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個絕望的地方,步步驚心
“前方三百米到達目的地。”
將地圖關閉調出手機里的照片，那是被怪物啃噬地血肉模糊的大墨鏡，那半截紋著菊花的胳膊依稀還在微微抽搐，張開的五指仿佛在說救我。
方信艱難地睜開眼睛，深吸一大口氣抬步便要走進警局，誰知一個身影從方信身后奔來，帶著方信一個趔趄，手里的手機落在地上滾了三圈，直接卡進了排水口里。
“喂！”
那撞了方信的男人連一句道歉都不丟一句，就好像身后有無形的鬼怪追趕著他一樣，一邊大喊一邊闖進了警察局里。
“殺人了殺人了！警官同志！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一名警察連忙迎上來：“這位小姐，你別激動，告訴我們怎么了？”
小姐？
方信一邊勾著手機一邊打量著那名男人的側臉，二十三歲上下，面部輪廓略顯陰柔，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服，鑲鉆的金色勞力士，袖口的紐扣看起來應該是G-man的牌子，那個號稱男裝界勞斯萊斯的奢侈品，這一身行頭至少也要三十幾萬，這么一位有錢人怎么能容忍別人稱其為小姐？
那男人卻絲毫沒有在意稱呼上的細節，抓緊警察的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怪怪怪...怪物！我看到怪物了！求求你們救救我！把我保護起來！或者聯系華陽集團，華陽集團在東瀛也很有名的！告訴他們，我，我叫歐陽瞬！”
那警察聽到“怪物”的字眼，臉上的緊張稍霽，和藹地說道：“這位小姐你別激動，要不你先坐坐，喝點熱水，你有什么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嗎？”
“我，我有帶我的護照！對！我的護照！”
歐陽瞬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張小小的本子遞了過去，那警察低頭看了一眼：“清水小姐，你的名字應該是清水歌吧。”
“不是！不是！我叫歐陽瞬！你看上面有我的照片，我的名字！”
警察狐疑地看了好幾眼：“抱歉，上面的名字是清水歌。”
“這是那只兔子塞給我的身份！我真的是歐陽瞬啊！”
兔子？
方信忍不住抬起頭來仔細辨認起來，這個男人，昨晚在那個什么準備之間里好像見過，他也是玩家？！
歐陽瞬從懷里掏出一只手帕不停地擦抹著額頭的汗水，聲音顫抖起來：“我是歐陽瞬，華陽集團的副總裁...聽我說，我遇到了奇怪的事，到現在還有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聲音，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
那警察回頭吩咐了一聲，眉頭越擰越緊：“聽到什么了？”
“就是那個，又來了，你的行為引起警方的警惕，當前偽裝度52%！等等，現在是51%了！救救我！救救我！”
隨著歐陽瞬的哭求，片片肉眼可見的碎屑莫名從他的身上漸漸剝落，方信驚訝于歐陽瞬的變化，指尖忍不住一顫，卡在排水口的手機被這一撥弄干脆掉了進去。
“相信我，我真的是歐陽瞬...”
聲音漸漸遠去，方信這一低頭，歐陽瞬已經跟著警察一邊哭訴一邊走進了警局，一大片東西順著歐陽瞬的褲腳飄落在地，被風一吹飄到了方信的腳邊。
那竟是一大塊血淋淋的人皮！
方信瞪圓眼睛，低吼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
人皮慢慢分解化作漫天黑屑，很快就裹住了瑟瑟發抖的方信，隱約間空氣的溫度越來越低，就好像一整塊冰塊貼著方信的后頸慢慢化開，
身邊的聲音漸歸于無，淡淡的黑色碎屑源源不斷地從警局大開的門口飄散，就好像地獄的門扉緩緩打開，那黑屑化作薄薄的黑霧以極快的速度填充整片空間，世界徒然變了顏色，只剩下一片黑白！
風中傳來鐵銹的腥味，隱隱一陣好似水面浮出氣泡的詭異咯聲由遠及近。
咯...
咯...
再顧不上手機，方信雙腿一軟，連忙背靠住墻壁，顫抖的雙手青筋鼓起，提著心貼著墻，慢慢滑向警局門口，深吸一大口氣將腦袋緩緩探進去。
這莫非是...鬼門關！
什么警察，什么路人，統統消失無蹤！只有一只又一只腐爛的行尸緩步徘徊著，圍簇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人影，正是已經驚到說不出話來的歐陽瞬！
“一旦暴露身份便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會出現怪物的！怪物怪物~很恐怖的噢~！千萬不要暴露~！”
安可的聲音拼命鉆出記憶，就好像一道詭異的魔咒！
方信一把捂住嘴巴，背靠著墻壁一動也不敢動，剛那一瞥的畫面深深印入腦海最深處，一時間無數念頭紛雜，曾經看過的各種恐怖片不斷往腦海里鉆，那腐尸像極了生化危機里的喪尸，那黑霧又像極了寂靜嶺里的里世界。
方信忽然想到之前看過的一組惡搞圖片：分叉的路口上兩道標示，一條通往浣熊市，一條通往寂靜嶺，選哪個都是死路！
而他方信，就站在這個岔路口前！
這就是暴露身份的下場嗎？
選哪個？！
那薄薄黑霧籠罩下，一只又一只腐尸怪物呈現出淡淡的輪廓，一時之間整條街道都充滿了殺機！
咯...
咯...
地獄的呢喃越來越響，好似重錘一般轟進方信的耳膜，眼淚鼻涕終扛不住足以麻痹四肢百骸的恐懼，不爭氣地爬了滿臉。
死...
要死了！
狠狠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在火辣辣的疼痛下腦子終于清醒了過來。
顫抖的手掌探向卡包拈住那張命運之輪卡片，方信咬緊牙關將卡片插進幻想終端內。
命運之輪！
重來！重來！
半透明的命運雙環浮現在方信腳下，但只是旋轉了半圈便咔地一聲破碎斷裂，化作漫天星屑，幻想終端中的身份卡緊接著彈了出來，化作一道流光鉆進了方信的卡包。
崩崩崩崩~命運之輪尚在冷卻中，無法回溯時間！
忍不住暗罵了一聲，滿頭大汗的方信爬起身子看向周圍，命運之輪的崩壞吸引了好幾只腐尸的注意力！安可那該死的聲音再次鉆入方信的腦海。
友情提示嚕~請不要在偽裝度低于百分之七十的時候使用卡片，身份卡有可能彈出嚕~
你不早說？！！
再來不及多想，方信扭頭沖向警局旁的生活小區，身子如靈巧的猿猴一般攀上鐵欄桿縱身跳下，就在方信落在地上的一瞬間，迷霧破開！
整面鐵欄桿晃動，發出不堪重負的鋼鐵扭曲聲，一只大手穿過欄桿間隙一把抓住了方信的右手，將他狠狠拽回到欄桿處，緊接著一張熟悉的腐爛臉孔隔著欄桿貼近方信的臉頰，噴出一大口腥氣。
是昨晚那只怪物！
方信的眼睛幾乎瞪出眼眶，拼命想要掙脫開，那怪物發出一聲嘶吼，大手猛然攥緊，只是一捏，方信的胳膊便發出一連串的骨碎聲，軟成了一條面條。
“啊啊啊啊啊啊！”
極致的痛苦逼著眼淚鼻涕拼命鉆出來，方信捂著胳膊慘叫出聲，那怪物丑陋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玩味之色，輕輕一撕，方信的右臂竟然就這樣被撕扯大片，只留下半點皮肉粘連！
在漫天鮮血中，方信陷入人生最大的驚怖！
死亡近在咫尺！
他的腦子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自己經歷過的慘淡人生，一幀幀畫面浮動，最后停留在大墨鏡血肉模糊的臉上，那蠕動的嘴唇彷佛再說：
“下來...陪我...”
不要！
心中燃起一點星光，方信臉上露出一絲狠厲！
手我不要了！
右臂上的幻想終端忽然一亮，扇面猛地打開正好掃到了怪物的臉頰，趁著這一瞬，方信狠狠一拽，整條胳膊撕下！
在血泊中一個打滾，方信捂著肩頭拼命跑入小區，那原本綁在右臂上的幻想終端果然如同安可所說的那樣是和方信綁定的，一道白光閃過，具現在了方信的左腿上。
這只是一時拖延！絕對跑不掉！背后根根汗毛豎起，方信看了一眼身下的血跡，忍不住咬緊牙關。
它一定會沿著血跡找到我！
怎么辦？！
崩崩崩崩~壞孩子不要亂丟東西啦~嘻嘻嘻，是否需要安可花費500積分幫你止住血嚕？
是是是！
500積分迅速下降，方信僅剩的半件襯衫從他身上剝落，迅速纏繞在斷臂上打了個蝴蝶結。
安可大發慈悲~bilibili~血止住嚕！感謝這世界上最善良的系統安可寶貝吧~
干！該死的兔子！這就是你說的止血？！
崩崩崩崩~謝謝惠顧~作為菜鳥福利，安可幫你驅除了血味，只這一次，下不為例嚕~安可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兔兔~
干！老子謝謝你全家！
雖然狼狽，但方信還保留著基本的智商，借助小巷子和高樓的陰影掩藏自己的蹤跡，用僅存的左手抽出卡包里的身份卡，插進幻想終端中。
霧...霧！
逃出黑霧的范圍，應該就可以回到表世界了！
一定可以！
死死咬緊嘴唇，方信努力不去看遠方的行尸，在陰影中亡命奔逃，
不知跑了多遠，隱約一聲貓叫，筋疲力盡的方信踩在一塊香蕉皮上滑倒在地，這才猛地睜開眼睛。
陽光，藍天，
一片和平。
逃出那片黑霧了嗎？
不顧周圍行人詫異的目光，方信軟軟癱在地上，下意識地用僅存的左手遮住襠下。
女孩子要注意形象的...
我tm現在是個女孩子。
一名瘦瘦小小面目清秀地像女孩子一樣的男孩蹲下身子：“喂，你怎么了？你臉色好差，需要幫助嗎？”
“我...我...”
干裂的嘴唇微張，方信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吐出一句清晰的話語，只是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的母語。
“我？”那男生雖然有著一張清麗的面孔，卻有著一雙死魚眼，只見他撓撓頭發，開口便是流利的漢語：“你是華夏人？”
方信緩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是...我不...“
那男生好像并沒有發現方信斷裂的右手，咧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叫新垣吹雪，立志成為英雄的男人，有什么困難跟我說，我幫你！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是...方...是...森知靜...”
一條右臂的代價足以讓這個男人低頭。
“請你...幫幫我...送我去醫院...”
崩崩崩崩~恭喜你啦倒霉蛋！你終于接受森知靜的身份嚕~
命運之輪適格者正式開啟靈境交流！
靈境交流，適格者可以花費積分溝通扮演角色的靈魂，閱讀角色的記憶。
倒霉蛋~安可告訴你個秘籍作為小補償吧，好好了解森知靜這個角色，把她當成你自己，然后，努力努力，好好扮演女高中生努力活下去吧！
努力？我除了努力什么都沒有了。
我只是...一個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
最后一根弦繃斷，方信暈倒在了男生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