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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心情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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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熾踏進南京城時的心情是極其復雜的。

  南京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和人聲鼎沸,來自全國各地的大戶游客擠滿了每一處景點,作藝的、唱曲的、變賣字畫的窮酸秀才擠滿了南京城每一條街道。

  大好江山、繁華盛錦。

  朱高熾便更覺得朱棣的罪責有些不可饒恕。

  一個人,如果被野心驅使,為了滿足欲望而去摧毀這江山如畫,用鮮血和戰火去勾勒雄圖偉業,那這個人,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不應該被寬赦。

  “熾兒久居父皇近前,耳濡目染,對百姓常懷憐惜之情,愛民如子。是以孤之所為,其甚厭之。”

  這是朱棣此前與姚廣孝同來南京前,對送行時哭成一團的徐儀華所言,“孤此番往京,雖為一死,然爾等不可記恨朝廷,此皆孤咎由自取。”

  當時脾氣火爆沖動的朱高煦,嚷嚷著要帶兵南下,被朱棣暴打一頓,“這種話你若敢再說一遍,孤便親手捏死你。”

  整個燕王府上下都認為朱棣是死路一條,甚至都在府中備好了孝,萬萬沒想到,朱棣的死訊沒有等來,竟然還等到了一道加恩的圣旨。

  朱棣加了總參謀長,朱高熾加了翰林學政!

  便是朱高煦,這個第一屆宗勛比武的金腰帶得主,都領了新軍的一個職務,不過履職之前,要先去新軍講武堂學習。

  “南京的變化太大了。”

  朱高熾看著自己的母親說道,“皇上雖看似憊懶,但天下一切皆了然于胸。屢屢施為,初時雖讓人迷惑,但皆內有乾坤,雄主也。”

  朱高煦最聽不得朱高熾整天這般拍皇帝的馬屁,“大哥,咱這車里面全是自家人,你說的話皇帝老子他聽得見嗎?”

  徐儀華便瞪了他一眼,“莫忘了你父王訓誡,若再敢胡言亂語,便滾出去,莫要回家了。”

  朱高煦臉上掛不住,怒哼一聲便出了馬車,直接自車轅上蹦了下去,“這馬車跟龜爬一般,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不坐正好。”看這架勢,似乎打算跑回家。

  “別管他,外面風大,正好讓他靜靜腦子。”

  看朱高熾要攔他,徐儀華便哼了一聲。

  一行人又在南京城里行進了有二里地,有幾名宮中的內侍攔住了馬車,朱高熾撩簾出來,“見過幾位御前司的公公。”

  當先一人微微躬身施了一禮,“世子殿下莫要客氣,陛下知道今日王妃并世子一行入京,特意讓奴婢等在這候著,說世子一行有沒有什么需要采買的地方,奴婢等也來幫襯一二。”

  “不敢當不敢當。”

  朱高熾忙擺手,“此番來,順天府里的家私都帶了過來,倒是沒什么缺的,公公復命的時候煩勞帶句話,高熾代母親謝過陛下隆恩浩蕩,皇上圣躬金安。”

  “應該的。”

  這小太監又笑笑,“方才奴婢等看到高陽郡王跑的飛快,看來很是思念燕王,燕王此時正在宮中面圣,世子殿下先回府,稍晚些燕王就該回去了。”

  朱高熾就有些尷尬,“讓公公見笑了。”

  幾名太監這才轉身而去。

  等朱高熾一行到家,朱高煦都拎著壺酒喝起來了。

  “忒慢了些。”

  徐儀華對自己這個二兒子甚是頭疼,寒著臉就進了內宅,留下朱高熾、朱高燧兩人。

  朱高燧一屁股坐到朱高煦旁邊,搶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這江南地界的冷真是難受。”

  順天雖然天寒地凍,但也不像南京這般,鉆著骨頭縫的涼,穿多少衣服都隔絕不住一般。

  “大哥,你要不要來一口驅驅寒。”

  朱高熾可沒空搭理倆單身狗,他先是安頓好自己的妻子,然后就開始招呼著一眾下人搬卸家私。

  朱高煦又嘟囔了一聲,“一天到晚操不完的閑心,一個大老爺們就知道忙這雞毛蒜皮的爛事。”說完又灌了一大口酒。

  看得出來,這次燕王一家是打算久居南京了,連幾張上好料子的桌椅都裝了過來,還有不少的書籍文玩。

  負責沿路護衛的朱能并一眾親兵在城外就被攔了下來,所以這搬家的活,朱高熾干了一個多時辰才忙活完,正趕上朱棣回府,倆人撞了個對臉。

  “兒,拜見父王。”

  還沒等朱高熾下跪,朱棣已經大踏步把前者摟進了懷里,“好兒子,咋現在瘦了好幾圈。”

  到底是自己親爹,朱高熾當初是把朱棣當送“走”那么送的,一連一個來月沒定住心神,還要操心一家上下的前途命運,日夜煎熬又吃不下飯,哪能不瘦。直到后面圣旨下來才算踏實,但難得瘦下來,也就開始節制飲食了。

  倒是朱棣整天在南京吃得好睡得香,又少了整日軍營馬上馬下,皮膚都水潤了不少。

  朱高熾傻笑兩聲,陪在朱棣身旁進了前廳,朱高煦朱高燧哥倆這會兒都喝大了,勾肩搭背滿嘴的嗯啊這是。

  “嘿!”

  朱棣氣樂了,走過去對著后腦勺一人扇了一巴掌。

  倆人也是心大,看到朱棣也不慌,正喝的起興,哪能斷了酒不是,便拉住朱棣的手,“爹,快坐下喝酒,慶祝你還活著。”

  朱棣便猛嘬牙花子,“老子算是看出來了,除了高熾,你倆人這段日子過得怕是瀟灑的不得了,怎么著,這是盼著老子早死,你們好天高任鳥飛是吧。”

  嘴上說著,朱棣一把拉著朱高熾坐下,有其父才有其子,朱棣也不是那種一身規矩的人,除了朱高熾是因為在太祖皇帝跟前呆了很多年,所以干什么都規規矩矩,萬事克己守禮。

  爺四個也不管后宅的女眷了,就這么喚人整了幾只燒雞、燒鵝的玩意,弄了幾壇子酒就開始喝起來。

  “爹,啥是總參謀長啊。”

  朱高煦酒意朦朧,“你跟我大舅,你們倆誰大。”

  “廢話,當然是爹大了。”

  朱高燧打著酒嗝,“五、五軍都督府十個都督呢,總參謀府可就我爹一個總參謀長,你沒聽說嗎,天下軍令皆出總參謀府,是,那叫啥來著,天下兵馬大元帥!”

  “太好了。”

  朱高煦騰楞一下蹦起來,一揮手,“爹,你是大元帥,就給兒子封個副元帥,咱們爺倆明個就點百萬大軍,兒子做先鋒,咱們北伐,北伐!什么瓦剌、韃靼的,咱們打下草原,也把他們殺光光,報,報民族血海深仇,全了爺爺生前的愿望,嗝。”

  朱高熾頓時愣住了。

  他的這個弟弟,似乎也不全是不堪。

  或許朱高煦生性頑劣、不看書不知禮,整天腦子里全是打打殺殺,但原來在他的心里,他起碼還能記著民族世仇,不像那些讀書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圣賢書一讀多連祖宗都不要了。

  撐起國家、民族脊梁的,恰恰是朱高煦這種沒文化、粗鄙不堪的武夫,而不是府宅外那嘰嘰喳喳的靡靡之輩。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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