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晚飯黎南沒讓黎夏動手,帶著黎漾給他打下手,利落地做好了一家人要吃的飯菜。
吃完飯沒有多久,林境居然回來了,灰頭土臉的一身臭汗,進門就嚷嚷著肚子餓,黎南又進廚房炒了碗蛋炒飯出來。
好在晚飯黎夏幾個都沒太多胃口,鍋里還剩下不少,不然現煮還得等一會兒。
廚房里的土灶今天陳新春趁著不出門,請趙家父子給扒了,在窗戶那一塊安了新買的兩眼煤爐,中間能借余溫燒熱水的那一種。
以后黎夏她們做飯燒洗澡水就方便了,不必再辛苦地燒柴火,一熱水瓶一熱水瓶地灌,往后白天陳新春兩口在家,到點換蜂窩煤留著火種就行。
“看不出來,小南手藝還挺不錯。”林境就差就臉埋到碗里了。
扒飯又快又急,跟頭餓狼似的,只差直接往胃里倒了,也不知道他這是餓了幾頓過來的。
“以前只有我們姐弟妹三個的時候,我要是有事,或者生病了,就只能小南自己做飯,做得多了,自然就會了。”黎夏說得很平淡。
農村孩子小小年紀就開始做飯,實在是太正常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好值得委屈的事。
再說了,會做飯,做得好吃,能照顧好自己是本事。
林境吃飯的動作一頓,他是沒有辦法想像他們姐弟妹三個的相依為命的那種生活的,光是想到,就覺得心酸。
他突然悶不吭聲,黎夏也沒坐在那里陪著他傷感,而是起身收拾房間。
她今天缺了一整天課,得加緊把上課的內容補上,黎南說唐果把她今天做的筆記都留在了她書包里。
林境看了眼黎夏的背影,默默地扒起飯來,動作放緩了許多,他在猶豫,要不要在黎夏姐弟妹落戶口的這件事上進行阻撓。
何叔快回來了,到時候他陳叔肯定會去找何叔幫忙,把戶口落下來。
按林境一開始的想法,在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黎夏是他陳嬸的孫女之前,這戶口最好不要隨便落,不然到時候會很麻煩。
他原本是打算這次的事結束后,親自跑一趟湖省取證,再看能不能找到黎夏所說的,他陳嬸親兒子的遺體的。
雖然一早打消了黎夏是棚戶區里人冒認的想法,但林境并沒有打消心底的懷疑。
明明黎夏說得言之鑿鑿,可林境心里的直覺就是告訴他不是。
不過她們姐弟妹三個應該是親的,不光是長相像,親人間的依賴的感覺就在那里,不是臨時組成的家庭。
林境懷疑她們應該在他陳嬸走失前,就跟老太太認識,同一個地方的,對老太太的往事比較清楚,也能詳細地說出過往的細節來。
同村人,或者同族人的可能性比較大,說不定還是同宗近親關系。
湖省那邊發生過特大山洪這事,林境已經打聽過了,確實有這事,毀了好些村鎮,可能黎夏他們確實是被逼得沒有辦法才出來的。
他聯系過湖省那邊的公安廳,沒有報三個孩子走失的案件,說明他們可能沒有了大人。
可就是發了洪災,家鄉被毀,但村里總還有干部,跟著村里的長輩們一起生活,難道不比千里迢迢來尋可能找不到的親人要好?
認親這件事,林境也仔細調查過了,還確實是巧合。但就是太巧合了,又總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蹊蹺在里頭。
所以,這三個孩子肯定是因為某個原因,沒有辦法在老家生活下去,才放手一搏,跑到了江省來。
他們并不是壞人。
前黎夏救了他一回,背上的傷,死沒那么容易死,但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肯定會出大問題,這次任務勢必會錯過。
還有這次六哥這事,如果不是黎夏機敏,那等于是放虎歸山,后續會造成多嚴重的后果,林境連想都不敢想。
林境在心里嘆了口氣,黎夏更是穩重有主見,如果不是她來歷成迷,就連李隊都說了,黎夏是個干公安的好苗子。
對了,還有黎夏會緬店語的事。
林境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直到飯扒光,也沒有松開,黎夏身上的秘密和謎團實在是太多了。
“阿境,想什么呢?”現在時間還有點早,陳新春領著老伴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林境把碗里最后一顆米飯卷進嘴里,“陳叔,何叔下周估計就能回來了。”
話說完,果然陳新春眼睛一亮。
“是要回來了,他那個性格,在外頭壓根就不久,何況還是跟女婿擠一起住。”說起老友,陳新春笑呵呵地。
“正好回來請他把夏夏幾個的戶口落下來。”
戶口辦下了,也省了他一樁心事,不然這事老掛在心上,不安心。
林境看了眼陳新春,“其實,陳叔,我也能幫忙的。”
陳新春側過臉來上下打量了林境幾眼,“你不是一直懷疑夏夏幾個嗎?”
原來陳新春一直都知道!
“陳叔,如果黎夏真不是陳嬸的孫女,你打算怎么辦?”林境心里是很好奇陳新春的想法的。
陳新春年輕的時候,也是軍里的一條漢子,要不是戰爭殘疾,早早離開的部隊,成就未必會比他爸和何叔低。
槍林彈雨里走過來的人,識破了多少敵人的奸計,能看清他的想法,更不可能輕易就被蒙騙住。
“阿境,不管是不是,我都希望是。”陳新春目光溫柔地看著院子里慢悠悠數著步子的老伴,眼里泛起水光,“夏夏這個孩子有責任心。”
以后他沒了,有她照顧老伴,他安心。
不然把老伴交到陳林秀手里,他死了都沒法閉眼。
林境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明白了,陳叔,戶口的事交給我辦吧,過兩天就給你送過來。”
陳新春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境一眼,他不是沒有想過找林境,但這孩子看著吊兒郎當沒什么正形,實際跟他爸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太講原則,太認死理。
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陳新春干脆就沒有動這心思。
“你陳嬸兒子的那事,你得幫叔仔細找找。”陳新春坐了一會,又開了口。
林境豁然抬頭。
就聽陳新春道,“我看黎夏,應該也是希望你找到她‘爸’的遺體的,畢竟是你陳嬸的兒子,那孩子也不容易。”
聽到黎夏說對方是死在尋母的路上,陳新春心里就滿是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