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安局里出來,黎夏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步伐輕快,畢竟是解決了一樁懸掛在心里的大事。
這輩子李隊長一家都好好的,沒有慘遭滅門,哪怕李隊長重傷還在手術室,那也比上輩子好了太多太多。
雖然李隊長的命運被改變,但黎夏并不認為自己就是什么救世主,她只是個普通人,能夠做的,只是盡力過好自己的生活,照顧好身邊的人。
上午的課已經缺了兩節,周二上午的后兩節課是作文課,黎夏想了想,沒有直接回學校,而是去了皮革廠找郭順順。
工具都已經到位了,黎夏準備購入皮革,開始試水,布料市場那邊她去過了,賣皮子的很少,就算有一兩家有,價格也超出了黎夏的預估。
雖然郭順順所在的皮革廠現在主要生產的是聚氟乙烯人造革,但也有少量真皮出產。
就算沒有,郭順順應該也有人脈替黎夏牽線,黎夏也不讓他白幫忙,該給的抽成肯定會給他的。
皮革廠離棚戶區那邊有些遠,在另一個方向,不過有公交車直接到,還是很方便的。
到了廠里,門衛大爺都沒多問,見她一個乖巧的小姑娘,直接就把人放進了廠里,指明了后勤辦公室的方向。
“你想買真皮,找我還真找對了,我帶你去個地方。”郭順順看到黎夏十分高興,一點也不覺得黎夏是來麻煩他的。
郭順順在后勤工作,跟領導說一聲,就領著黎夏出了辦公室。
皮革廠廠辦的辦公區域有點像八十年代的舊學校,長走廊的半邊樓,小樓外墻不是貼的瓷磚,而是鑲嵌的那種小石子,水泥欄桿部分,是用藍色的玻璃條嵌出菱形的圖案。
廠辦樓往后走,出了廠門就是家屬區,是以前的舊筒子樓,再往后一點,是最早的平房家屬區。
郭順順帶著黎夏七拐八拐,停到一個掩了門的小院門口,直接推了門進去,“大姨,你在家嗎?”
屋里出來個拄著拐的利落老太太,看到郭順順有些驚訝,“順順你怎么來了?”
院子很小,水泥坪的正方形小院子頂多就五個平方,平房是農村常見的紅磚木梁結構的房子。
“大姨,這就是上次替我解圍的黎夏,她想買些皮子,我帶她過來了。”郭順順明顯跟老太太很親近,說話十分親昵。
利落老太太笑容和善地打量了黎夏兩眼,見黎夏目光清正,贊許地點了點頭,“這是貴客,快進來快進來。”
趁著郭大姨去沏茶的功夫,郭順順簡單地跟黎夏說了他大姨的情況。
他們廠雖然也叫皮革廠,但不過是省皮革廠的下屬單位,他表哥是省皮革廠的,經常要去外地出差,不管是在外頭拿貨還是自己廠里出的瑕疵貨,反正不時能弄點好皮子放在他大姨這里賣。
這種事政策上是不允許的,但私下里,大家都這么干。
郭順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肯定是相信你的為人的,不過這事你得答應我,別到外頭去傳,我大姨早年因工傷殘,就靠著這個貼補一點家用呢。”
黎夏當然承情,一般這種都不接待生客的,沒有靠譜的人介紹,根本連門路都找不到。
她和郭順順,也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
“郭大哥,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會往外說。”黎夏鄭重點頭。
喝了茶,郭大姨就帶黎夏去看皮子了。
里間里的貨架上,堆了好些皮子,還有一些布料,郭大姨見黎夏目光看向布料,笑著解釋,“我這里除了鞋店的老板來拿貨,還有不少縫紉店的客戶。”
做生意,有客戶資源,貨自然得備得齊全一些,才能留住顧客。
“我聽順順說你要做皮包,五金你要嗎?”郭大姨做相關的生意多年,渠道很多。
黎夏點頭,如果郭大姨這里置辦齊全,那自然是最好的,“都要的,這些料子我可以都看一下嗎?”
自然都是可以的,郭大姨笑著點頭,示意黎夏隨便看。
上輩子跟皮具打了多年的交道,黎夏一眼就能看出來,郭大姨這里的皮料質量很好,真皮種類多,連比較昂貴的馬臀革都有,上次她跟郭順順提過的聚氨酯人造革這里也有。
馬臀革黎夏倒是喜歡,但她現在就算買得起材料,也未必能賣得出去,所以她主要是植鞣革里選擇自己需要的皮子。
挑五金件的時候,黎夏發現郭大姨這里居然還有在皮子上面敲字母和數字的印章,她挑了“l”、“x”兩個字母,準備敲打在她出品皮具隱蔽的地方。
“這小姑娘年紀看著不大,倒是個行家。”郭大姨同郭順順站到一起,說著話。
郭順順也挺驚訝的,黎夏看起來年紀可不算大,不過他是看不出來的,他一直在后勤,跟皮料打交道的時候少。
“大姨,你等會要算黎夏便宜點,她還是學生呢。”郭順順替黎夏講價。
雖然他大姨做生意一向公道,但郭順順還是想替黎夏講點價下來。
郭大姨心疼又好笑地看著他,“上次她可是幫了你大忙,大姨記她的好。”
郭順順是她妹妹的獨子,小孩子小小年紀爹就不在了,親媽工作忙要養家要養他,郭順順從小就是在幾個姨家里輪流長大的,她們幾個當姨的向來都最疼他。
郭順順自己也是個孝順的孩子,長大后聽話又懂事,不知道多貼心,比起她那長年在外頭跑的兒子,不知道強到哪里去了。
等黎夏選好需要的皮料和布料,再加上郭大姨拿出來的五金器件,就到了算總價的時候。
看黎夏拿的東西不算多,郭大姨直接給了個成本價,不打算賺黎夏的錢。
小姑娘還是個學生,八成是跟長輩學了點,自己做些東西背一背,不會長期來拿貨,反正就一桿子買賣,不賺錢就不賺,就當是還上回的人情了。
聽到郭大姨的報價,黎夏就知道,對方讓了很大的利。
黎夏不是那種占了大便宜,還悶不吭聲,把人當傻子的人。雖然能便宜這么多,她也十分高興,但生意不是這樣做的。
“大姨,我以后肯定是要長期到您這里來拿貨的,您按正常出貨價給我算就可以了。”就算是正常出貨價,郭大姨這里的價格,也比布料市場的要便宜許多。
便宜的原因有很多,這些貨大部分是內部貨,就算是從外地拿的貨,那也是跟廠價一起拿的,而且郭大姨這里不需要店面租金,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
郭大姨笑起來,難怪是能挺身而出替她外甥說話的好孩子,“成,你頭回來,拿的也不多,就按這個價,下回咱們就按正常的來。”
黎夏挑的都是好皮子,五金也是撿好的要,就算價格便宜,也足足花了近五百塊錢。
郭大姨還想留黎夏在家吃中午飯,得知黎夏還得回學校上課后,才沒有強留。
至于黎夏原本想給些回扣給郭順順的,她才提了個開頭,郭順順就生氣了,黎夏只好改主意,說下次請郭順順吃飯,才把他安撫下來。
回到家里把材料攤開在書桌上,感受著皮料特有的手感,黎夏心情非常好,她迫不急待地想要做出成品來。
不過現在不著急,馬上要中午了,她得先去隔壁把奶奶接回來,再去做午飯。
今天喜事挺多的,做飯的時間也充裕,黎夏從隔壁馬大接回奶奶后,回廚房拿了菜籃子,就牽著奶奶的手去菜市場去了。
“妞妞,咱們去哪啊,你爺爺呢?”胡奶奶在馬家早呆不住了,但馬大姐怕她走丟,把大門上了鎖,胡奶奶走不出去,滿心焦躁。
還好黎夏過來接了她。
黎夏牽著奶奶的手,握得牢牢的,“爺爺在醫院看著陳正和陳軍呢,他們昨天跑出去玩,受了點傷。”
本來黎夏是想讓陳新春回來的,但陳新春放不下心,堅持留在醫院,黎夏也沒有多說。
胡奶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黎夏,“那我們去哪里啊?”
“我們去買菜,奶奶中午想吃什么?”黎夏十分有耐心,溫言細語地回答著胡奶奶的問題。
祖孫倆個,你一問我一答是走向菜市場,有街坊看到,都在心里默默贊許。
午飯黎夏做了四菜一湯,吃過飯后,把胡奶奶哄著送到隔壁,黎夏先去了趟醫院,給陳新春送飯。
本來黎夏準備先去隔壁陳新桂家里問問,他們送不送飯的,要是送,她這里有湯和菜,可以一起捎過去,給病號加餐。
結果過去的時候,陳新桂家屋門大鎖,沒有人在。
黎夏只好自己去送,沒想到剛進醫院大門,黎夏就看到了走進住院樓里的陳大嫂。
手里拎著飯盒,應該也是送飯來的,陳大嫂比黎夏早一點,前后腳就這么錯過了。
黎夏也沒喊對方,送重了也沒什么關系,吃得豐富一點而已。
結果到了病房,黎夏差點沒氣死,陳大嫂壓根就沒準備陳新春的午飯!
“這,我也不知道堂伯還在醫院,要不我再去食堂打一份飯來?”陳大嫂也有些窘迫。
她倒是知道早上陳新春沒跟著走,但打飯的時候愣是沒想到這一茬。
陳新春擺了擺手,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沒事沒事,我回去對付一口就成,正好兩孩子這里也沒什么事了。”
“爺爺,你以后要再多管閑事,我就生氣了!”黎夏聽完,大步走進病房,不管不顧地發了脾氣。
陳新春已經習慣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但黎夏可不能忍,從頭至尾,陳新春都陪著跑前跑后,不管是去半夜去公安局,還是一大早上到醫院來。
陳新桂這個親爺爺都沒這么上心呢!
“黎夏啊…”陳大嫂尷尬地跟黎夏打招呼,看到黎夏手里拎的東西,趕緊把柜子擺開,“這次是伯娘疏忽,還好你這孩子周全,趕緊來…”
結果黎夏冷著臉走過去,把飯菜擺在了李隊長妻子的床頭柜上,對方床頭柜上空空蕩蕩,只有一個水杯。
黎夏平緩了一下心情問,“阿姨,你吃飯了嗎?”
“沒有,我準備等會就去食堂——”李隊長的妻子認識陳新春,知道他是林境的叔,以前打過照面的。
她桌上的水還是陳新春幫忙倒來的,但不認識黎夏,上午黎夏來醫院的時候,她人還沒醒呢。
黎夏笑著把飯菜擺出來,“不用,我本來就準備了你飯菜,你跟我爺爺一塊兒吃吧。”
這是實話,上午黎夏還在醫院的時候,就聽說了李隊長是調任在省城來的,夫妻兩家父母親戚都不在省城這邊,所以沒有人來照顧。
飯菜擺出來一看就知道,黎夏確實是準備了她的份量,李隊長的妻子十分感激。
“這怎么好意思。”李隊長的妻子忙道謝。
黎夏笑著搖頭,不過是多拿個碗筷的事,她把飯菜擺好,揭開飯盒上的蓋兒。
雖然熱飯熱菜一路悶過來,賣相沒那么好看,但香味一下就飄了出來。
還有一個大袋子沒拆,打開了才知道,是一罐子湯。
從買完菜回來起,就一直煨在灶上的老母雞湯,出門才離的火,黃澄澄的,特別香濃。
陳新桂爺孫三個,立馬就目光挪了過來,可惜黎夏壓根不搭理他們,也沒有把這雞湯給他們分享的想法。
她就是這么小氣。
“爺爺,過來吃飯。”對著陳新春,黎夏語氣還是有些兇。
陳新春摸了摸鼻子,有些氣虛地過去。
有陳大嫂送飯,陳新桂祖孫三個的飯碗便空了出來,黎夏把雞湯給他倆各盛了一碗,就把罐子給蓋上,多余的碗收了起來。
“夏夏,這雞湯——”兩個孫子饞得厲害,陳新桂不得不腆著老臉來問一句。
黎夏笑了笑,“哦,我準備送去給醫生喝,他們太辛苦了。”
這湯她就是倒掉,也絕不會落到陳新桂祖孫幾個嘴里。
說著,黎夏就直接拎著出了病房,可把陳新春祖孫幾個氣得夠嗆。
“大哥,你看看她!”陳新桂幾十歲了,居然還有臉跟陳新春告狀,陳正陳軍也是一臉氣憤,倒是陳大嫂,臉上燒得厲害。
陳新春可不好說話,黎夏這是替他報不平呢。
他不在意,是知道這種事在意也沒用,沒準備就是沒準備,發一頓火就能解決問題嗎?不過是氣著自己,把關系鬧得更僵而已。
但心里不舒坦肯定是有的。
以前陳新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想到黎夏這么一來,心里還挺痛快的。
見陳新春不理自己,陳新桂心里十分不舒服,但也沒再說什么,喊陳正陳軍吃飯。
陳大嫂要上班,上了班急匆匆買的菜,又急匆匆回去做了送過來的,就是隨便弄幾個簡單易熟的菜,跟黎夏準備的自然有差別。
吃著炒扁豆,看一眼那邊的炒粉蒸排骨,吃一口炒咸菜,再看一眼那邊的絲瓜炒雞蛋…再看一眼對面的雞湯…
陳正畢竟十來歲的,又經歷了一番生死大事,能忍住一些情緒,但心里也有些怨大伯娘不應該來送飯。
如果不送,他們就能跟堂伯爺一起吃了。
陳軍就不行了,本來就是心里最委屈的時候,結果連口飯都吃不上。
“爺爺,我想吃肉!”陳軍直接哭了出來。
陳新桂也想吃啊,他看了眼陳新春的背影,剛想開口,就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
黎夏果真把雞湯送去了護士站那邊,給醫生和護士們分了,這會拎著空罐子回來的。
有她在,陳新桂可再沒那個老臉開口。
“爺爺,你吃完飯就回去吧,奶奶擔心你呢,她在馬姨家里呆不住,上午就差點跑出來找你。”要說陳新春最掛心誰,那肯定是胡奶奶了。
一定黎夏這樣說,陳新春就有些急了,他其實原本也是打算中午就回去的。
黎夏忙攔住,“我才把奶奶送過去,她還能坐一陣,先吃飯。”
說著,黎夏又故意大聲地說了一句,“明知道自己胃不好,還不知道多愛護自己一些!”
陳新春默默地不說話了,但心里窩心得很,李隊長的妻子看著黎夏笑,另一邊的陳大嫂臉上有些羞愧。
陳新桂臉上是有些掛不太住,但被一個小輩子,他心里更覺得生氣,那點歉疚在黎夏不給雞湯給他孫子喝時,早就煙消云散了。
黎夏沒法在醫院多呆,把手里的碗和罐子留給陳新春等會帶回去,就從醫院直接去了學校。
等黎夏走了,李隊長的妻子才跟陳新春夸黎夏,“陳叔,您這孫女是個好的,心地好,脾氣也好。”
什么叫脾氣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叫脾氣好,那叫窩囊。
人就是得有點兒脾氣才行,該發脾氣的時候,就得發脾氣,好叫別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
黎夏心地也是真的好,她一個外人,這孩子還能記著給帶份飯,不是心好是什么。
她這么大年紀的孩子,真的是難得周全。
陳新春心里高興又自豪,嘴上卻還推辭著,“小孩家家,脾氣也太大了點,還是得收收。”
旁邊陳新桂聽著,想開口說再兩句反駁,一時也插不進話。
“夏夏,你怎么上午又沒來呀?”桂圓一看到黎夏,就沖她招手。
黎夏坐下,她的書包黎南給拎到學校來了,“上午有些事,以后應該不會再這樣頻繁地請假了。”
要是再這樣缺勤下去,就是她成績再好,老師心里也要有意見了。
“對了,劉英姿那里,你打算怎么辦呀?”桂圓沖劉英姿那邊呶了呶嘴。
上次黎夏被公安帶走的事,托劉英姿的福,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雖然黎夏昨天回來上學后,有些謠言就不攻自破,但同學們還是很好奇黎夏為什么會被公安帶走。
本來昨天就有人蠢蠢欲動要來問的,都被桂圓和張艷云幾個瞪了回去。
結果今天上午黎夏又請了假,議論的就更多了。
黎夏笑起來,小女生的嫉妒心啊,她都多少年沒有感受過了,“沒事,我不介意。”
這種事清者自清,她也沒什么好澄清的,她確實是被公安帶走了,但她既然還能回學校上課,就證明了她沒犯事。
再者有些事,她也沒法往外說。
至于劉英姿,處在青春期的小姑娘,學習好又是班長,學習方面的虛榮心會比較強,大概是不岔老師的注意力前陣子多放在她的身上,有些嫉妒吧。
沒什么好在意的,從小優秀到大的孩子,除了極個別的外,大部分心里的道德感還是比較高的。
現在鉆牛角尖,等再長大幾歲,回想起來,就會覺得自己可笑又后悔了。
“你這也太大度了。”張艷云不太理解黎夏。
在她看來,劉英姿不地道,她們也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才行。
她當時不明白劉英姿為什么要那樣說,后來聽到同學們議論黎夏,才知道劉英姿的目的不純,心里特別生氣。
跟許美娟一樣,張艷云她們也把劉英姿當榜樣來著。
現在來看,什么班長,劉英姿根本就不夠格。
到底是小孩子,愛恨分明,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黎夏也被感染了一些,她笑起來,“我這不是大度,我跟她吵也吵不出花來,期中考試不是快了嗎?考贏她就行了。”
桂圓和張艷云,還有唐果都是眼前一亮。
對呀,在學習上贏過劉英姿就可以了呀!可是…
“她是我們班第一呢,學習特別好。”不然也不會當上班長了,唐果有些泄氣,更何況黎夏還是從鄉下轉學過來的。
不是她看不起鄉下,實在是鄉下的教學質量堪憂,黎夏是很聰明,比她們學得都快,可是要把成績追上來,也需要時間呀。
黎夏笑起來,“期中不行,那就期末唄,慢慢來就是了,現在你們誰能借上午的筆記給看一下?”
桂圓默默地把自己的書本移遠一點,她最近已經在練字了,張艷云和唐果見狀笑起來,也不糾結劉英姿的事了,把自己的筆記本拿給黎夏。
黎夏雖然缺課,但并沒有影響學習進度,下午課上幾個任課老師看到她,不停地抓她起來回答問題,見她都流利答上,都松了口氣。
倒是劉英姿見狀又有些氣著了。
“小肚雞腸!”許美娟輕哼了一聲,也不怕劉英姿聽見,反正已經鬧翻了,
她爸已經找了班主任,晚上的班會就會把她調開。
劉英姿紅著一雙眼睛看著許美娟,惡狠狠地威脅,“你會后悔的!”
有什么好后悔的,許美娟也不高興,班上又不是只有劉英姿學習好,還有第二名和第三名呢。
放學前的班會上,班主任果然調動了位置,許美娟和班長分開坐了,還有另外一位反應看不清黑板的同學,位置也調動了一下。
不過是尋常的位置變動而已,大家都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晚上放學,宋凡凡和黎南、黎漾一起站在校門口等黎夏。
“夏夏姐,我回來啦!”宋凡凡一看到黎夏,就高高舉起手跟黎夏打招呼,熱情得很。
還跟黎夏抱怨,“也不知道我爸媽發什么瘋,非把我接過去住了兩天,平時也不見他們關心我一下。”
宋凡凡大概還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明明被父母接過去高興得很,還非要口是心非說討厭。
黎南撇開眼,簡直就是沒眼看。
黎夏看著好笑,替他找借口,“你爸爸媽媽平時工作太忙了呀。”
“是吧!”宋凡凡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我就是懶得跟他們計較。”
說著,又高高興興地告訴黎夏,他帶了好多書回來。
因為他告訴他爸爸,他現在跟著他們在學習,聽說他們書房里有個大書架還空著,他爸準備了好多書,給他帶了回來。
周一到周五是學習時間,黎夏主要用來設計圖形,裁剪出紙樣和皮子來,上輩子做得多,常做的那幾款幾乎不用想,黎夏直接就能畫出來。
不過在黎南和黎漾的認知里,她是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的,為了讓他們有個良好的接受過程,黎夏特意去買了本工具書來。
先把書看完,再慢慢地照著上面的圖例試手。
正好她答應過林境,東西準備好,給他做個皮夾的,不過在此之前,她打算先做一些小玩意,給弟弟妹妹。
像是筆袋,還有皮制卡通動物吊墜,都是用得上的東西。
皮夾陳新春也用得上,等給林境“練手”后,再給陳新春做個好的。
然后黎南和黎漾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姐姐,畫壞圖樣,不小心失手裁壞皮子…
還好黎夏手穩,沒有傷到手,不然黎南肯定不會同意他姐擺弄這些東西。
而林境自打六哥那伙人被抓后,一直沒時間再回小院里來,倒是知道給陳新春捎了個信,讓他安心。
“算他懂點事。”陳新春心里還是擔心林境的傷,但也知道他那個工作,就是那個性質。
林境不回,黎夏也省心,不然他在家她還得琢磨吃什么對傷口恢復好,黎南也可以睡回自己的床了。
到了周三,陳正、陳軍兩兄弟從醫院回來,沒有回家住,暫時住到了他們親爺爺,陳新桂那邊,陳林秀兩口子還在公安局沒能回來。
陳新桂坐不住了,他身邊能找人在公安局說上話的,也就只有陳新春這個堂哥了。
“大哥,你別見死不救啊,你去找找何大哥吧,找找林境也行啊!我們家林秀是你看著長大的,孩子心性怎么樣,你難道還能不知道嗎?”陳新桂苦著一張臉。
老三家里三個男孩子,陳正大了好一點,給飯吃有地方睡就行,但陳軍和陳輝還小,尤其是最小的陳輝,沒事就哭,吵死個人。
他和老伴都要快折騰死了。
再有陳林秀和梅芬兩個人的工作,請個一兩天假還能說清楚,這要是拖的時間久了,萬一把工作給影響了可怎么辦?
“林秀要是沒犯事,公安自然會放人。”陳新春擔心孩子是一回事,但對陳林秀心里有了疙瘩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陳林秀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引黎夏幾個出去,陳新春心里就痛心疾首。
陳林秀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本來陳林秀已經打算好了,等他百年以后,自己這院子,就給陳林秀和黎夏姐弟妹對半分,現在看來,就陳林秀這個心性,還是算了吧。
說起來,有些事也怪他,有些事情早說清楚,就好了。
陳新桂一聽就急了,要是能放人,公安不早放人了,他接陳正陳軍回來的時候,特意去了趟公安局,想見一下兒子,公安都沒讓見呢。
“大哥,林秀好歹也喊了你幾年爹,你不能…不能不管他啊!”陳新桂拍著大腿,急道。
黎夏姐弟妹幾個正好放學回來,這話全聽在了耳里。
難怪陳正陳軍不見的那天晚上,陳林秀抱著陳新春喊“爹”呢,當時黎夏還覺得奇怪,不都是“堂伯、堂伯”地喊著的么,怎么突然改口了呢。
然后有事的時候就是爹,沒事的時候就是堂伯。
“爺爺,今天晚上老師在來家訪,你晚上不出門吧。”黎夏只當沒聽見,直接跟陳新春說話。
聽到老師要來家訪,陳新春的注意力立馬就放到了這事上頭,“怎么回事,老師為了什么事來家訪啊?”
黎夏搖頭,她也不知道這事,老師說要來,她還能攔著,只能按老師要求的,通知一下家長。
“大哥!”陳新桂騰地站起來,“你難道還真指望這幾個不明不白的孩子嗎?林秀才是你以后的依靠啊!”
這話說出來,也就陳新桂自己信,陳新春都不帶信的。
也不想想,他今年都多大歲數了,七老八十的人了,不正是指望小輩的時候嗎?
可陳林秀呢!
成了家住在這院里,可照顧過陳新春一分半點?
說起來,陳新春對陳林秀真的沒有什么要求,當時就想著,讓陳林秀兩口子管個飯,別的都不用他們操心。
但就這一點簡單的要求,陳林秀都做不到。
當然,真要掰扯這事,陳林秀肯定也有話說,畢竟不是他不給做飯,是陳新春不愿意跟他們一起吃,這怪不上他。
可坐在一桌吃飯,但凡老人吃得慢一點,偶爾掉幾顆飯粒,嘴角吃出點沫兒來,就要看到侄媳婦嫌棄的眼神和怪聲,誰能吃得下去。
這些事,陳新春都盡量不去想,想起來就傷心。
“新桂啊,別說了,林秀要是沒犯錯,肯定會放出來的。”說完,陳林秀背著手進了屋。
明上黎夏的老師要過來,屋里肯定得好好收拾收拾。
陳新桂好說歹說,陳新春都不接話,他沒有辦法,只能氣沖沖地回家去。
他倒是想沖黎夏甩臉,可惜黎夏回屋放了書包,就去廚房準備晚飯了,根本就沒有跟他打照面的機會。
然后回去沒一會兒,陳正就帶著陳軍和陳輝回了院里。
黎夏都看呆了,這是自覺在這里受了氣,就拿自己的親孫子撒氣?
這樣看來,陳林秀這一家子,在陳新桂心里,也不怎么親的嘛。
看著幾個孩子,陳新春又覺得可憐,不去替陳林秀走動,管幾個孩子吃飯?
但這事他自己不能直接做主,得跟黎夏商量。
“爺爺,說實在話,我不樂意做。”黎夏可沒陳新春心腸那么軟,“您要實在心疼,給他們點錢,讓他們出去買飯吃就是。”
反正這些錢,等陳林秀和梅芬出來,再管他們要得了。
親爺爺親奶奶都不管,難道還指望他們來管嗎?平時也沒見你們一家子多孝順陳新春。
不就是吃準了陳新春心腸軟。
陳新春覺得給錢也不錯,出去就拿了二十塊錢給陳正,讓他帶兩個弟弟吃飯。
陳正這孩子,別看年紀跟黎夏差不了多少,其實還是個孩子,一點也沒有黎夏懂事,所以陳新春也不敢多給,想著要是花完了,再慢慢給一點就行。
“謝謝爺爺。”陳正沉默地把錢接過來,沒有倔強地說不要,也沒有多么地感恩戴德。
在醫院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
他現在心情很復雜,父母又不在,他得照顧好弟弟們才有心思想其他。
晚飯吃飯沒有多久,黎夏班主任就上門了。
班主任來也是因為黎夏這陣子頻繁請假的事,特意上門來了解一下情況,不然心里總是有些不放心。
跟陳新春聊了一陣子,把黎夏的具體情況問明白,班主任就要告辭了。
不過班主任嘛,在離開之前,還是背著手走路無聲地站到黎夏他們那屋門口看了一陣子,見到黎夏三姐弟妹帶著宋凡凡,正專心致志地搞學習,班主任十分欣慰。
聰明又努力的學生,哪個老師不喜歡。
“我悄悄走就行,就別打擾孩子學習了。”班主任要走的時候,陳新春要去喊黎夏出來送,班主任忙攔住了。
陳新春要送,班主任也沒同意,“院里燈光暗,您老就別送了,留步。”
第二天,班主任去黎夏家里家訪的事,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在班級里傳開了。
結合前幾天黎夏被公安帶走的事,還有棚戶區那邊同學傳過來,黎夏親叔說黎夏是小偷的話,大家認為這事算是實錘了。
流言這種東西,往往最后知道的都是當事人,和當事人身邊的朋友。
“簡直胡說八道!”桂圓要氣死了。
那些同學按耐不住好奇心,終于問到她這里來,立馬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
本來她還想瞞著黎夏的,最后實在是氣不過,直接說了。
黎夏知道這事,眉頭也皺了起來,她沒想到,事情會愈演愈烈,明明上輩子她的學校生活都是很平靜的。
大家都一心學習,也沒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存在。
本來打算讓這些事情慢慢淡去,但現在如果不澄清一下,還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子。
今天依然是下雨,大課間操的時間,大家大多會在教室和走廊里呆著。
黎夏等拖堂的老師離開,直接起身走上講臺,拿粉筆敲了敲黑板,“靜一靜,我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下課,好些同學一下課就往外沖,有要上廁所的,有沒吃早飯準備利用大課間的時間去小賣部買零嘴填肚子的。
看到黎夏站到講臺上,大家不約而同停住了腳步。
做為臨時插進來的插班生,大家對黎夏其實是很好奇的,不過黎夏在班上,主要是跟她的同桌和前后桌的同學玩,其他同學跟他并不太熟。
然后緊接著黎夏又請假缺勤,在同學們眼里就更神秘了。
雖然現在有了不好的流言,同學們也是好奇真假的居多,真正認定黎夏就是小偷的,還是少數。
“我知道最近班上有了很多關于我的流言,我想澄清一下,都是假的!”黎夏聲音清脆,擲地有聲。
說著,黎夏目光看向劉英姿,微笑地沖她點了點頭。
“…”劉英姿心里一慌,忍不住猜測起黎夏看她這一眼的意圖。
這是想向她傳達什么訊息?
“我之前請長假,是回了趟老家,看望了幾個朋友,上次跟公安一起離開,是因為我叔叔受傷,他是公安,突然受傷,需要人看顧,所以他同事找了我過去。”黎夏微笑著道。
教室里頓時一片嘩然,這跟他們聽說的完全不一樣呀。
黎夏敲了敲講臺,“至于說我偷東西,這個更是子虛烏有…”
本來黎夏想說,污蔑她的陳林秀夫妻還在公安局里關著沒被放出來,但想了想,她還是沒有開口。
初中小學是一起的,同學們大多是一個區里的街坊,他要是這樣說,陳正和陳軍肯定會受到不好影響。
反正這些事,紙包不住火,等陳林秀夫妻被放出來后,同學們也有可能從家長嘴里知道。
她沒有必要去當那個壞人。
“老師昨天去家訪,更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家不信,可以去向班主任求證。”黎夏掃視了一圈,目光掠過劉英姿,沒有落到她身上。
“有句話我還是要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說完,黎夏沖同學們笑著點了點頭,就走下了講臺,這時候值日的同學才慢吞吞地拿了板刷去擦黑板。
“等一下,我也有話說!”大家正準備散了的時候,許美娟直接站了起來。
劉英姿聽到她的聲音,猛地回頭,目光緊盯著許美娟。
然而許美娟并沒有看她,“我可以替黎夏作證,那天來學校接走黎夏的公安,是我的小姨,黎夏沒有做錯任何事。”
說完,許美娟就直接坐下了,都沒給同學們反應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