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鎮早已是獨立營的囊中之物了。
從沐陽帶著部隊攻占了公路據點之后,這里就完全處于日軍的視線盲區。
周圍再也沒有日本人的駐軍了,起碼在這兩三天里面,渾源南部地區都是他們的了。
加之沐陽實施的軍管制度,將戰士們按連隊為總部、步兵班為基本單位大量散布在各個村落。
他們履行著把守關口、建設根據地和防止日軍間諜滲透的職責。
這樣一個粗糙的根據地范圍已經形成了,接下來的要做的,就是能鞏固多少是多少。
與前兩天公路激戰時候的無風天氣不同,今天的渾源似乎會一直刮著北風。
華北落葉松遍布整個渾源,此時落葉松已經變得光禿禿的,枯枝落葉遍布整片北岳區。
單一方向強風吹過的地方,無一不是激起千層“巨浪”。鋪天蓋地的灰綠浪花。
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云遏。——滕王閣序 極目眺望,胸襟不由得感到舒暢不已,超逸的興致大發,排簫的音響引來的徐徐清風,柔緩的歌聲可以吸引住飄動的白云。
此地雖無長短不一的排簫作樂,可沐陽站在空曠之地聽風聲在林中吟唱,看枝葉在空中曼舞,倒也別有一番風韻。
枯枝落葉到處亂飛,如果是在后世,肯定會讓環衛工人口吐芬芳。
可這個時候,在當地人看來反而是好事,他們可以很輕松地將其全部收集起來。
枯枝落葉,那可都是可以用來堆肥的。
當然,那得是經過處理的落葉 當地人將作物秸稈、雜草與枯枝落葉,甚至是加上一些垃圾堆成一個小土堆,然后挖個小坑倒進去。
然后添加一些人畜糞便,上面再加一層樹葉,最后再蓋上細沙或者河沙以防水分蒸發。
這樣過了三四個月,經過了一個冬天的堆肥,春天耕種秧苗的肥料就有了。
在一旁觀察了辛伯一會,確認自己稍微學到了一些竅門,嘗試著用自己的生物知識解析了一遍,沐陽這才移開目光。
“難怪叫落葉鎮,這一到秋冬,這山上的松樹葉子一落就好像下雨似的。”
環視周圍開闊的山地,俯視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看那鱗次櫛比的房屋,沐陽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難怪那么多男人都喜歡在落地窗前看城市日夜景色,這樣的確可以讓心情變得寧靜起來。
“呼呼…”
“蕭蕭…”
一陣涼風吹來,沐陽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軍服。
“好涼…”
沐陽剛剛還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看了看旁邊還在堆肥的辛伯,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自己穿的就是灰色的軍裝,上面縫縫補補的一看就是老紅軍了。
這衣服放在七十多年后,連1毛錢都賣不出去。
可在七十多年前,這簡簡單單的衣服卻是軍民們賴以生存的重要資源。
辛伯身上就更加寒磣了,只有一件發白的單衣,有點像馬甲,但是并不貼身,只能用來遮羞,別說保暖了,擋風都做不到。
“辛伯就這一件單衣?您冬天是怎么過的?”
沐陽操著一口普通話跟他交流,事實上辛伯能聽懂他說話,沐陽卻是聽不太懂辛伯講話。
以前讀高中的時候班里面倒是有晉省的女同學,當時還是小清新的沐陽聽他講過一次家鄉話。
…結果語速一快就沒人聽得懂了。
辛伯原名方辛,此刻他看了看這個身穿軍裝的英氣男子,還是覺得有些驚奇。
就沒見過這么和聲悅氣跟小民說話的長官,兩人認識久了,辛伯也放開了。
他老年得子,家里面就方伍這么一個娃娃,可方伍因為老母的死而南下找軍隊參軍去了,當時就把他氣得要死,差點頭一歪就再也起不來了。
后來又得到了他的消息,這才知道兒子所在的部隊來到了渾源,而且大多數都是子弟兵。
他早年曾經做過士兵,知道當兵的艱難。本著想給兒子爭取一些機會,看看能不能幫到這些長官,讓自家兒子沒那么難混。
結果聽到他會泥匠活個木匠活后,那姓沐的長官直接客客氣氣地請他做工。
兒子在軍隊里面似乎沒有那么難混,他觀察了一會,看起來那些長官們都對新入伍的娃娃很照顧。
“有件襖兒便不錯咯…”
辛伯悠閑地蹲了下來,看了看旁邊堆好的肥料坑,今年有了這么多的肥,明年也能有個好收成。
“沒有棉衣或者毛呢嗎?”
沐陽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是南方人。
這北方的干冷天氣該怎么承受?
而且部隊里面有的都是繳獲小日本的大衣。但沐陽沒讓戰士們穿,因為那是小日本的衣服。穿上去之后嚇到老百姓怎么辦?
別說日本軍大衣了,就是日本人的棉衣內襯和鋼盔同志們都很少戴。以前在蘇區的時候,戰士們都是習慣把物資先交給上級。
渾源就他是老大,如果沒有成立縣委,那在獨立營還是他地位最高。
當然,日后成立縣政府,當然是政治干部,也就是王剛做書記,他這個軍事干部只能做副書記。
現在這些繳獲都等著沐陽來安排,但這事沒那么簡單。
“棉衣?”
辛伯本來還拿著的煙頭放了下來,沐陽余光一看,里面全都是草料。
“長官說的是絮襖兒吧,那是富農才有的。至于毛皮,那都是出門有車兒的姥爺才有的。”
“長官去鎮上圪瞅圪瞅,咱這些西荒窮人,有哪個穿絮襖兒的。”
辛伯面色沒有變化,沒有數落這位長官、也沒有多說什么,幾十年風風雨雨都這么過去了,還差這么一個冬天嗎。
熬過去就熬過去吧。
反正家里就他一個人了。
自家婆姨和妮子都沒了。
年已50而力衰的他,對于自家娃娃來說還是個累贅。
看到方伍有個好的前程,他早就放心了。
自己的生死,不就是兩腿一瞪的事情么,眼睛一閉就完事了。
這樣啊…
沐陽將目光看向周圍的群山。
書到用時方恨少。
這種問題他還真沒法解決。
要真能隨隨便便解決,紅軍就不用以單薄的衣被,辛辛苦苦爬上川省的雪山,過晝夜溫差極大的濕草地了。
晉省可不同川省,這里平均地勢高,一到冬天就是冰天雪地,就戰士們那單衣草鞋,沐陽都不敢說有多少人能挨過一個冬天。
“辛伯可會布料的染色?”
“染布?這你可得找對人咯,咱農人家寒,哪家婆姨漢不會鼓搗衣布。”
“去鎮里邊兒,那大樹下不是坐著很多婆姨在撥拉染缸嘛,問問她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