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真正的海皇
拼命這種事情，應該是她來做才對，她很擅長。
就像是大概三十年前，她意識到了主人并非是主人這件事，所以，她就毫不猶豫拼了一把，將真正的主人拉了回來。
想著這些，意識沉入了回憶之中。
漫無目的，游蕩于世間的魔龍，不知為何而活，渾渾噩噩，沉溺于殺戮，暴虐。
殺戮之時她可以得到短暫的放松，對著其他存在釋放自己的暴虐之時，那樣的感覺可以讓她暫時忘記自己還活著。
而當她遇到不可力敵的對手之時，游走在死亡之中的驚險，還有那遍體鱗傷之時的痛楚，以及窒息時意識崩潰的迷醉感，又能讓她清晰的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兩種交替反復，令人上癮，難以自拔。
因為她一無所有，這個世界，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在巨龍漫長的生命中，她需要尋找讓自己活下來的理由。
海風讓她不太舒服，厚重端莊的女仆裝在炙熱的陽光下也悶的透不過氣，不過她出門來就是為了這個，為了給自己找不舒服，就和曾經尋求惡戰死戰一樣。
在外面，她聽不見主人和海皇龍的對話或者說爭執，因為那里設置了沉默結界，聲音是不可能傳到外面來的。
關于那條海皇龍，卡拉的印象也很模糊，只是依稀記得這是當初追在她屁股后面，哪怕被卡拉打的半死都不想放手的小屁孩，之所以不真的殺了他，主要還是因為他的父親，那條古海皇龍。
那是比現在的卡拉還要強大的古龍，海族之主，大海之皇，因為實在是強的過分，以至于卡拉都產生了絕望感，所以對其印象深刻。
不過在卡拉的記憶里，那頭古海皇龍實際上是相當溫和的，睿智，寧靜，善解人意，能照顧到所有人的心思，這就是她的印象。
古海皇龍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盤踞在海底的沙灘之中，同水流溝通，與水精閑聊，觀察水質變化，魚兒游動，珊瑚礁的狀況，同時聽取海族們的匯報。
他總是能敏銳把控的事情的重點，并給出恰好到處的處理方式，這是一個能讓人心緒安寧的智者，他樂于與任何愿意聆聽者分享他的思想，希望由此讓對方因為他的建議而讓事情變得更完美。
這樣一個強大而充滿智慧的存在，才帶領著海族抗衡人類，讓人類迄今為止無法踏入海洋半步，他永遠直指任何問題的核心，而且聲音中有說服的力量。
卡拉對其印象最深的時刻就是，在更加年輕的黑龍以無禮的咆哮和躍躍欲試的攻擊來挑釁這頭古海皇龍的時候，得到的卻并非是強大者的回擊，而是以低沉的聲音喃喃地講述歲月的智慧。
當時的卡拉當然聽不進去那些深刻的諫言和溫柔的規勸，她自顧自的發起了攻擊。
但僅僅是一瞬，她就被整個大海吞噬了，黑龍的蠻力在水流面前毫無意義，你可以擊碎水流，但永遠不可能真正摧毀它們，海皇龍輕而易舉的壓制住了等級7的黑龍，在海中，他幾乎可以算是等級10。
那時候，黑龍以為自己要死了，這樣強大的對手，完全不可能敵得過。
然而，正如同卡拉對他的評價一樣，他擅長直指問題的核心，所以，在制服卡拉之后，他用那低沉溫柔的聲音輕輕的對卡拉說道：“你是個…有趣的女孩。”
“聽天由命的憂郁氣氛圍繞著你，你的吼聲中充滿英雄主義、美德和希望，你在追求英勇的自我犧牲和對抗壓倒性劣勢的痛苦奮斗的傳說？不，看起來不太像，你不是那樣的。”
在看見了卡拉渾身上下都是過去的身經百戰而導致的累累傷痕，古海皇龍似乎得出了結論。
“噢，我懂了，你很沒有安全感。”
“你在追求一個結局，面對每個可能的威脅時，你是不是都想知道，想知道這一戰是否將是你最終的末日？你對生命很惶恐，你對自己活著這個事實感覺到迷惑和痛苦，所以你想要追求一個結局，你想要擁有完整的一生，包括出生，成長，戰斗，以及死亡，這樣，你的一生才是確鑿無疑的，你無法忍受不可知的未來，因為那是你不知道的東西，而且永遠也無法知道，真是個傲慢的小家伙，我年輕時候可沒有你那么強的掌控欲。”
卡拉仍然在反抗著，骨骼在水壓下咔咔作響：“你…你懂什么？”
“你和我的兒子一樣，都像海豚一樣頑皮，只不過，他一直希望的是證明自己，但你卻渴望的是一個完整的生命，告訴我，孩子，是什么讓你追求這樣的一生？毫無意義的一生，你在給自己尋找盲目而沒有任何價值的結局，那不是你應該得到的。”海皇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憂愁：“你是個好孩子，你的未來并不是只有死亡，只有我這樣的老骨頭才會靜靜的等待死去，你的人生就是剛剛翻開扉頁的書，還沒來得及譜寫自己的故事。”
“好孩子？我？呵，那你可能不知道我殺了多少東西，包括你！如果你膽敢不殺我，我回來之后，你就會和他們得到一樣的下場！”黑龍大聲咆哮著，毫無畏懼之意。
“可你怎么解釋你從來不殺弱者？你的暴虐從來對抗的都是那些強者，你看，你對我發起了攻擊，可居然連一個淺層水精都沒有波及到，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好孩子，你聽說了我很強，所以你跨越海洋找到了我，來挑戰我，中途沉默著，一句話不說，什么東西都沒有受到你的侵擾。”
“孩子，安撫你的憤怒，我有辦法讓你不再恐懼未來。”
海皇龍的聲音在卡拉的腦海里回響。
“你懂什么？在這里裝模作樣說這些，你覺得有用嗎？”卡拉的身體繃緊，幾乎就要從海水之中掙脫而出！
“我的確不懂，但你不是明白嗎？那這樣的話，你可以教我不是嗎？就像是一個導師一樣。”
“說出來，就不那么痛了。”
大海潮汐涌動，而那條海皇龍柔和的目光就像是清澈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