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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反詩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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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士奇回府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

  今日是四月初一,大朝會,皇帝最近倒是沒出什么幺蛾子,好像一門心思的盯著商會那一攤,六個親王在京,除了燕王棣以外,其他五個親王全忙著搭臺做生意去了。

  要說皇帝確實厲害啊,不動聲色的又削掉了四藩,江山社稷一丁點的漣漪波瀾都沒有,楊士奇心里沒少慶幸,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也因此,楊士奇平日里做起事來,也就更加的有了干勁。

  內閣里的事情,三閣直接負責六部政務,而他和解縉兩人則負責對接大理寺和都察院,干的都是些得罪人的事情。

  這一年來,沿海有了錢,自然不可避免的滋生出了貪墨的事情,加上朝中一大批有著聞風彈劾之權的言官,都察院便也忙了許多。

  以致楊士奇常常都要很晚才能回府。

  “老爺您回來了。”

  楊士奇剛剛出了轎子,就有門房小吏迎了過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景清景大人,在大堂里候了有半個時辰了。”

  楊士奇頓時皺起了眉頭。

  都察院的官員從來不會私下找上門,除非出了不敢拿上臺面的事情。

  到底什么樣的事,能讓堂堂左副都御史親自出面?

  心里壓著事,楊士奇的步伐便加快了許多,匆匆邁進大堂,“景大人。”

  景清此時正閉目養神,眉關緊鎖,聽到聲音馬上起身,“哎呦,楊學士楊大人,您可算回來了。”

  “莫急,慢慢說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時候的楊士奇反而淡定了下來,天大的簍子跟他一個協辦學士又能有什么關系,處理不了得話扔給三閣去,再不行直接入大內找皇帝。

  景清看著楊士奇如此沉穩,心里也是止不住的艷羨,自己半生仕途,到現在也不過才剛剛擢了一個左副都御史,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成了協辦學士,有了署理內閣政務的資格,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不能讓人小瞧咯。

  景清深吸一口氣,四平八穩的坐回原位,但不足一秒鐘又破了功,打袖子里拿出一份供詞,遞給了楊士奇,“楊大人,您看看吧。”

  供詞?

  楊士奇雙手接過,展開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查實了嗎?”

  嘿!原來你也沉不住氣啊。

  景清心里頓時平衡了許多,竟然一時間反而覺得不是什么急事了,“這是檢舉者的供詞,物證還在都察院,至于此事的真實性,人證,都是那倚月閣里的人,可能會有串供的嫌疑。”

  “物證對比過了嗎?”

  “核查了,一模一樣。”

  楊士奇便站起身,開始在廳堂中焦急的踱起步來。

  “茲事體大,要不要上奏閣老或陛下?”

  景清的話楊士奇剛想點頭,扭回頭看到景清的眼神飄忽不定,心里便頓時一驚。

  “景大人這事為何沒有上稟左都御史陳瑛?”

  景清兩只手無意識的捏了捏官袍衣角,躊躇了半晌才開口,“陳大人是自山東按察使的位置上擢升的,陛下登基的時候,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位置全部空缺,六部尚書之中,時任刑部尚書的暴閣老、工部尚書嚴震直、吏部尚書毛泰和禮部尚書鄭沂聯名推舉,這才當上的左都御史。”

  楊士奇心里便如明鏡一般,坐回位置端起茶碗,吹了口氣。

  “所以,景大人的意思,以現有的情況來看,人證物證是齊全的了?”

  景清點點頭應了下來。

  “那還等什么?拿人吧!”

  楊士奇說的輕巧,景清卻陡然色變,“直接拿?”

  楊士奇便樂了,“怎么著?咱們還請他吃頓飯不成?”

  景清狠狠的一跺腳,他要不是下定決心也不會自己偷摸的來找楊士奇了。

  “下官曉得了,楊大人留步,下官告辭。”

  看到景清轉身離去的背影,楊士奇陡然起身直奔書房,抄起筆墨便是唰唰點點,寫罷了將其折入一紙信封之中,喚過一名小廝。

  “速速送往遼王府。”

  倚月閣,可是朱植眷戀之所,若說這里面沒有朱植的身影,楊士奇是萬萬不信的。

  “風雨欲來啊。”

  楊士奇推開窗戶,看著天上的皓月,一時間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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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月的月末,倚月閣都有一個傳統的節目:捧花魁。

  這一天也不例外,朱植掐著日子趕去捧場。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氣氛,只是不見了聽雅軒那群熟悉的人。

  自打朱植為他們搭上了遼東織造局的線,這群豪商全都忙著掙錢去了,捧花魁這么大的日子,竟然只有小貓兩三只。

  朱植的老相好湊了過來,“石公子來啦,快請。”

  朱植笑笑,“我就不去聽雅軒了,就在這下面坐吧。”

  抄了一個離臺子最近的位子,朱植一把將美少婦摟到自己的大腿上,“給本公子說說,今兒都來了哪些俏佳人啊。”

  眼神就瞄向了臺上。

  “您看看現在彈琴的這位。”

  顧煙一扭腰掙開朱植的懷抱,手指向臺上,湊到朱植耳朵邊悄聲細語的說道。

  “那姑娘他爹當年可是知府,洪武三十一年牽連楊靖案被賜死,本來是充邊流放的,正趕上改天換日大赦天下這才作罷,一家來到京師投奔親戚,這姑娘平日里靠著給人寫個字聯作畫為生,前些日子他娘重病,這才賣身到這倚月閣來。”

  “多大了?”

  顧煙就媚笑起來,“石公子問得是年齡呢?還是胸脯呢?”

  朱植就伸手在她身上捏了一把,“都有。”

  “今年十七了,比奴家的嘛,小一點,不過又白又挺。”

  朱植登時便動了心,眼珠子都亮了,猛一吸鼻子,“現在有人出價嗎?”

  “那一桌的鄭公子開了兩千兩,是今晚目前為止出價最高的。”

  兩千兩!

  饒是現在朱植家大業大,這個數字也難免震了他一下。

  “這他媽鑲金佩玉的不成?一晚上兩千兩都敢喊。”

  “賣落紅,圖個吉利嘛。”

  朱植瞥了不遠處那個所謂鄭公子的位置,后者是個二十來歲出頭的儒雅書生,仿佛感受到朱植的目光,扭頭對視,臉上帶著幾分倨傲。

  朱植能慣著他?

  這一下可把他激惱了。

  “三千兩!”

  顧煙頓時雙眸一亮,馬上直起腰版吆喝起來,“顏如月,石公子賞三千兩。”

  朱植就是喜歡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滿臉的自得掃視四周,然后又沖臺上的佳人揮了揮手,打了個呼哨。

  那鄭公子許是喝多了,一看這到手的美人要遛,頓時急了眼,“三千五百兩!”

  “呸!”

  朱植站起身,指著那鄭公子,“大老爺們只敢加五百兩?老子出五千兩!抓緊給本公子滾蛋吧!”

  鄭公子頓時急了眼,“你他娘的什么玩意!我出六千兩!”

  朱植的臉色頓時冷了,在這倚月閣,從來沒有人敢這么跟他說話。

  疾步走到那鄭公子身前,一把攥住鄭公子的衣襟,大耳光子就抽了上去。

  “啪!”

  “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鄭公子被抽的直冒金星,也生了幾分悍勇之氣,沖上去就要撕扯朱植,被身邊好友環環保住,“鄭少爺,咱們讀書人,不逞拳腳。”

  鄭公子這才作罷,一手捂臉一手指著朱植,“好好好,小子有種,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是禮部尚書鄭沂!”

  禮部尚書!

  整個倚月閣,全傻了。

  六部部院大臣,再進一步可就是閣輔,位列極品了。

  朱植也有些傻眼,“你爹是鄭沂?”

  鄭公子哈哈大笑起來,“怎么著?怕了?”

  朱植便深深的看了這鄭公子一眼,一扭頭,直接離開了這倚月閣。

  “呸!孬種!”

  那鄭公子只當是朱植被自己嚇破了膽,啐了口唾沫,“給我查查這玩意什么身份。”

  說罷,又轉向那傻眼的顧煙,“還楞什么呢?還有敢跟本公子爭得嗎?”

  你都把你爹抬出來了,誰還敢跟你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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