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年以來,梅芬的日子并不好過,跟陳林秀的關系一言難盡,娘家那里也并不是對她毫無怨言。
開始娘家人還幫著她一起聲討陳林秀,但現在卻慢慢轉了口風,覺得她的問題更大,勸她不要跟陳林秀鬧,收收心好好過日子。
如果不是想好好過日子,她至于費那么大的功夫把陳林秀從鄉下弄回來嗎?為此她吃了多少虧!陳林秀不但不體諒她,反而可勁地往她身上潑臟水,讓她在街坊鄰居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她是想好好過日子,可人陳林秀和外頭的妖精不愿意啊!
說起來,梅芬自己其實也隱隱有了自己做點小生意的想法,實在是她這個年紀,就是臨時工也不太好找了,不如拼一把。
眼見著陳林秀越來越靠不住,可她還有三個兒子,難道讓兒子跟著她討飯嗎?
“夏夏,嬸真不知道要怎么謝你,你先借我點錢,我給陳正把學費先繳上,做生意的我自己先想想辦法。”梅芬臉上羞臊得不行。
在娘家住著,日常花銷她都是要掏錢的,嫂子們也都是人精,但凡家里缺了什么東西,不是支使著孩子到她跟前說,就是讓她媽來訴苦,梅芬只能掏錢。
當初為了讓陳林秀回來,請客應酬就沒少花錢,她自己的工資也沒少往里貼,家里再這樣一掏,梅芬里真沒幾個錢了。
就這,陳林秀每次吵架,還都覺得把工資交給她,有多偉大,她有多敗家一樣。
黎夏直接把學費錢拿錢梅芬,梅芬抹著眼淚,長嘆了一口氣,“這錢嬸盡快還你,我就先走了。”
送走梅芬,黎夏看了眼陳林秀那屋,琢磨著還是得想辦法讓陳林秀搬走才行。
他要是像這樣悄無聲息地一個人生活在這里,看在陳新春的面子上不管也行,但他要是帶著外頭的女人住進來,黎夏頭一個不同意。
這么有本事,自己去找房子住吧,別留在這里惡心人。
“看了陳正他們一家的事,我就覺得,這人還是得有錢,有錢就什么事都沒了。”陶然見黎夏見過來,撇了撇嘴道。
但凡梅芬有個正式工作,或者她手里有錢,陳林秀也不敢這么鬧。
黎夏壓著他的腦袋呼擼了一下,“你這個想法就不對,錢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就算有錢,陳林秀這樣的人,也不值得留念。”
說著話,黎夏坐下來,一起幫著在書皮上寫大字,“有些問題不在于錢不錢,而在于及時止損。”
如果梅芬在發現陳林秀有出軌苗頭的時候,就直接分開,或者當他死了,事情都不會走到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地步。
“所有感情上的付出,都應該有回報,那些讓你們不舒服的人或者關系,都可以遠離。”黎夏看向四個小的,然后目光轉向黎南和陶然。
“身為男性,你們就要有這個身份應有的責任和擔當,不能恃強凌弱,也不能逃避責任,尤其不能干朝三暮四的這種事!”
火為什么會燒到他們身上?
黎南默默地掃了陶然一眼,“姐,你放心,我知道的,再說我們還小呢,我高一,然然才初一呢。”
“姐,我雖然才初一,但我也知道的,做人要有底線!”陶然正襟危坐,目光堅定。
黎夏被他逗笑,沒再抓著這一點給他們說教,而是說起她出差這兩天的事情。
“小南要記得帶爺爺奶奶去社區醫院量血壓測血糖,爺爺奶奶一天的藥,要先分好,然然你要按時間給知道嗎?別全給了,怕爺爺記不住吃沒吃。”黎夏叮囑。
陳新春這兩年身體還算不錯,大病沒有,小病小痛偶爾會有,但黎夏姐弟妹照顧得十分妥貼,但到底是上了年紀,偶爾也會有忘事的時候。
至于奶奶的病,那是沒有辦法的事,老人家只會越來越糊涂,不會越來越清醒,只能他們多上心,但總的來說,沒有惡化得特別厲害。
老兩口這會不在家,是趁著這兩天天氣涼快,出去遛彎去了。
日久見人心,以前的時候,總有人暗地里說三道四,見不得人好。
但現在誰家不羨慕陳新春,黎夏幾個雖然不是他親孫子,但比親的可以孝順得多,現在陳新春老兩口每天出門,都是體體面面,衣服整潔干凈,住的地方也都收拾得干凈利索。
吃穿住行醫,樣樣都是盡心盡力又周到。
跟陳新春老兩口有明顯對比的,就是陳新桂兩口子,他們兩口子倒是兒孫俱全,但因為吃住的事,家里兒子媳婦鬧得不可開交,互相都覺得老兩口偏心。
陳新桂年前的時候摔了一跤中了風,結果愣是沒有人愿意去病床前照顧,都是互相推脫,全靠他老伴白天黑夜地陪床。
直到老太太累暈在醫院,陳新桂的幾個兒子才排了個班,接力照顧。
雖然排了班,但照顧也不用心,陳新桂才躺床上沒多久,就長了瘡,本來只是輕度中風,好好治療恢復個七成八成,不成問題,但最后情況反而惡化了許多,從輕度中風,到最終徹底偏癱。
現在陳新桂老兩口在外頭,逢人就說兒孫不孝順,兒孫們都盼著他們老兩口趕緊死了騰地方這樣的話,弄得兒孫更加厭煩不待見他們。
每次他們看到陳新春和胡奶奶,就都嫉妒得眼里直冒紅光,可惜也只能羨慕嫉妒而已。
陳新春現在就喜歡每天把半白的頭發梳得溜光,然后領著同樣收拾得干干凈凈的老伴出去遛彎,家附近就走走,要去遠的地方,就騎他們的小摩托。
對于老年人騎車這件事,上輩子黎夏見過八十多的老爺爺還騎單車拉糧食的,陳新春只要頭腦清楚,四肢活動自如,她就不會強烈阻止,反正他開得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黎夏先跟班主任打電話請了假,才趕往火車站跟肖雙喜碰頭,然后兩人一起踏上前往深市的列車。
在火車上,兩個人也沒有閑著,肖雙喜處理工廠和公司的事情,黎夏則安靜地翻閱這次跟周氏需要簽定的合同。
看著肖雙喜忙個不停,黎夏放下文件,“肖叔,你有沒有想過找個助理,把手頭的事分出去一些。”
肖雙喜揉了揉眉心,放下筆休息一會兒,“人一直在招,但合適的一直招不到,其實我在考慮,要不是把公司分出來,交給合適的人來管理。”
工廠是黎夏和郭大姨以及郭順順三個人的,而公司基本是黎夏自己的,郭大姨干脆就沒有參股,郭順順只有一點點投資,就是意思一下。
肖雙喜在廠里呆了一輩子,處理起問題來游刃有余,但公司的事,一般的問題好解決,但有些事他有時候也會有些棘手。
好在黎夏公司的事情并不多,從上到下,就只有他和黎夏兩個人,主要工作就是推進和大公司合作這一件事情。
從內心深處來講,肖雙喜自己是想管公司的,畢竟這是新的挑戰,這次跟周氏合作后,黎夏這邊的發展,肯定比工廠那邊的強。
但是他在廠里呆習慣了,有點跳不出舒服區,家里人也不是很支持他進行新的挑戰,而且杜為民畢竟是他的老朋友,拋下工廠,選擇黎夏的公司,總有點背信棄義的意思在里頭。
“工廠的事情,順順哥不是可以接手嗎?肖叔,不如你過來幫我吧。”黎夏誠懇地看向肖雙喜。
肖雙喜一愣,這才想起來,皮革總廠有鎮府扶持,但郭順順所在的分廠,早就有些維持不下去了,郭順順前陣子還提過,打算停薪留職。
如果他從單位出來的話,確實可以直接接手廠里的事情。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郭順順應該會直接到廠里幫忙,到時候他的位置多少都會有些尷尬。
“讓我再考慮考慮。”肖雙喜剛剛松了松的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
抵達深市后,黎夏和肖雙喜找了間酒店洗漱休息了半個小時,和之前一直合作的律師碰面開了個小會后,就到了周氏皮具的總公司。
主要負責接待他們的是周氏皮具的一個陳姓副總,他身邊還跟了一些人,這里頭還有一個熟人,開發部的經理胡友輝。
見到黎夏,胡友輝有些傻眼,他對黎夏有很深的印象,是江省那個很厲害的老皮具師傅的孫女兒。
當時他誠心誠意地上門,結果對方卻提出種種不合理的要求,故意為難他,最后更是被她爺爺給拒絕了。
“黎總。”陳副總笑著上前,先跟黎夏握了握手,然后再跟站在黎夏身后的肖雙喜握手,“肖經理,你好你好。”
為了避免一些不必須的麻煩,肖雙喜一早就跟這邊的負責人溝通過了,他只是經理,他們老總比較年輕,還是個女孩子。
胡友輝剛剛還只是有些傻眼,現在則是有些發蒙了,怎么回事,他們副總怎么會喊這個孩子做黎總?這是什么情況?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走啊!”胡友輝的上級見他站著不同,伸手捅了捅他。
胡友輝這才回過神來,這時候黎夏他們走在前頭,已經快進會議室了,胡友輝只覺得口干舌燥,他松了松領帶,趕緊提起腳步跟上去。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基本就是走一下過場而已,一些細則之前肖雙喜早就已經跟周氏溝通好了,黎夏這次過來,只是再確認一下罷了。
“咦,那位…”周氏的采購經理跟周文和準備出去辦事,路過會議室時,采購經理看清里頭坐著的人,愣了愣。
周文和看了眼會議室,又看向自己的妹夫,“怎么,認識?”
“里頭那姑娘看著有點像之前楚安介紹過來的那個外貿公司的業務員。”采購經理多看了兩眼,幾乎已經可以確認就是沒錯了。
周文和是知道自己妹夫認人的能力的,他就像,基本就是沒錯了,聞言他挑了挑眉,“就是后頭楚安又來問的那個?”
采購經理點頭,如果不是楚安后面隔了一段時間來問,他印象可能還沒有那么深刻。
當時他還跟周文和開玩笑來著,說要不是那個業務務能力不錯,五金件質量也達到了他們的標準,他還以為楚安是沖著她那張臉才給牽線的。
確實是挺漂亮的,之前妝化得有些濃,現在一點點淡妝,看起來倒是比之前更有氣場了。
“她跟我們還有合作?”采購經理疑惑地問,說著,他也不覺得周文和能給他答案,干脆直接推門進去問情況了。
“…”站在他身邊的周文和,只能無奈地抬腳跟進去。
辦公室里,陳副總正給黎夏確認一些條款,見到周文和二人,立馬站了起來,“周總,孫總。”
“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孫經理笑著看向黎夏。
黎夏忙站起身來,“好久不見,孫經理,當然記得,之前我出手了一批五金件,就是跟你對接的。”
孫培笑起來,看了周文和一眼,這才問陳副總她們在進行什么合作,等弄明白黎夏就是他們之前會議上提過的有天分的設計師時,孫培這才驚訝地看向黎夏。
他還以為黎夏是從業務員,做到了業務經理,來跟周氏談合作呢,沒想到居然是公司負責人,還是業內已經小有名氣的品牌設計師。
周文和跟孫培很快離開,他們的出現并沒有給黎夏帶來多少實際的利益,譬如合同上讓步一二,只不過孫副總等人的態度更加親切了幾分。
就連肖雙喜都有些震驚,黎夏居然跟周氏老總認識,但見黎夏不卑不亢,肖雙喜也很快冷靜下來,沉著地輔助黎夏簽訂完合同。
他們簽合同的時候,胡友輝坐在后頭抹汗,他現在想起來,當時陳新春是跟他說過,設計和制作包包的人是黎夏,但是他沒有相信。
要是公司知道,黎夏原本跟他們有合作意圖,但卻因為他的失誤而錯失,而等到兩年多后的現在,黎夏已經成長起來,雖然再次達成合作,但雙方基本已經是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公司因此失去了很多先機,胡友輝就忍不住心慌。
而且,黎夏還跟他們孫總和周總認識!
這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