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姓呂的大姐并不在乎拍片這點錢,她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女兒的健康,一路上她顯得很焦慮。
“張醫生,你說我們小南歲數這么小,拍CT會不會輻射很大影響發育啊?”
張子凡耐心地解釋道:“ CBCT是Cone beam CT的簡稱,也就是錐形束CT,它和一般的螺旋CT原理完全不同,輻射劑量要小數百倍。
嗯…這么說吧,你拍一次CBCT的放射劑量,僅僅相當于你拍一張普通胸片的1/40,也僅僅相當于你坐一次長途飛機而已。”
“叔叔,坐飛機也有輻射嗎?”一直很沉默的小南忽然問道。
“那是當然,日常生活中輻射無處不在。”
張子凡點點頭,“很多輻射是無害的,比如電磁輻射,比如說移動基站,至少現有的研究并未發現他們的危害,當然X射線對人體會有傷害,但是拋開劑量談毒性,那是不科學的。”
“感覺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呢!”小南笑了笑,轉頭對媽媽說道:“老媽,高考我們考醫科吧!”
“好好好,醫生好,這是個好職業!”呂大姐滿意的連連點頭,對張子凡說道:“不愧是高材生,張醫生你解釋地真仔細,這么說,我們就放心了。”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張子凡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來。
KaVo北斗口腔三維影像系統是三合一機,價格大概五六十萬,屬于低端CBCT,不過也足以滿足一家診所的需要。
按照衛健部門的要求,拍片室要有特殊隔離措施,這主要是為了保護拍片醫生和候診病人不至于接觸到泄露的輻射。
尤其是放射科醫生,如果防護措施不合格,經年累月之下,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在系統中查看診所布局詳情可知,這間拍片室雖然看上去老舊了一些,但墻壁的厚度,鉛門的密封性等等,都是完全合格的。
在附一醫院的時候,病人拍片都會有專門的醫生或者技師負責,而在這里,張子凡不得不自己動手給病人拍片。
在嗚嗚聲中,CBCT的懸臂開始擺動,機器順利的預熱成功,讓初生松了一口氣。
像這種設備長時間不使用,就怕出現各種故障。
讓小南摘下眼鏡、金屬發飾和耳墜之后,張子凡給她穿上了鉛制的防護服,然后讓她進入拍攝位置。
鉛是非常沉重致密的物質,穿著鉛衣雖然笨拙不適,但它能夠有效阻擋X光線輻射,可以著重保護容易放射沉積的甲狀腺等腺體。
小姑娘可能是有點害怕密閉的環境,張子凡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后引導她輕輕咬住了套有一次性防護膜的探頭上,然后調整顱面的角度,并用頭套將她顱部固定。
“堅持一下,一分鐘就好了!”
說著,張子凡走出拍片室,隔著防護玻璃按下啟動按鈕。
機器再次發出嗚嗚的聲音,小姑娘也很配合的一動不動,當CT搖臂轉過一周之后,圖像采集完畢。
帶著母女二人再次回到診室,張子凡打開電腦上的相關軟件查詢影像數據。
這時候一直在關注“小張主任”的劉醫生和唐醫生也圍觀了過來。
“這個埋伏牙也太…嘶…”
劉建明看到那個幾乎六十度倒置,且與下齒槽神經神經嵌合的深埋牙,驚訝地正想說話,卻被唐醫生悄悄踢了一腳。
“我們不要多嘴,看看小張怎么處理。”唐醫生小聲在劉建明耳邊說道。
唐仁斌完全看戲的狀態。
中午的時候,麗人美容門診部的人事已經來電話了,確定以一萬八的保底合同與他簽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再留在這家浩然口腔診所就是浪費時間。
只是沒想到,臨走前還有一出好戲看。
唐仁斌年輕的時候,十年考了八次考試口腔執業醫師考試,才拿到證書。
因此從心里,他不喜歡大課班出生的年輕人,覺得他們都是高分低能,這種感情也很正常,就像是學渣對學霸的怨念,始終貫穿著一生,以至于但凡有證明“讀書無用論”的時候,都忍不住要大聲疾呼。
其實讀書無用論,其實具體到某個人,或許是有道理的,但是宏觀來看,學歷確實決定了一個群體的上限。但唐仁斌才不去管什么統計學,他想認定的事實,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眼高手低,根本不如自己這樣闖蕩江湖的人。
如果沒有接下第一個任務,張子凡或許也會和唐仁斌想的一樣,建議這位病人去大醫院治療,這不僅僅是對病人負責,也是自己對負責。
雖然張子凡的口腔外科技能有B-,是所有臨床技能中最高的,甚至在Z大附一的同級別醫生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但這個手術風險和難度實在太大了,最穩妥的還是交給主任級別的醫師。
不過,放棄任務就意味著放棄“全體員工忠誠度+10,醫院建設點數+10,經驗+50”的獎勵,實在是很大的損失。
這時候,張子凡將目光看向了一次性技能up包,在一個小時之內,這個up包可以將張子凡的外科技能從B-提升到A-水平。
根據張子凡的推算,一般社區醫院、診所的醫生水平大約在F-E左右,二甲、三乙醫院的醫生水平在E-D級左右,普通三甲醫院的醫生水平在D-C級左右。
類似S大附一這樣的強勢三甲醫院,或者也就是所謂的三特醫院,普通醫生的水平大約在C級以上,高年資醫生水平大約在B級左右,而主任級別,也就是省級專家,應該會在A級。
當然,這樣大致的劃分是很粗略的,只是張子凡根據目前得到的三個樣本推算出來的。
想來某些醫院,比如以皮膚病見長的市第三醫院,雖然醫院等級不高,但是他們皮膚科的醫生技能等級很可能超過了許多省級醫院。
但不管怎么說,使用技能up包之后,高達A-的口腔外科技術還是給于了張子凡很大的信心。
其實就算不用這個up包,張子凡憑借著自己B-的水平也不是不能賭一把。
但這又不是什么事關生死絕境的手術,張子凡作為醫生是不容許自己拿患者的健康來做賭注的。
因此張子凡毅然決然的點開了技能up包,并且選擇了口腔外科技術作為提升項目。
一瞬間,張子凡覺得自己的思路清晰了許多,看著CT圖像上猙獰的埋伏牙也不像之前那樣束手無策了。
在短暫的思索下,好幾種可行的手術方案便出現在了張子凡的腦海。
“這就是主任大佬的實力嗎?”
張子凡不僅感慨,原本以為A-和B-雖然有差距,但應該也就是在手指靈活性之類的方面進行提升而已,沒想到真實的差距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果然,實力差距這種事情,不親身體會是無法理解的。
“呂女士,小南姑娘,你們放心,這個手術雖然有些小復雜,但是我們有信心將它拿下。”
正悠閑喝茶看戲的老唐,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他哼了哼,笑著對張子凡說道:“小張主任啊,年輕氣盛是好事,但也不可以為了出風頭逞強嘛!”
聽到這么說,無論是石曉雅還是劉建明,全都臉上變得古怪起來,劉建明甚至還拉了唐醫生一把,道:“老唐干嘛呢,張主任有自己的判斷!”
之前出言提醒手術難度高,那是幫忙找臺階,如今再說這話,那可就是拆臺了,劉建明覺得老唐太不地道了。
首先從稱呼上,作為醫生很忌諱“小”字,有經驗的高年資醫生即便是叫自己的學生,如果有病人在場,一般也都會叫他“王醫生”、“李醫生”,而不是“小王”,“小李”。
這不僅僅代表著一種尊重,更主要的是在病人面前維護他們的權威。
唐仁斌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他偏偏不喊“張醫生”乃至“張主任”,而是直接叫“小張”,這種行為非常惡劣。
其次,對于醫生來說,最忌諱的就是同行當著病人面拆臺。
哪怕你對于同僚的方案有異議,只要不是那種爭分奪秒的急救或者是原則性的大錯誤,也一定要在私下提醒。
如果一定要在病人面前說,也要講得婉轉一些,否則原本很平順的一次治療,很可能因為這一句話而使得病人心中帶刺,但凡治療效果有一丁點不滿意的地方,就會造成一場醫療糾紛。
不過唐仁斌可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當,反正他早就找好了另外一家診所,如今只是在混日子而已。
但是眼前年輕人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變得手足無措起來,非但沒有手足無措,張子凡甚至云淡風輕的朝著他笑了笑,說道:
“作為你的上級醫生,我建議你小唐同志,不要因為自己做不到,就覺得上級醫生也做不到,相關手術記錄我都會簽字的,風險我一個人承擔。”
張子凡的語氣很平淡,無喜無怒,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小唐同志?
上級醫生?
石曉雅年紀小,一下子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而唐仁斌的老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可偏偏他還沒法反駁。
雖然唐仁斌已經行醫將近三十年,可就連執業醫師資格證都是考了七八次才好險不險通過的,更別說主治考核了。
所以從職稱上說,張子凡確實是他的上級醫師,完全沒有錯。
“我們相信你,張叔叔!”小南搶先開口了。
呂大姐本能的察覺到醫生之間氣氛有些詭異,不過看到張子凡沉穩的模樣,又見女兒如此表態,便也還是選擇相信了這位年輕的“上級醫生”。
“曉雅,手術室和手術器械準備一下,劉醫生,手消毒,準備配臺。”留下兩句吩咐之后,張子凡帶著母女兩人走進了手術準備間進行術前談話。
唐仁斌忍不住和石曉雅、劉建明道:“什么狗屁上級醫生,我呸!不就是個破主治嗎?我當醫生的時候他還沒上學呢!擺什么譜!你們等著吧,一會下不了手術臺,我看他怎么收場!”
石曉雅和劉建明看了看背影從容不迫的小張主任,又看了看氣急敗壞的唐醫生,兩人對視一眼,然后默契的攤了攤手,分頭去準備各自的東西去了。
反正出了醫療事故也不是他們的責任,近距離觀賞如此難度的手術,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