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明媚,雖然已是五月中下旬的夏天,但和風習習,氣溫并未升高得太快,還算是舒適的溫度。
不過靈州城郊五里的這處臨時平整出來的草地四周,早已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還有大批西夏兵士在緊張地維持秩序。
昨天蒙古脫歡下挑戰書的事鬧得太大,雖然只經過一晚的發酵,卻已傳到了數十里甚至百里之外。
天還沒完全亮,來自四面八方的各路英雄好漢便蜂擁而至,竟聚集起上萬人的規模。
靈州城可是西夏國的國都,這么數量龐大的江湖高手聚集在近郊,萬一發起暴動騷亂那還了得?
靈州城的守備將領緊張萬分,趕緊飛報朝廷,朝廷也極為重視,難得地高效率了一番,緊急調集兩千禁衛軍加上三千守兵來“維持秩序”,甚至還出動了三個大宗師級別的宮中老供奉,以便萬一有意外時能及時鎮壓。
當然,西夏國打出的旗號是保護脫歡皇孫和一眾各國來賓,同時還派了大臣來,建議比武較技點到為止,萬匆傷了和氣。
之所以是“建議”而非“命令”,顯然是知道用所謂的“命令”也只會自取其辱,脫歡就不可能聽令。
但作為這次銀川公主選拔駙馬活動的主辦方,如果對這次因選駙馬而引發的大決斗不表個態,那皇家威嚴何存,西夏國的顏面何存?
于是便有了這不倫不類的“建議”。
兩千騎兵在外面緩步巡邏,三千守兵維持秩序,使得很多有案底的江洋大盜或者擔心會被西夏國借機謀害的江湖人士悄悄離開了。
但事涉蒙古、大遼、滿清、西夏、吐蕃、漢人等六方勢力,還有大名鼎鼎的少帥軍第一統帥楚樓鈞,前來要參戰或者聲援者依然不計其數。
加上專門跑來看熱鬧,又或者是觀察各方勢力強弱的人士,這決斗場地竟還聚集了超過五萬人。
少帥軍車隊的到來,立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斗大的“少帥軍”和“楚”字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兩輛馬車在百余騎的簇擁下緩緩駛近。
所到之處,密集的人群自動如潮水般分開,讓出通道來。
隨即無數的議論聲與或好奇、或激動的目光便將車隊淹沒。
最前面開路的是魏知白和烏老大,以及新投奔而來的二三十個高手。
他們后面自然是謝曉峰、燕十三。
田三娘和馮途則分別駕駛著兩輛馬車緊隨其后。
張無忌、蛛兒分別坐在兩輛馬車的副駕駛位置上。
押后的是端木島主帶著幾十個新投奔的高手。
隊伍算是極為龐大,新加入少帥軍的高手們昂首挺胸,氣勢極足。
他們可是從兩三千人中經過三關篩選才成為楚帥身邊的臨時護衛的。
護衛長魏先生說了,要等過經過一個月的考驗才有機會轉為正式護衛。
所以這些臨時護衛都打醒精神,生怕給少帥軍丟臉,失去成為楚帥身邊正式護衛的資格。
作為眾人焦點的謝曉峰臉帶微笑,一副寵辱不驚、云淡風清的模樣。
他今天經過了仔細的易容,雖然因為沒有專業人才,易容效果并不完美,但起碼看起來與楚錚有七成相似了,加上換上了楚錚平日的服飾,從遠處看已分不出差別了。
他此時的表現更是引得無數來觀戰的漢人為之人喝彩,當中還夾雜著整齊的少女呼聲——“楚帥楚帥,天下最帥!樓鈞樓鈞,力敵千軍!”
不問可知,定是那早已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楚帥親衛團”的姑娘們。
天曉得她們是從哪里趕來的,還是靈州地本地的“楚帥親衛團”分支。
謝曉峰嘴角抽了抽,但還是代表楚錚朝那些姑娘們的方向揮了揮手,又引來一陣驚喜的尖叫聲。
只有在謝曉峰旁邊的燕十三,才知道謝曉峰此時的心情與表現出來的云淡風清截然相反。
局勢比想像中還要惡劣得多。
偏偏他們沒法子避戰。
現在城中抵制蒙古、為漢人爭得尊嚴的呼聲越來越高,很多年輕氣盛的漢人高手已明確表示要上臺挑戰了,無論“楚樓鈞”以任何理由避戰,都會名聲掃地。
正所謂站得越高,摔得越慘,車隊里的任何一個人,都承擔不起這樣可怕的后果。
商量了半晚,最后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做最壞的打算,盡最大的努力。
原本謝曉峰等人是打算將郭襄、李文秀、苗若蘭等大小女孩先行偷偷離開靈州城暫避,最不濟也先留在靈州城里,但郭襄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一旦諸位在擂臺上戰敗,想落井下石對付我們的人更多,我們在異國他鄉能避到哪里去?還不如一起去決斗場,起碼觀戰的漢人都是我們的后盾,再不濟,也被困死在城中要好。”
她這番話鏗鏘有力,而且極有道理,眾人在被說服之余都暗暗佩服。
郭二姑娘在楚帥身邊時總是天真爽朗,仿佛未長大的小女孩,但此時楚帥不在,她居然能指揮若定,進退有據,實在是了不起。
于是在郭襄的提議下,所有人,包括一歲多的小憐,還有請回來的奶娘、買回來的兩個小丫環,以及新收下的百余高手,少帥軍全軍出動,齊赴“戰場”…
謝曉峰和燕十三是老江湖了,邊走邊觀察著遠處的地形。
所謂的決斗擂臺就是一片平整過的大草地,用極簡單的紅繩圍了個方圓起碼有兩三百丈的區域。
看這樣龐大的區域,就知道是為了大宗師級別的決斗而準備的。
擂臺之上還有雜草被割倒、然后跑馬踩實的痕跡,顯然是昨晚才準備好的,想來蒙古對這次決斗也頗為重視,居然連夜準備好如此平整的決斗擂臺。
這也證明了今天的決斗,蒙古并沒打算在眾目睽睽之下玩什么花樣,而是打算以九個大宗師的可怕實力,直接霸道地碾壓粉碎一切膽敢反抗的聲音,進而威凌天下,讓西夏、大遼、滿清、吐蕃徹底臣服、讓漢人們膽寒、失去繼續抵抗的勇氣!
謝曉峰和燕十三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的憂慮和決死之意。
事已至此,除了拼死一戰、打出漢人的威風外,就再無他法。
既然如此,那就戰吧!
哪怕戰歿,也要多拉幾個蒙古方面的大宗師一起下地獄,好讓真正的楚樓鈞到來后,少一些勁敵!
兩人心意已決,神色反倒放松下來。
四周的漢人們顯然還不知道局勢如此險惡,依然聲勢浩大,加油鼓勁聲直沖云霄。
不管這些人原本對楚樓鈞有什么看法,現在國戰面前,卻是盡數轉變為支持的聲音。
兩輛馬車中,這回郭襄、李文秀、巫行云共乘一車,小憐由奶娘和兩個小丫環照顧,在另外一輛馬車里。
郭襄挑開車簾,看看外面火爆的場面,卻始終沒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李文秀也在張望,最終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里的失落。
“文秀姐姐,小師弟應該在來的路上了。蒙古還在大張旗鼓地對付他,還不惜代價地舉辦這次的擂臺決斗,顯然還不知道現在的這個‘楚樓鈞’是假冒的,那更證明了小師弟一切都好。”
“襄兒,楚大哥這半年多來,有沒有什么變化呢?”李文秀握住郭襄的手兒,兩個少女此番面對共同的敵人與逆境,反倒加深了感情。
“嗯…變化呀,好像變得更厲害了,除此之外我就沒發現什么不同了。”
“是啊…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成為世上最了不起的英雄。”李文秀笑了笑,眼中透出深深的憧憬。
兩人都知道,今天的局勢極為惡劣,蒙古極可能會在擊殺“楚樓鈞”后暗中下殺手,斬草除根,她們未必能逃得過這一劫。
但她們誰也沒提離開的事。
拋棄這些生死追隨小師弟(楚大哥)的朋友們,獨自逃生,她們都做不到這樣沒良心的事。
而且她們心里也清楚,現在楚錚不在,她們都算是這車隊里的主心骨了,誰都能逃,就她們兩個不能逃,不然士氣就會受到影響。
再說了,就算她們能逃得性命,以后還有什么顏面再面對少帥軍的其余將士?有什么顏面再面對小師弟(楚大哥)?
難道說,你們的同伴在沐血拼命,我們身份特殊,先逃跑,才保住了性命?
這樣的事,她們兩個寧死都不肯做。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里的決死之情。
真到了最危急之時,兩個姑娘都寧可自刎,也不會落入蒙古人手里,成為威脅小師弟(楚大哥)的籌碼!
巫行云看著這一幕,也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
不過如果真到了那樣的關頭,自己該怎么抉擇?她在心里也不由泛起了這樣的念頭。
車隊終于到來了擂臺邊上,早有人空出了大片的地方來。
兩面大旗高高豎起,眾護衛驅散人群,郭襄與李文秀手挽著手,一起下了馬車,與謝曉峰、燕十三并肩而立。
巫行云嘆了口氣,站到了兩個姑娘的后面。
擂臺的其余方向,大遼、滿清、吐番、西夏的旗號都陸續豎了起來。
吐番一方由護法國師鳩摩智帶隊。吐番已表示臣服,此時出場也緊挨著蒙古的大旗,討好之意表露無遺,讓人鄙夷。
遼國這邊的求親代表是契丹大族頡利可汗的兒子疊羅支,除了求親使團外,還有大批民間的青年高手。坐鎮的大宗師是頡利可汗麾下的軍師兼第一高手、“魔帥”趙德言。
滿清這邊的求親代表是福安康,乃親王世子,同樣是使團和民間青年高手林立。坐鎮的大宗師是號稱滿清第一道家高手的“護國真人”玉真子。
西夏這邊也有不少大族子弟、大臣大將子弟參加銀川公主的駙馬選拔,畢竟銀川公主乃是西夏第一美人,愛慕她的本國青年才俊也是多如牛毛。不過因為在場有數千西夏兵士,還有三個宮廷供奉坐鎮,西夏大旗下面反倒沒大宗師坐鎮。
而漢人這邊的旗號就雜了,除了最有名的少帥軍外,朱明皇朝、趙宋皇朝、李閥、滇南段氏等大大小小的勢力,大多數都派了人來參加這次的駙馬選拔。
謝曉峰等四人一一觀察各方勢力,李文秀還看到了曾在擂鼓山有一面之緣的“北慕容”慕容復主仆五人,以及同行過一路的王語嫣,而段譽上次求見楚錚失敗后,此時則圍在王語嫣旁邊。
本次擂臺賽的正主,蒙古的大旗下,卻只看到數百個衣甲整齊的護衛,未見到脫歡,也沒看到什么“大漠飛鷹”的大宗師。
不過大遼、滿清、西夏顯然都收到了些許的風聲,此時人人都神色緊張,不斷地向著蒙古這邊張望,想印證消息的準確性。
直到太陽升到半人高,才看到一大隊驃悍的蒙古騎兵簇擁著數十個金甲衛士、一個錦衣青年飛馳而至,數百蒙古護衛齊齊行禮,正是脫歡到了。
脫歡年約二十,滿臉胡子,相貌粗野,傲然地一揮馬鞭,直接從眾護衛之間穿過,來到準備好的鑲金寶座上,才飛身下馬,一個翻身,便穩穩地端坐在寶座之上,顯示出一手極高明的輕功。
眾人都啊了聲,誰也沒想到,堂堂蒙古帝國的皇孫,非但不是什么紈绔,甚至還有這樣厲害的武功。
只有大人物們才知道,能被蒙古大汗派來主持這次吞并西夏事宜、并且能逼得西夏開國圣皇帝也頭疼不已的人物,又豈會是簡單角色?
難怪蒙古能踏平天下,它的英雄人物何其多也!
脫歡也不廢話,手一揮,馬上有個蒙古青年躍上了擂臺,正是他的親衛小隊長巴特爾。
巴特爾朗聲道:“脫歡殿下有旨,本次比試,不決高下,只決生死!怕死的就不要上臺了!規矩如同發給諸位的挑戰書所言,勝者連戰三場,方可下場,最終站在臺上,無人再上來挑戰者,為最后的勝利者!比試現在開始!我方上臺人員,‘大漠飛鷹’七號!”
巴特爾退下擂臺,下一瞬間,擂臺上便多了一個臉色蒼白如紙的年輕人,他赤手空拳沒帶兵器,看著不過三十歲左右,身材有些單薄,一身黑衣更顯得他的身體長得有些詭異。
蒙古一方并沒通報這個年輕人的姓名,只以代號為名。
臺下議論紛紛,誰也沒認出這年輕人的身份。
很快就有個漢人青年躍了上擂臺,抱拳道:“點蒼派三代弟子陸長青,請賜教!”
漢人中立時響起了不少的叫好聲,顯然這陸長青在年輕人中頗有名氣。
但那些叫好聲才剛剛響起,陸長青的人頭已飛出!
沒人看到那七號是怎樣出手的,他仿佛連動也沒動過,陸長青的人頭就突然離開了身體,飛到了半空!
靜!全場一片死寂!
只有鮮血飛噴的聲音,以及身體重重倒下的聲音!