愈發嚴重,渾身上下全部長了膿包,那雙讓人看著能有些許心安的水靈雙眼在幾天前就已經掛滿了死氣。

  蕭暮語依舊背對著小姑娘,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絕望的雙眼…

  她繼續說著,如若夢囈的喃喃自語,“阿爹向我招手呢,阿娘開心的叫著我的名字,他們很好,身上的膿包全都不見了。”

  “大哥哥,我要走了。”

  小姑娘夢囈般說出了最后的話。

  蕭暮語緊緊握著手里的瓷碗,因為太過用力,整個瓷碗直接破碎,散發著濃濃草藥味的藥水在他手中流淌。

  猛然轉身,望向小姑娘。

  她很安詳,嘴角掛著跟家人團聚的微笑。

  蕭暮語飛撲過去,抱著這個還沒來得及過問名字的小姑娘。

  沒有流淚,這里每天都面臨著死亡,他見得太多了,即便每一個在他照顧中死去的人,他都有著萬分的自責,但最終只能無力接受。

  又過了半個月…

  在一個月前,最后一位拄著拐杖的郎中走進縣衙之后,再也沒人進來了。

  而原本十幾位大夫忙碌的縣衙,現如今僅剩下五位了。

  這一天,蕭暮語也倒下了。

  即便每天小心翼翼的抵抗著瘟疫的入侵,但終日泡在瘟疫當中,他也頂不住了。

  手臂上長起了一顆顆黃色的膿包,漲到一定程度之后,膿包會自己炸裂開,發出一聲小小的脆響,然后散發著腥臭味的黃色液體在從膿包中流露出來,十分惡心。

  蕭暮語躺在病人中間,僅剩下的那四位大夫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每天都有成批的人死去。

  之前,這些死去的人會在第二天拉出去火化,但現在僅僅剩下四個人,他們已經沒法完成這個浩大的工程了。

  蕭暮語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無力。

  這些瘟疫如同毒氣般侵蝕著他的身體,即便運作起靈氣阻擋也毫無作用,它們無視靈氣的防御,如同火藥炸彈爆炸般侵蝕著蕭暮語的軀體。

  蕭暮語深深吸了一口氣,陡然睜眼,雙目中閃過幾分狠辣,喉間怒喝道:“老子就是修毒的,你們還能毒死我不成!”

  說完,抵御著毒氣的靈氣不再釋放,任憑這些毒氣在自己體內招搖過市。

  運作起毒經上的功法脈絡。

  自從得到那本毒經之后,蕭暮語從未真正運作過毒經的修煉功法,以往服用毒藥,吸納毒氣也僅僅是毒經上的一招修煉技巧。

  而毒經修煉功法前便有幾個十分醒目亮眼的大字,“若未有地階修為便修煉此法,如同閻王拜帖親臨!”

  起初蕭暮語對這句話僅僅一笑置之,然而翻看毒經功法的修煉方式之后,便暗罵這本毒經創始人真是個瘋子!

  這本毒經的修煉之法竟然是將毒氣引入身子,控制毒氣環繞七七四十九個大周天,再環繞九九八十一個小周天,往復數十次之后,再將毒氣引入丹田,凝結成毒丹,若是成功,修煉時身體會自行衍生出毒靈氣。但若是失敗,全身將化為濃水,死無全尸。

  之前蕭暮語一直秉承著毒經上的警告,沒有到達地階不敢隨意修煉,但現如今再不試一試真的要死了,決定不如拼一把!

  這些瘟疫的毒氣侵蝕著他的身子,根本不受蕭暮語控制。

  蕭暮語只能一絲絲的,慢慢的引導,進度十分緩慢。

  一連十來天,蕭暮語連第一個大周天都還未運作完成,而身體卻已經愈發憔悴,現如今的他,渾身長滿了膿包,雙眼根本沒法睜開。

  而這些天里,那四位大夫又病倒了一位,剩下的三人力不從心,只能優先照顧那些尚有生氣的病人,而類似蕭暮語這樣,全身長滿膿包,即將一命嗚呼的病人他們已經來不及照看了。

  殘忍的說,那就是自生自滅,隨他們去了。

  又過了三天,終于,第一個大周天運作完成。

  然而,蕭暮語卻已經無力再運作小周天,更何況即便能運作完這個小周天,但還是需要往復運作數十次,再怎么著,蕭暮語也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這一天,蕭暮語徹底暈厥,氣息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然而,身體深處的求生欲卻死死堅持,再沒有蕭暮語意識主導的情況下,自發的引導瘟疫毒氣慢慢運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愈發冰冷。

  已經進入隆冬了…

  這一天,最后一位大夫倒下,整個縣衙一片死寂,除了偶爾有幾聲病人將死的哀嚎之外,便是空中覓食烏鴉的啼鳴。

  然而也是這一天,一道驚雷閃過。

  蕭暮語身上的膿包肉眼可見的愈合,不過片刻,這副已經快爛掉的軀體完好如新。

  那雙凌厲的雙眼再次睜開,這雙眼睛不再虛弱無力,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這一刻,身體中的靈氣仿佛沸騰般燃燒而起。

  蕭暮語彈跳起身久久不能動彈的身子,咔咔作響。

  蕭暮語閉上雙目,感受著丹田中那個拇指大笑的紫色圓潤珠子,其中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毒氣。

  他張開手,用力握緊,感受這前所未有的力量。

  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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