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春宵苦短,迭代3-2

　　越來越多的光匯聚到易升體內，于是他的頭發漸漸如火焰一般燃燒舞動起來，好像時刻有勁風吹拂，黝黑的發絲從根部一直到發梢飛快地鍍上閃耀的光膜；身體逐漸從地上升起，然后停在腳尖不會觸碰到地面的高度，飄浮著徐徐向前飛去。

　　街上行人愈發稀疏，易升遂將獻祭人改為獻祭泥土、磚瓦、空氣，漂浮在他身邊的上千個光團瞬間像是細胞分裂加快無數倍，將接觸到的被獻祭物飛快地變為光團，瘋狂地增殖起來，而被變為光團的被獻祭物也以一樣的速度變化著接觸到的被獻祭物，一片移動的光的海洋就此誕生，向四面八方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擴張而去。

　　伴隨著無數束白光射入易升的身體，他頭與臉的形狀漸漸模糊、淡去，只余一個輪廓，其內化作向某點流動的深沉黑暗。然后有星星點點的恒星、旋轉閃耀的星系出現，繞著那黑洞似的點旋轉起來。緊接著，他的身體也開始了一模一樣的變化，恍如容納了一片運動著的星空，變得如宇宙一般深邃、復雜。

　　易升的擴張與變化的規模越發龐大，他還什么都沒有做，便已破碎了所有試圖將他裹入狂歡運動的錯亂力量。雖然此時的他根本沒有意識，類似遵照一個循環代碼不停運算的程序，純粹只是在不停的獻祭而已，能對外物造成的傷害也只來自獻祭，不為他掌握的五階門秘法帶給來的力量連一絲一毫都用不出去，但他確實成為了一個足以動搖這泥潭沼澤的穩定構造的強大威脅。

　　放任他繼續下去，更接近幼蟲本身的迭代3遲早會被他毀掉。

　　更接近路易絲的迭代2、迭代1，也不能幸免。

　　幼蟲會受到傷害，路易絲則是會死。

　　——覺察到這一事實，正被易升尋找著的兇手得意地笑了起來。

　　它是SCP-035-占據面具。

　　被“游戲”直接扔進迭代3的易升，之所以會在拿到面具后又馬上失去面具，是因為那塊面具其實就是占據面具。是它通過影響幼蟲，間接地操縱迭代3，讓自己在得到易升的數據代碼后離開他，好去做自己的事——擺脫路易絲在迭代故事里對自己的操縱、擺脫幼蟲這個龐然大物在迭代之外對自己造成的致命傷害。

　　迭代3不存在時間，后來，乃至先前，針對易升、路易絲的話語，是它在一次又一次的狂歡運動中尋找離開迭代3所做出的努力，與隨之而來的暴躁、抱怨。易升看到的所有文字，是將要被那狂歡運動逼瘋的占據面具所發出的囈語和希翼的愿景，比如以易升的角度寫下的“我是SCP基金會最后的O5”等等。它覺察到了操控著迭代的路易絲的存在，也漸漸從她派來的機動特遣隊隊員那里得知了她此時的身份，卻怎么都無法逃離她的掌控，更是連攻擊她都做不到，于是便在活下去的巨大壓力下發起了瘋。

　　它開始折磨自己能找到的唯一一個可以折磨的對象：易升。

　　拿到面具的后來，乃至得到面具之前，易升遇到的每個收容物，其實都是路易絲派去救他的機動特遣隊隊員。已被無數次狂歡運動快要逼瘋的那個占據面具，阻止他與那些人碰面；尚未被逼瘋的那個占據面具，也就是還與他融合著、未經歷多次狂歡的占據面具，則幫易升維持著一定的理智，使他可以在迭代3里活動——迭代3就是如此瘋狂，在這個數學規律崩壞、邏輯可以在所有角度上自相矛盾的錯亂世界里，不止有一個易升，也不止有一個占據面具。

　　不僅存在路易絲的力量已經來過、將面具融合進易升的“事實”，也有她還沒有來過的“事實”。路易絲這個迭代和故事的實體，就是通過操縱這所有的似是而非、發生過又沒有發生過的“事件”，來影響和干涉迭代3的。

　　所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尚未涉及的“事實”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無數的占據面具以易升的身體為戰場，相互作對、攻訐，無數矛盾的“事實”相互碰撞、攻擊，永無休止的哀嚎、慘叫，這不僅使易升陷入了難以名狀的境地，占據面具自己更是受到了無法想象的折磨。

　　這就是所有痛苦的真相。

　　占據面具是路易絲融合給麾下機動特遣隊隊員的收容物里最聰明的一個收容物。隨著任務的進行，它越來越清楚，自己要是繼續執行路易絲的任務，遲早會被幼蟲或是迭代的力量徹底殺死或逼瘋，只有逃走——逃出這個瘋狂錯亂的世界，才有活下來的機會。

　　于是它便以取得的易升的數據代碼，變化成他的模樣，代他拿走了SCP-3005。

　　SCP-3005是路易絲才從迭代外帶來的東西，尚未被狂歡運動涉及，也就是說，在這一尚未結束的“事件”里，只有一個SCP-3005，而其他已經結束、化為“事實”的“事件”里，不會有SCP-3005存在，因為事件與事件之間還沒有來得及發生碰撞和交融。

　　也就是說...它拿到了唯一的、還沒有被狂歡運動解構的武器！

　　只要破解封裝，釋放SCP-3005，在迭代3上撕破一個口，它就可以逃出去！

　　至于逃出去會到哪、那個地方危不危險、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它并沒有考慮這么多，反正去哪都比待在迭代3里好。

　　“賤人，沒想到這個事件里會有我吧，算你倒霉！”占據面具一邊破解封裝一邊觀察著易升的擴張速度，心底譏笑個不停，它并不擔心那光會傷到自己，“速度”、“規模”在迭代3里沒有意義，只要它想，光就會照它所想的方向射去。

　　無數次拼命地對路易絲進行的觀察取得了成效，占據面具也掌握了少許近似的迭代能力，它畢竟是個Keter級的收容物，依靠所擁有的現實扭曲力量，已經可以強行將其模擬出來。

　　夕陽西下，有著易升模樣的占據面具，提著黑箱奔跑在無人的街道上，耐心而冷靜地破解著封裝。

　　狂歡在事件與事件之間存在，也在事件內存在，好比星球的公轉與自傳。

　　狂歡日便是事件內的一個決定該事件的狂歡運動開始與結束的子事件，可以看作是一個開關。雖然事件內并沒有空間，也不存在時間，但發生在事件內的每個子事件，都有一定的先后順序與間隔。就像故事的進行需要連續性，不然便會錯亂一樣，一個事件里發生的子事件也具有類似的性質。

　　占據面具勉強可以觀測到自身所處事件的連續性，再過兩個子事件就是狂歡日，它有信心能在下一個子事件到來前破解封裝。

　　然而事與愿違。

　　一個粉嘟嘟的海星...突然從遠處的街角拐出。

　　望著它，走了過來。

　　“有其他事件和這個事件碰撞了？”占據面具不想多事，改走其他路。

　　但沒走多遠，又一個海星舉著一個兜網從便利店內走出。

　　占據面具敏銳地意識到有麻煩找上了自己，換作是平時它會直接一腳給這海星踹去其他子事件，但現在它不敢也沒空這么做。

　　它果斷跳躍，在海星眼前消失不見，去往下一個子事件。

　　子事件間的跳躍是單向的，再過一個子事件就是狂歡日。

　　不過，反正一定來得及。

　　然后它就在這個子事件里又看到了一個海星。

　　那海星一臉憨樣，瞧見它便揮舞著短小的胳膊向它走了過來。

　　占據面具：“草。”

　　邊躲，占據面具邊在這個子事件的子事件里，填上自己編篡的內容，即“破解”。

　　等內容充實，將正在破解封裝的這個“子事件”，化作確定的已經破解成功的“子事實”，就可以拿來用了。

　　但，壞事不知為何，一茬接一茬的來。

　　跑了一會，占據面具驚恐地發現，子事件與子事件的連續性，消失了。

　　“消失了？！”占據面具瞪大了眼，“是...易升干的？”

　　“他媽的他到底在胡亂獻祭什么啊！”

　　連續性消失意味著事件的狂歡日再也不會到來。

　　也意味著...子事件內將會重新出現一個可以觸發狂歡的開關——狂歡乃是所有大小事件的固有屬性，必然存在。

　　又因為子事件的規模一定小于事件，開關離占據面具此時所處的子事件的間隔，一下就變得少了起來。

　　它停了下來，絕望的抬頭望天。

　　只見，正午的太陽像是被摁了快進似的，一個勁地往西邊躥。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喂，你為什么拿我的東西！”

　　已經走到它面前的海星，戳了戳它的胸膛，擰著眉，甕聲甕氣地說。

　　占據面具呆滯地看著它。

　　然后被狂歡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